第190章 你会选择先救谁？

    媒体似乎对于有钱人家的花边新闻格外感兴趣，陈家大小姐订婚当日被放鸽子，男方临时反悔逃避订婚的消息沸沸扬扬的炒了好几天，甚至比当初陆知行约会多名女明星被曝光的时候还要热闹。

    随着各路八卦消息的扩散，原本籍籍无名的neo一夜之间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他身上贴满了各种标签。

    他是个男演员，只不过至今还无作品，偶尔跑个龙套。

    他曾和陈家大小姐恋爱，后又拒婚。

    有人说他有勇气，也有人说他没有担当。但不管怎么说，持续一周的八卦发酵，起码能混个脸熟。

    半个月以后，我在宋瑶现在所在的剧组里为neo争取到了一个小角色，戏份不多，但只要演技够好，也很容易出彩。

    事情到这里，neo的底细几乎已经透明，无论是陈松或者是陈欢要找他的麻烦都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不过他们并没有找neo，而是找上了我。

    那天是沈流深的生日，陈欢叫我们过去吃饭。第二天是中秋节，由于今年沈家的老宅再翻修，所以没有在老宅里过中秋了。不过沈博文盛情邀请沈心月，沈心月准备带着小鱼和沈励去沈博文家里吃饭。

    本来我跟沈流深也是要去的，不巧的是宋瑶要拍一组杂志封面，从剧组请了假回钧城去拍，所以一早的飞机我要飞到钧城去。

    沈流深大概是不太愿意和沈博文见面，借口和傅斯言有事要谈，同我一起去。

    陈太太敲门的时候我们正围着餐桌吃饭，敲门声叩叩想起来，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沈心月突然拉住我，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我去开门，你吃饭吧菲菲。”

    我受宠若惊，这是我回来以后她第一次这么叫我。

    我知道因为我跟沈流深之间发生的种种导致沈心月对我成见很大，所以这段时间我尽可能的在她面前少出现。但她毕竟是沈流深的姑姑，而且抚养他长大，总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陈太太出现在餐厅里，看到我们，她的脸色凝滞了一下，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直直射向我，“你在这里倒正好，省的我再去找你。”

    沈心月笑着接过话:“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我怎么了？”陈太太冷笑，“这得问问你们沈家的这位少奶奶！”

    “喔？要问菲菲？她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沈流深开口，脸色未变，语气明显的带上了冷意。

    “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我女儿跟着你们沈家丢的人还少吗？你们说订婚就订婚，说结婚就结婚，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你们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你拒绝两家联姻，娶了这么一个货色，明摆着是打我们陈家的脸啊！”

    我这么一个货色？寒意从四肢百骸散出来，我暗暗咬了咬后牙槽。在她们眼里，我是最低贱的坐台小姐，逆袭成功才嫁给了沈流深。

    她从骨子里看不起我，所以连带着看不起我姐姐……

    大掌突然覆上我的手，温暖宽厚的触觉安抚着我的情绪。我抬头，落进沈流深略略有些心疼的眸子里。他紧紧握了我一下，我对他微笑。

    陈夫人的话还在继续，这不过是刚刚开始，陈欢订婚晏的事情她已经清楚，她今天来就是找沈心月兴师问罪的！

    “设计这么一场好戏，让我们陈家，让欢欢在整个c城丢尽脸面，真是好手段啊！”

    “消消气，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菲菲虽然年轻，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沈心月赔着笑想要安抚陈夫人的情绪。

    “欢欢难道不年轻吗？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就喜欢流深，这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当初你带着两个孩子，沈家四面楚歌的时候，我是怎么帮你的？现在你们翻身了，不需要陈家的帮衬，所以就为了这么个贱人处处针对我们，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们，哪里有现在的沈家！”陈夫人一时激动，仪态和教养早就丢到脑后，几乎要把八百年前的老底翻出来。

    沈心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相信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陈松和陈夫人一定给过她帮助，不过商人就是商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肯定也得到了足够的利益，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在公司处处掣肘沈流深。

    “陈阿姨。”沈流深放开我的手站起来向陈夫人走过去，“我姑姑早就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她在国外呆了多年，我的事情她知道的也不多，所以您实在没有必要为难她。”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们陈家，抛弃欢欢，这算不算忘恩负义！”

    “陈阿姨您言重了！”沈流深的声音透着寒意，“我对您尊重，所以叫您阿姨。当初我为什么会和陈欢订婚，想必您和陈叔叔心里都非常清楚。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如果您非要拿到台面上来说，我也不介意。”

    “你……”沈流深的话说完，陈夫人的火气顿时灭了一半。

    我想，这中间应该掺杂着一桩不怎么能见人的交易吧，谁也不比谁高尚，也不必拿出来当做理由。

    “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不单单是为了陈欢订婚宴的事情特地找到我姑姑这里来，应该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对吗？”不等陈夫人回答，沈流深继续说，“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管是我姑姑我二叔，抑或是我父亲还在世，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流深……”沈心月想说什么，却被沈流深打断，“还记得小鱼百岁宴前一天菲菲的那场车祸吗？我想陈阿姨很清楚始末。如今陈家不过是丢了脸，丢了一部分生意，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当然，如果陈阿姨继续侮辱我太太，侮辱我姑姑，那……我也无法保证，我还会做什么。”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为我过去的后知后觉感到后怕。

    小鱼百岁宴之前的那场车祸，居然是她们做的，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那就是一场意外而已，没想到却是人为。

    如果当时我很不幸的死了，那么现在……我不敢去想那个假设。

    陈夫人的气焰终于熄灭，她拿沈流深一点办法都没有。从沈心月的表情来看，她和我一样震惊，完全不能相信那是人为的。

    沈心月把她带到客厅，然后泡了茶，低低的跟她说着什么。

    “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她，她为什么要……”沈流深到我身边来的时候我问他。

    不过我的话还没有问完，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把我的话打断。

    电话是陈遇打来的，我的心仿佛沉到海底，右眼砰砰的跳了好几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口蔓延。

    “你……你快到、快到医院来。”陈遇的声音是抖的，他根本没有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

    手上一滑，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玻璃屏幕顿时龟裂，就像此时此刻，我的心。

    “怎么了？”沈流深捡起我的手机，郑重问我。

    “可能是郁乔，可能是她出事了。”

    匆匆赶到医院，我的头是懵的，浑身的细胞都是麻木的。心里一遍一遍的祈祷上帝，不要带走她，不要带走我的姐姐。

    我在手术室门口找到陈遇，他已经不像电话里那么慌张了，看上去还算镇定。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郁乔没事了？

    抱着一丝希冀，我朝他冲过去，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对陈遇说，“病人心脏功能衰竭，休克两次，子宫大出血，可能无法撑到剖腹产手术完成。如果要进行心脏修复手术，孩子的生命就会受到影响，如窒息，缺氧等等，这种情况，我们建议先保住一个人……”

    以前有些女人总是会问喜欢的男人，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我一直觉得这种问题非常无聊，但是现在，选择就摆在眼前，只不过换了一下身份而已，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同时遭遇危险，你会选择先救谁？

    陈遇做不出选择，他转过头来看我，视线是空洞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

    医生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病人家属请冷静一点，我们会尽全力，但是病人情况特殊……”

    “先救我姐姐！”我对医生说。

    医生递过来一张纸要陈遇签字，陈遇的手抖成一团，迟迟不肯落笔。

    “你犹豫什么？你再犹豫我姐姐的命就没了！先救我姐，先救我姐！签字，签字啊！”我对陈遇大吼起来，我去夺他手里的笔，他猛然闪了一下身体，血红的眼睛瞪着我，“郁乔不会原谅我的！”

    我知道，这不怪陈遇。郁乔一定跟陈遇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选择，可是，这太残忍了……

    “你管她原谅不原谅，等她好了，你们还可以再有孩子啊，先救我姐姐，你先签字，好不好？”我快要哭出来了，语气近乎哀求。

    第191章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过中秋

    无论对我还是对陈遇，这都是一个极其残忍的选择。郁乔有多在乎她的孩子，我们心知肚明。可是，我是自私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姐姐去死。

    陈遇迟迟没有签字，他内心的顾忌比我多的多，我只在乎郁乔，而他在乎的是，如果他选择救了郁乔，以郁乔的身体，将来再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那么郁乔会不会原谅他？

    形势所迫，根本不顾不了那么多，医生一再催促，我死死瞪着陈遇，就在我准备再次去抢他手里的笔的时候，沈流深走了过去，他在陈遇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陈遇茫然看他一眼，然后签了他的名字。

    终于，我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轻松多少，这注定是漫长而折磨的一天。

    我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手术中跳动的时间。我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全身冰凉麻木，有种沉重的无能为力感。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终于结束，郁乔生了一个女孩儿，因为早产加上肺部没有发育好，直接送去了新生儿icu，郁乔的情况更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医生说的非常隐晦，但意思非常明显，她有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医生说郁乔手术中清醒过一次，她要求医生，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他们已经尽力。

    的确，他们已经尽力。

    郁乔和孩子都住进了icu，只有到了开房探视的时间才能去看她们。郁乔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我见到了她，她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管子，我抓她的手，她的手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心里逐渐被恐惧湮没，我怕，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回到家，我蜷缩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想动，眼泪无声的流着。

    厨房昏黄的灯光里映着沈流深高大的背影。明日是中秋，杨姐不在，他在做饭。而今天，是沈流深的生日。

    光着脚走过去，我从背后抱着他，头靠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生日快乐！”

    他转过身来拥我入怀，“好点了？饭马上就好，去外面等我。”

    我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他垂眸，视线落在我光着的脚上，眉头顿时皱了一下，他打横把我抱起来，语气温柔，“地上冰的很，必须穿鞋子。”

    沈流深把我放到沙发上，我揽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视线近在咫尺，从他晶亮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爱你。”我说。

    他愣了一下，对我微笑，“我知道，我也爱你。休息一下好吗？”

    我不想休息，一点也不想。

    我趴在沈流深身上，解他衬衫的扣子，唇胡乱吻在他的脸上，他的脖子。他抬手握着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他，他唤我，“菲菲，菲菲。”

    记忆仿佛泄洪的闸门，突然间打开，洪流哗啦一下涌出来。

    从前，郁乔也会这儿唤我，就在这所房子里，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总能听到她叫我的声音，也是这样，菲菲，菲菲的叫我。她身体好的时候她会下楼来，有时候还会陪着我去院子里走一走。

    以后，也许我永远都听不到她叫我了……

    “别这样，菲菲。”肆虐的手被抓住，沈流深试图让我停下来。

    我恍惚的对他笑，“为什么不能这样，我想要……”

    没有等他拒绝，我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是我送他的那条，我练习的非常熟练，所以开的很容易。

    我把他的白衬衫扯开，露出他精壮的胸膛来。我一眼就看到他肋下的那道伤疤，虽然过了这么多年，颜色变淡，但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

    伸手去碰，还未碰到他的皮肤，沈流深的身体突然前倾，将我压在身下，他的吻落下来……

    这个晚上，我缠着沈流深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累极而眠。

    晚上我一直在做梦，梦到我和郁乔小的时候在这栋房子里的点点滴滴，我听到她在叫我的名字，就像沈流深叫我那般，“菲菲，菲菲。”

    我循声去找她，她坐在楼下的客厅看着我，她的面前放着水和药。

    “药好苦，我不想再吃了。”郁乔抬头看着我，“菲菲，我的妹妹，我这一辈子，拖累最多的人就是你。”

    即使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是梦，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流，“不，你不要这么说。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能会拖累我？”

    郁乔抬起手来摸我的头发，“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才去凤凰台那种地方上班的，你也是为了我才跟沈流深在一起的。我一直都假装不知道，活着太美好了，我甚至没有谈过恋爱，没有遇到我喜欢的男人，所以，我自私的看着你为我做这一切……”

    “姐姐。”我去抱郁乔，结果手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我吓懵了，用尽全力去拥抱她，结果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

    “终于再也不用拖累你了。你不要怪陈遇，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现在我死而无憾了。”

    “不！”我用力摇着头，“你不要离开我，姐姐，我求求你……”

    “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照顾我的孩子，菲菲，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郁乔对说，她站起来，看向门口，“爸爸来接我啦，菲菲，要幸福啊……”

    门被一阵冷风吹开，郁乔没了踪影。我冲出去，门外夜色茫茫，哪里还有郁乔的影子。

    “姐姐……”我从梦里惊醒过来，一额都是汗。

    沈流深还没睡，他在看文件，走过来把我拥进怀里，我紧紧抱着他，大口喘着气。

    “我姐姐来过了……”我说。

    “你在做梦。没事的，如果有事，医院会给我打电话的。放心，乖乖的再睡一会儿，我抱着你睡。”沈流深说。

    他抱着我躺下，头刚沾上枕头，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来。

    我有预感，这个电话一定跟郁乔有关。她刚才，明明是来跟我告别的。

    沈流深接起来，说了两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我，眸中是隐忍的心疼。

    无需再去确认，他的脸色就是最好的确认。

    我摊在床上，浑身的力气慢慢的被抽走，呼吸渐渐的变得困难。

    明天就是中秋节，万家灯火，阖家团圆，可郁乔离开了我，我的姐姐离开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用为了她的身体担忧，再也不用……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过中秋了……”这是我跟沈流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病房里洁白的墙壁，还有消毒水的气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守在我床前的是杨姐，看到我睁眼，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流深呢？”我问她。

    “在……在处理郁乔小姐的事。”杨姐吞吞吐吐的说。

    我去见了郁乔最后一面，拔掉了身上的仪器和管子，她看起了清爽了许多，面容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一如既往苍白的脸色，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

    爸爸走了，郁乔也走了，终于终于，只剩下了我自己。

    陈遇抓着郁乔的手死死不肯放手，我已经分辨不出他的眸子里到底是什么情绪，仿佛是痛，仿佛是恨，仿佛是后悔。

    他在恨什么？后悔什么呢？我不知道。

    郁乔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她没有什么朋友，我和陈遇几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倒是宋瑶跟剧组请了假，从片场赶过来送了她最后一程。

    “郁姐姐……”葬礼结束以后回到郁家别墅，宋瑶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没事的，你说吧。”我把手攥成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前额。

    “最近公司安排的几个活动接二连三的被取消，我就让扣扣侧面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好像是杜总监被高层发难，据说是因为neo的事情，高层想要丢车保帅。”宋瑶说。

    “neo的事情？”我愣了一下。

    “对，我知道现在不应该跟你说这个，但是吧……我总感觉这件事是冲着我们来的，有人对高层施压，想要高层要换将，而且最近又签了一批新人。”

    杜长明一旦被换掉，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宋瑶，更何况，这的确是冲着我们来的，除了陈松，不会有第二个人。

    早知道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陈夫人去沈心月那里控诉不成，现在开始玩真格的了。

    “我想我知道是谁，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长明这么多年的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我原本想说这两天回钧城一趟，但想起icu里郁乔的孩子，又犹豫了，“我联系他，问问具体的情况。你先安心拍戏。”

    “你说杜长明……”

    宋瑶没有说下去，因为沈流深从楼梯上走下来。

    “沈叔。”宋瑶站起来，目光又转向我，“郁姐姐，我晚上的机票要赶回剧组去，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扣扣陪着我，你放心。”

    我点头，沈流深也点头，“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宋瑶走了，我把头埋在沈流深胸膛里汲取着安慰和力量，他抱着我，手在我后摆上轻轻拍打着。

    “小鱼什么时候回来？”我问沈流深。

    他叹息一声，把我抱的很紧，“过两天吧，等你情绪稳定一些，我去把他接回来，好吗？”

    “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