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南这句话硬生生地让我握着殷宜那张照片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扔是扔不出去，收又收不回来。他看着我那个样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拉回我的手臂，“杨思宛，收着吧，虽然你妈连眼睛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莫靖南的最后一句突然戳中了我的泪点，我把照片揪在手里，抡起拳头就想朝着他身上挥去。但是，莫靖南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杨思宛，既然都有本事从杨家搬出来了，那就成熟理智一点吧！别动不动就用你的眼泪，你的怒吼或者你的拳头来泄愤，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太多了。既然你固执地想要追寻所谓的真相，那么，就请勇敢一点，这现在还没怎么样呢，你就绷不住了？”

    我右手的手腕被莫靖南钳地生痛，想要挣脱出来，他却不给我机会，“劳烦你自己用手擦擦泪水，看着我心塞！”

    “心塞你不看就是，谁让你大晚上的没事情，不陪着杨若熙，来这里逗弄我的呢？”我再用力拉扯，莫靖南就更用力地箍住我，我感觉骨头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让你擦你就擦！”莫靖南突然厉声地呵斥道，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动起怒来。我看着他，抬起手狠狠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昂着头问道，“可以了吗，莫总？这下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

    莫靖南扫了我一眼，突然一个甩手就松开来了，我扶着一旁的衣柜才没有踉跄出去。莫靖南理了理西装，转过身就往外面走去，“既然福利已经送到了，杨思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低着头盯着灰色的地毯看，当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莫靖南，既然你如此地重视景华的这项竞标的话，作为天宇的决策者，你不觉得你把宝都押在我的身上，有些太过冒险了吗？你就这么确信，到最后我会帮你，而不是帮一心一意疼爱我的杨伟华？”

    莫靖南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也没有转过身看着我，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杨思宛，首先我要纠正你的一点就是，你做这一切并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主动权始终都在你的手上，你随时喊停都可以。再者，你说的对，我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你的身上呢？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值，因为我相信你到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说着，莫靖南就扭动门锁，离开了。静悄悄的屋子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浑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松懈，殷宜的照片就这样从我的手心里滑落下来，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地毯上。我也跟着蹲了下去，拿起照片仔细地审阅着，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它说话，“殷宜，你真的是我妈吗？你现在又在哪里呢？如果真的是的话，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现在过的幸福吗？”

    我也不知道那晚我到底对着那张没有眼睛的照片问了多少句没有回应的问题，后来，就直接靠在衣柜上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我随意收拾了一番就朝着丰泰去了。因为住的地方离公司比较近，而且时间也很早，我便连公车也懒得搭了。

    等我到公司的时候，一看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刚想要出去再溜达一圈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莫靖南那句，“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杨思宛！”我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转身直接按下电梯朝着我爸的办公室走去。

    随着那个电梯的数字的不断攀升，我整个人的精神也也绷的越来越紧，心跳也越来越快。等终于到了顶层的时候，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我站在原地却迈不动脚步了。就在电梯门又要再次合上的时候，我又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口气跑到我爸的办公室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就用我早就有的门卡扫开了门。这门禁还是在我大学那会儿，我爸就给我配了一把，我没事的时候还希望赖在他办公室里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这卡其实我遗忘了好久了，因为我每次来丰泰的时候，基本上我的办公室里面都有人，所以，我也用不上它。

    就在前天晚上收拾东西准备搬出杨家的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从床头的抽屉里掏了出来，还随身携带着。也许莫靖南说的是对的，也许我会纠结，我也会犹豫。但是，其实在我的心里，我早已不知不觉地做出了选择。

    当我最终推开我爸的办公室那扇门的时候，我就知道踏出这一步我就真的回不去了，也许连我爸仅存的那份关爱也会失去。但是，我还是决定一意孤行，低下头就在开始翻找莫靖南所有的那份企划书。因为以前我爸办公的时候，我经常都在他的身边磨蹭，所以，我清楚他一般会把重要的文件放在哪里。

    找到了标明景华的文件夹的时候，我还有些激动，但是，打开一看多数都是前期的调研工作。从那些文件和分析数据中就能够看出来，对这项竞标我爸到底是有多么地势在必得。既然找不到企划书，我看了看时间还早就打算先看看这些资料。

    通常情况下，我爸的秘书宋丽会提前二十分钟到公司，我爸一般是九十点才从家里出来，我至少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在我把时间掐地刚刚好的时候，门口却响起了一道森冷的质问声，“杨思宛，你终究还是来了，是在找这个吗？”

    说着，就有一份文件砸到了我的脸上，我接过来一看就是莫靖南所说的那份企划书。紧紧地握在手里，半响才有勇气抬起头看向我爸。他阴沉着一张脸，用失望中还有些受伤的表情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句，“爸......”

    “别喊我爸，莫靖南他才是你爸！”我爸发出一阵嘲讽声，然后，便大跨步地走到我的跟前，把那份企划书塞到我的怀里，“去吧，你不是想要帮莫靖南找这个吗，拿去送给他吧！”

    说着，我爸还一边把我往外面推，我站在那里不肯动，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应。后来，好像是情绪太过激动，心绞痛又犯了，赶紧捂着胸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哆嗦着手想要拿药，却总是控制不好分量，我着急地上前帮他，他却一个用力地挥手，把整个药瓶都打翻了。

    “杨思宛，难道上一次我给你的暗示还不够吗？我既然能够看到你引领着莫靖南进入财务部，我难道就想不到你们要做什么吗？我在给你机会，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你非要刨根问底，弄的所有人都变的不幸呢，你这么固执到底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我爸“腾”地一下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我一通痛骂。但是，骂完之后，他的神色就更加苍白了。我赶紧弯腰把地上的药捡了一点起来，送到他的手上，他接过去直接干吞了。等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之后，我才慢慢的开口说话。

    “爸，不是我非要怎么做，而是你们一个个都逼着我不得不这么做。你说让我不要去追究，是，如果我不爱莫靖南，如果我妈不是对我和杨若熙的差别如此地明显，如果杨若熙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撩拨我，如果您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真相......也许我可以做到。但是，这些都建立在如果的基础上，事实是我就是这样的固执，就是做不到！”我说完这通话，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我爸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再吭声。

    既然已经被撞破了，索性我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看着我爸，很认真地问道，“还有，听说莫叔叔的病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但是，天宇谈好的一笔交易却突然崩了。莫叔叔一个激动就又病发了，而造成这样的转折的是一家叫若云的空壳公司。这家公司的背后正是爸爸您，所以，我希望今天您能诚实地跟我说一句话，您到底有没有做过？要知道，莫叔叔他不是别人，他是你一辈子交情的人，你如果连他都能下得了手的话，爸，我真的就看不透你了！”

    我爸一直沉默地等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才缓缓地说道，“是啊，如果我连一辈子交情的人都下得了手的话，我又怎么会替别人养了半辈子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