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毅似乎也因为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愣了一下，随后便调整好了神色看着我，笑着说道，“思宛啊，幸亏这是大白天的，否则，你这话问的多让人毛骨悚然啊？什么活人死人的！”

    我知道他们这种靠嘴皮子吃饭的律师都善于玩耍花腔的把戏，而且，董毅说着已经开始整理他的公文包了，我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把他的手臂摁在桌子上，“董律师，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离开的。我已经够能憋的了，再憋下去，我都快要憋出来内伤来了！”

    董毅看了一眼我压住他的手，“思宛，原来你耍起赖来，真的跟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一样。”

    董毅说起话的时候，倒是没有带有一点厌恶之情，而且，我觉得自从那次我手术之后，他先前刻意对我保存的那点距离感现在也没有了。我突然一收神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句，“董律师，绕来绕去，会不会你那个所谓的委托人不过是你的托词，其实你就是那个委托你自己的人吧？”

    我话刚说完，董毅突然就大笑起来，还哆嗦着手指指着我，“你这孩子，脑洞开的也太大了吧？我真要是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我还委托谁啊，直接领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啦！那还用天天上学校去，挨我们家那个贼小子的班主任的批啊！”

    董毅说的很是爽朗，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慢慢地坐了下来，但还是拽着他的衣服不给他走，我试探性地说道，“董律师，既然你不能说，并不代表我不能猜，是吗？那我也不为难你，我问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董毅没有应声，我就当他是答应了，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所谓的委托人其实就是莫浩霖，是不是？他早就知道莫靖南不是他的儿子，却因为对廖敏的亏欠和莫靖南本身的能力，或者再就是因为他对我的亏欠和我对莫靖南的感情，才选择一直隐瞒下来，并且让他继承天宇的？当然，莫浩霖也是高瞻远瞩的人，他在背后也留了好几手，能一把推莫靖南上天堂，也能一把拉他下地狱。董律师，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说着这段话的时候，我不禁在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关于我和莫浩霖之间的回忆。这么越想越觉得事实就应该是这样的。而再看董毅，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点头或者是摇头。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我有些颓然地松开了一直拽着他衣服的手，突然觉得很好笑，我一直想要找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并且，在他临死前，我们还见了一面，他一直拽着我的手喊，“思宛啊……思宛啊……”

    我想那时候莫浩霖应该有很多话说吧，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撒谎高手，真真假假地骗过了所有人。董毅见我不吭声了，便拍了拍被我抓皱了的衣服，指着桌子上的名单对我说，“思宛，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到底是拉莫靖南一把，还是再推他一把，你都自己看着办，只要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我冲着董毅摆了摆手，又捂着自己的额头，“别说了，我现在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董毅看着我点了点头，临走前还是嘱咐了一句，“思宛，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很多的疑问，但是，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早做决定。无论天宇是交到你的手里，还是莫靖南的手里打理，都不成问题。但老莫一手打造的天宇绝对不能落到了王常年的手里，商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我担心……”

    董毅话还没有说完，我突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自己推测的是一回事，通过刚才董毅的话来完全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董毅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的口误了，立刻噤声就要离开了。我冲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为什么他都不认我？”

    董毅顿了一下脚步，还是快速地离开了，我一个人又顺着原位坐了下来，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我就在你面前，你都不认我？”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回去的时候，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着，最后却不知不觉地开到了莫。脑海中浮现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莫浩霖总是站在门外，一把抱起我，不停地用胡子扎着我，对着杨伟华笑着说道，“这小家伙又重了啊！”

    我不知道莫浩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明白这么多年，他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到底是如何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的，更不明白他听着我在他的面前一遍遍的喊着杨伟华“爸爸”，在他身边亲昵地蹭来蹭去的时候，到底是做何感想的……

    想着，想着，我就有些愤恨地捶打着方向盘，直到我从倒车镜中看到身后莫靖南的车子。他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我把头探出窗外，他看着我笑了笑，便从车里走了下来。来到我的车旁的时候，淡淡地说了句，“我打你电话没有人接，董毅说这会儿你的情绪可能不太好，我想你也许会来这里！”

    莫靖南说着，便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莫宅，我从他的话语中明白，我能想通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想通了。他敲了敲我的车窗玻璃，指着车库的方向说道，“把车停过去吧，也许你今晚想在这里歇一下！”

    说着，他就转身去发动自己的车子了，等我们双双都把车停好了之后，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莫靖南站在那里，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看着那个大门，“杨思宛，也许这一次应该换你对我说欢迎了！”

    我没有应他，莫靖南却非要示意我先走，他才跟着走了进去。张妈见我们突然来了，有些惊讶，念叨着我们也不提前给她打个招呼，她好多准备点饭菜。莫靖南只是沉默地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好像他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样。张妈觉得他有些怪异，我笑着安慰她，“张妈，您随便给我们做几个家常菜就行了，我两都有点饿了！”

    把张妈打发走之后，才发现莫靖南已经上楼，我跟着走了上去，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房间和书房都在右手边，你应该知道的！”

    “莫靖南！”我讨厌听他现在这种说话的口气，便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试图制止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

    莫靖南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冷笑道，“也许，你应该把那个‘莫’字去掉，莫思宛！”

    说完，他就大跨步地走了，留我一个人站在楼梯上怔怔地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我把莫浩霖生前待过的地方都一一地坐了一遍，想象着他坐在那里的模样，直到张妈在楼下喊我和莫靖南下去吃饭。

    饭桌上，他也显得很沉默，张妈见气氛有些诡异，也没有多问什么。吃完饭之后，莫靖南提议今晚就在这边歇下吧，张妈高兴地连忙点头说“好好好……”，便忙着去收拾房间了。我看着她那个高兴劲儿，便没好拒绝。

    后来，莫靖南去了花园里抽烟，我跟着找了过去，坐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莫靖南却突然开口用问道，“我是不是就像个笑话？明明是我占了属于你的一切，却让我对你恨了那么多年！命，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信。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说，它真的捉弄了你我！”

    莫靖南的话说的我心里一阵阵的抽痛，我扳着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并没有回应，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说的没有错，命运捉弄了我们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地，我们似乎都回到了当初彼此的位置。人只有真实地经历过，才会懂得，所以，我想现在的莫靖南比任何时候都要懂我那时候的感受，而我，亦然！

    那晚，莫靖南静静地枕在我的腿上睡着了，皱着的眉头显示着他睡的不安逸。我看着他的脸，拨通了董毅的电话，“你准备吧，明天我就会去天宇，我觉得没有任何人能比莫靖南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