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朝着那个还让我记忆犹新的地方看了一眼，便冷下脸来看着身旁的莫靖南，“大过年的，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怕我心情太好，记忆力就开始衰退，不记得你当年到底对我做过什么吗？”

    不得不承认，本来好好的心情在我来到这里，想起当时那个画面的时候，瞬间降到了谷底。而莫靖南只是一味地盯着我看，刚想伸手抚摸我的脸的时候，我却“啪”的一个巴掌把他打掉了。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朝着他吼道，“莫靖南，我限你一分钟之内，带我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说着，我就把他的手一个劲地往方向盘上摁，莫靖南却执着地捧着我的脸，逼着我正视他，“杨思宛，你冷静点，冷静点，好吗？你听我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对你的伤害，如果可以的话，我是那个比你更不愿意提及这些过往的人。因为每每提及一次，我就得重新审视一下当时我对你的残忍。相信我，我不会比你好过到哪里去的！”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这么被莫靖南给说着掉了下来，他凑过头来，吻了吻，我呜咽地说道，“既然痛苦，那你干嘛还带我来这里？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上来看昨天新买的碟片去？”

    我呜咽着就成了委屈的哭声，莫靖南看着我无奈地笑了起来，捧着我脸的手指不停地替我擦着泪水，“杨思宛，你真是个傻丫头。但是，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是，既然过去的伤害是你我心中怎么都无法躲避的记忆，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试图躲避了，我们光明正大地去面对它们。那时候，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把你给弄丢了。所以，我想从哪里终结的，我们就从哪里开始。杨思宛，我要从这里重新把那个像粘皮糖一样信赖我的你给找回来。我想要的是那个时候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虽然和我同睡一张床却仍旧心存芥蒂，害怕张开怀抱就能再次被我伤害的莫太太！”

    莫靖南的话把我说的愣住了，原来我的心思从来都没有逃得过他的眼睛。没错，我是害怕了，在我明明收获了幸福的时候，我却胆怯了。大概是经历过无所畏惧和心灰意冷之后，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再像以前那样疯了一般地去爱莫靖南。又或许是失去孩子的那一刻，我对自己下手太狠了，我清醒地感受到了那个残酷的全过程。

    我把视线从莫靖南的身上收了回来，有些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他叹了口气，把我被泪水打湿了的几缕头发挽到了耳后，“思宛，等我一下！”

    说着，莫靖南便从那边推开车门走了出来，跟着就绕到我这边，打开车门向我伸出了手。而我却看着他的手顿住了，久久地没有递上自己的手，莫靖南耐着性子柔声地说道，“思宛，相信我，再把自己交给我一次，我莫靖南这一次，定不负你！”

    后面四个字莫靖南说的尤为坚定，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跟随着他走了出来。莫靖南牵着我的手把当年我躺着的地方和他站着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杨思宛，你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完全漠视你递过来的手，扮作决绝的表情，潇洒地离开吗？”

    我没有回应莫靖南的话，他却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又跟着补充了一句，“你肯定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呢？事情你都已经做了，心也被切实地伤害过了。莫靖南，其实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渐渐淡忘了那件事情，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站在那北风呼呼的路口，我感觉到身上从里到位都蹿着凉气。说着话的时候，却不由地伸出手臂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莫靖南看着我，便随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我盖上。然后，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路旁不停地有车子经过，也有人好奇地停了下来看着我们这两个大过年的无聊地杵在路边的人。

    我瞟了一眼那些光看戏不买票的人，朝着莫靖南喊道，“喂，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再不走，我自己开车走了啊，冻死了，别让我给你收尸啊！”

    我话音刚落，莫靖南还没有说话，一旁停下来的车子里就探出来一个大妈的头，凝着眉很认真地教训道，“你这个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说话呢？什么死不死的，赶快呸呸呸！”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那位大妈一眼，见我不吭声，大妈还起了兴致，跟着催促道，“别以为这是迷信，大过年的这么说话，小心你来年一年都沾上霉运，还不赶快呸呸呸掉啊？”

    看着大妈那个执着的劲儿，我便真的呸了几下，然后，瞪了莫靖南一眼，转身就准备往车里走了。可是，我刚迈出几步，就听到莫靖南突然在身后大声地喊了句，“杨思宛……”

    我疑惑地转过头去，就见莫靖南单膝跪在马路上，对我站立的方向伸出了右手，慢慢地说道，“杨思宛，我说过，我会把欠下你的，都给你补上来。所以……今天，在这里，在我曾经丢了你的地方，问问你……是否愿意再嫁我一次！”

    莫靖南说完话之后，我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这是在跟我求婚的节奏吗？那个总是顶着一张死人脸的莫靖南吗？呵呵……他貌似跟单膝下跪着向人求婚这种事情，八竿子应该都打不到一起去的吧？

    而大过年的，他在马路边的这种行为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好奇，还有好事者在一旁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我好想转过头吼一句，“答应你妹啊？老娘早都被他吃干抹净的连渣都不剩了，还答应个毛线啊？”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在感觉到有些难堪的同时，内心里那藏也藏不住的虚荣心，还是让我小小地美了一把，感觉全世界最难搞的一个男人貌似被我狠狠地碾压在脚下的感觉。我正了正神色，便朝着莫靖南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到他只穿着一件衬衫和针织衫，已经在寒风中冻的有些哆嗦了，却还是努力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我抑制住自己想要弯腰把他的大衣披回去的冲动，清了清嗓子，问道，“莫靖南，你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谋划啊？你要是一时兴起，那也够没有诚意的！你要是早有谋划的话，那这准备工作做的也忒不到位了。人家求婚鲜花戒指样样不少，你这哆嗦个光秃秃的手，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说着，我便摆出一副轻蔑的眼神摆了莫靖南一直悬在那里的右手一眼。他的表情在一瞬间的黑线之后，又很认真地说了句，“杨思宛，单膝下跪本来是一件很考验真情实意的行为，加上鲜花和钻戒，不免俗气了一些，我就用这双能护卫着你的手娶你，你敢不敢再嫁一次？”

    我知道莫靖南这又是在给我使套激将我了，上一句问的还是“你愿不愿意”，这会儿却变成了“你敢不敢了”！我试探性地对着他伸出了手，可是，就在快要触及到他的手指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笑着说道，“莫靖南，其实，我这人有时候也挺俗气的，也爱能闪瞎人眼的大钻戒。要不，你回头再好好准备一下，这一次就当是彩排了，你赶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这大新年的，可别因为你这一时兴起，堵了后面人的路。”

    我指了指聚集着越来越多人的马路，注意到莫靖南的神色又闪现出了一道道黑线。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就响起了一阵阵的口哨声，接着有熟悉的戏谑声传了过来，“哟，你们来瞅瞅，这人看着怎么那么像莫靖南啊！我来瞅瞅，瞅瞅，一定是我眼睛看花了吧。堂堂莫总怎么大过年的单膝跪在马路上呢？”

    我和莫靖南一通顺着那个声音看了过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范珉，跟在他后面的是憋着一脸笑意的秦蕊。莫靖南的脸色瞬间就觉得挂不住了，我想我要是再不说愿意让他起来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在地下打洞了。

    可是，那位得了便宜还要继续卖乖的范医生继续唏嘘道，“哎呀，思宛，你也在呢？那这个人就真的是莫靖南了？”

    范珉说着话，还伸手在莫靖南的脸蛋上捏了捏，我想要不是他那会儿正单膝跪在那里的话，我直接怀疑他能直接给范珉那两根小手指给撇断了。秦蕊看着莫靖南眼神中那股子“范珉，等老子办完了正事再来收拾你”的表情，忙又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思宛，你需要搓衣板吗？我那后备箱里面有，你要要，我给你拿去！”

    秦蕊刚说完，我便本能地回了一句，“你没事天天把搓衣板放在后备箱里面干嘛？”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范珉很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秦蕊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面的说了句，“这不隔三差五地就要跪上一跪嘛，我就在家里、诊所里、后备箱里都备了一个，省的到了用的时候，又找不着了！”

    “秦蕊！”范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作势就要捂住秦蕊的嘴。可是，他大概忘了，我那闺蜜嘴最快，还没有等他三两步跨过来，她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范珉瞪了秦蕊一眼，便试图转移注意力地说道，“我说兄弟，你别光跟个雕塑一样杵在那里啊！那天，我不是还见你拿了好几张纸跟对着镜子演练的吗？你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啊，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啊！”

    “范珉，大过年的，你骂谁呢？谁是骡子还是马啊？”我本能地就起了护犊子的心理，有种我们家的孩子我能打能骂却不能被别人碰一下的感觉。说着话，我就走向了莫靖南的方向。

    范珉愣了一下之后，就提领着秦蕊的衣服，指着我说道，“你能不能学习点人家媳妇这内部团结一致对外的战斗精神？”

    秦蕊白了范珉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怎么不学习点人家老公一片赤诚地表达爱意的行为呢？”

    秦蕊刚说完，就听到“扑通”一声，范珉就立刻单膝下跪了，摆出了跟莫靖南一模一样的姿势，神情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学了，但是，秦蕊，你敢嫁吗？”

    范珉的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的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跟着张大了嘴，莫靖南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了句，“范珉，你他妈跟着凑什么热闹？”

    范珉的眼神一直紧紧地锁住秦蕊，头也不回地喊了句，“莫靖南，这地又不是被你们家给圈下来的，许你跪就不许我跪的啊？那个后面的观众们，如果你们当中还有没有求婚的，就趁着这机会一起求了吧！我们常见这集体结婚的，集体求婚的事情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兴许改明儿我们还能一起去申请个吉尼斯记录！”

    范珉说着话，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阵骚动，秦蕊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冲着范珉吼道，“你他妈快给我起来，老娘一年的脸都被你一秒钟给丢尽了！”

    “那你答应啊，你应了，你就是范太太了，你一辈子的脸面就都回来了！”

    范珉说着，就鼓励性地朝着秦蕊点了点头。秦蕊不知道是真的不想嫁，还是被吓到了，就冲着范珉的膝盖一顿猛踢，“范贱人，你起不起来。起不起来？”

    秦蕊踢一脚范珉就往后面退一步，以至于两个人挪的越来越远，而本来围着我们得人群也渐渐被这两位逗逼给吸引了过去。正在这时候，远处燃起了绚丽的烟花，莫靖南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道，“杨思宛，我爱你，但是，我的手臂也是真的酸了！”

    我笑了笑，看着莫靖南的眼睛，慢慢地伸出了我的手，和他的交握在一起，“莫靖南，我敢豁出去了再嫁一次，但是，这一次，你千万别再把我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