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想造反吗

    周大另笑笑:“不过就是一个小臭女子犯了点破事，何必这么认真嘛？干脆我们随便做做样子，应付一下上头算了。”

    我一听这话味儿不正，立刻站了起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周郎你这莫不是要我做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么？”

    张朝也跟着我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武候怒目而视。

    周大另表情尴尬，他拍着我的肩膀，招手示意张朝坐下来，另一个瘦削脸的武候孙南冷冷道:“终究是田舍儿市井徒，听不懂人话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话实在来得狠了，我立刻拍了桌子，一脚掀翻了桌子，拨出腰刀，对着孙男鼻子骂道:“你骂谁是田舍儿市井徒？”

    张朝也哗啦抽出腰刀大骂:“x你们阿娘！敢骂酋阳坊刘二使君，今天老子就用这刀和你们这些啖屎狗理论理论！”

    这下热闹了，其他几个武候也拨出腰刀，大家都怒目相向，眼见大家都要砍上一番才能过瘾了。

    孙男面对我的腰刀，面色不改:“老子骂的就是你，田舍儿！”

    我大脑里热血上涌，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刀就对着孙男的脖子斩去！

    就在这时，当的一声响亮，我的手一猛颤，一把腰刀格住了我的砍杀。

    周大另拨刀挡住我这一记砍杀，他深深叹息:“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嘛，动不动就砍人，这样实在不好呀。”

    我愤怒得无法自已:“周郎，我给你颜面，不过你要这厮跟我说到底谁是田舍儿？”

    我没料到的是，周大另居然慢慢给我跪了下来，大家都呆了。

    其他武候不干了，纷纷叫道:“周郎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掉我们的面儿吗？”

    周大另抬头望着我，满脸真诚的道:“二郎，我是田舍儿市井徒，你看这样你满意不满意？”

    既然周大另都这样了，我也不能再端着了，我冷笑着将刀归了鞘。

    孙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其他武候除了张朝，也跟着孙男走出了武候铺。

    周大另拍着我的肩膀坐了下来:“二郎不要跟兄弟们置气，犯不着，其实大家也是关心你才这样激动的，我跟兄弟说内心话，这次行动干脆就做做样子算了，鱼玄机这个女子不简单啊，这次居然连朝廷的一位爷也出动来说情了，要是我们不顺着这位爷的毛去理，估计大家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周大另动了感情:“二郎啊，你现在是没有家室，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能够少一事就少一事，人生在世追求的不就是安稳么？”

    张朝冷冷道:“周郎，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嫌麻烦就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在武候铺杵着拿钱吃干饭，朝廷不养这样的废人！”

    周大另面色一变，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笑起来:“张郎果然气盛，领教了。”

    周郎对我们行礼:“既然二位不听，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吧。”

    我把持着腰间的刀柄，摸着下巴，目光游移别处，傲然道:“今日此番话从你周郎口中说出来，便是我们长安武候之羞耻！”

    周大另嘿嘿笑道:“二郎，说话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你如此执着，还不是想操那个骚娘们，何必跟我装得这样出类拔萃。”

    说完这话，还没得我发言，他就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言尽于此，还望二位好自为之。”

    张朝忍不住就骂了起来:“我好自为之你阿娘啊！”

    照着张朝的想法，他想把这些情况报告给温璋温大尹。如果温大尹认真调查的话，这事情也不难办，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抓起来法办。

    但是我认为没有必要，首先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他们是六个，如果真的理论起来，那是说不清楚的，他们非但不会认，也许还会反咬一口也未可知。

    再说，周大另这个厮老奸巨猾，我们不合作的结果他肯定预想得到，他们肯定有准备，我们犯不着去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后来张朝放弃抓捕，我也是理解他的。不光是他老婆在从中做怪，就是换了他自己，这个风险也不能不去考量一番，所以我理解他。

    不过这样一来，我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我抓捕鱼玄机的行动变成了真正的单刀赴会，这一去宛如易水送别，不要说抓捕这个倾城倾国的骚美女，也许我的热血会洒落在异地他乡也未可知。

    不过抓捕之前，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首先就是在崇仁坊门口和邸舍发生的事故。

    事情是这样的，在抓捕之前，我得到皇城去办理一些手续，譬如公验什么的，没有这个东西，我还无法出城。

    去皇城必须经过崇仁坊，那天我也是鬼迷心窍想去整几杯，其实也没法，我的酒瘾发了。

    一到崇仁坊，我就情不自禁的想到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胡姬四儿，想到她纤纤玉手斟出的血一样红的美酒。

    平康坊的小娘子和崇仁坊的胡姬都是最美丽的，这是全长安人都知道的事情，基本上长安有点钱有点才华有点地位的爷们都去玩过，身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玩过长安崇仁坊的酒铺胡姬和平康坊秦楼楚馆里的小娘子，那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啊。

    不过相对平康坊的娘子，胡姬是最不好对付的女人，她们是才华和银子都无法征服的动物，她们的心思诡异，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她们的欢心上她们的床，所以你可以和她饮酒，可以和她开玩笑，但要想上她们，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她们不像平康坊的娘子那么知书达理，她们不会吟诵诗文，且她们随身佩有小刀，如果你要硬来，她们会割了你的宝贝儿，而且法度规定，她们这样干可以不入监。虽然胡姬不吟诗，不过她们也有强项，譬如她们会弹奏异域的乐器，而且她们会跳优美的舞蹈，加上她们都很美，足以让人心醉。

    每次路过崇仁坊，我都会去喝一点酒，和四儿聊天，这几乎成为我的习惯了。有时候四儿不在，我喝了酒便走，那个讨厌的胡奴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我对他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当然我还可以到其他胡姬那里去喝酒，不过，一想到我要付出巨大的精力才能哄骗她们褪下裙子，我就觉得好累。

    我之所以觉得累，也是因为四儿虽然和我上过床，但并没有因此把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而且让人有点不爽的是，自从那次过后，四儿虽然还是和我聊天调笑，但是她不再肯与我上床了。

    胡姬儿都是失心疯，这是我得出的结论，虽然胡姬四儿离开长安之后，我还是会偶然的想起她，想起她美好的肉体和她的情话，但是我仍然会灰心的微笑，得出胡姬儿都是失心疯的结论。

    当然，这些事情和鱼玄机没有关系，这些都是题外话，我要说的事情是那天去崇仁坊，那个时候四儿还没有离开长安，她的人很美，她和我聊得来，她的葡萄酒很香，她的夜光杯是全长安擦得最干净的，亮晶晶的好像宝物。而且我还有可能和她鱼水欢好，这都是我要去崇仁坊的理由。

    那天我去崇仁坊的时候，感觉就不太对，在坊门口边上站着一帮穷措大，他们穿着邋遢的衣衫，留着短短的山羊胡须，用无比仇恨的眼光望着我。

    开始的时候我还莫名其妙，不过我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全长安都知道我要去抓捕鱼玄机，所以我自然是他们的公敌，而鱼玄机则是全长安读书人心仪的偶像，她人长得漂亮，诗文尤其写得妙赞，而且她个性豪放，如果你诗文写得好，虽然你没有钱没有地位，但哄得她开心了，她就会和你鱼水欢好，所以她这些品性使得全长安的读书人都非常痴迷，她这是在给有才华的青年以机会啊，所以大家怎么可能不尊敬她不爱惜她？

    这样的小娘子是好娘子，是好美女，是梦寐以求捂寐思服的窈窕淑女啊，加上她肌肤胜雪，眸如秋水，丰乳肥臀，长发及腰，越想像越是无法自持，越想越要流鼻血。

    这样可爱的美丽才女现在居然要被长安的武候抓捕，这自然会引起读书人的愤怒，不过我没有把这些穷措大放在眼里，这些弱不禁风的啖屎狗写文章骂人可以，但说到打架，那简直就是娃娃和大人打，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我把持着腰刀从他们的面前走过，而且我还站在他们的面前，无比威严地用眼睛凝视着他们，这些穷措大被我看得灿灿的，没多久他们就转开了眼睛，讨论起诗文来。

    我确定他们不想对我动武才离开，不过我才踏入崇仁坊干净的石板地时，后面的穷措大就嚷骂起来:“田舍儿刘二，你是抓不着鱼玄机的！你不要枉费心机了！”

    我刚一回头，一阵铺天盖地的砖头雨就黑压压的朝我砸过来，当时我就怒了，穷措大，你们他阿娘这是想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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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人中凤凰

    虽然我尽力躲闪，但还是在额头上挨了一下，砸出一个大包，等我追过去的时候，这些家伙便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实我也不是真心去抓他们，我跑过去追也只是做做样子，事实上抓了他们也没有用，充其量打打板子，不过如此一来，事件肯定会越演越烈，这些穷措大虽然打架不行，但诬蔑人可有一手，还有就是，在他们中以后说清楚谁会做大官，如果我把他们惹急了，以后上了位肯定要大大的报复我。

    所以我只是追过去吓了吓他们，吓走就是了。

    崇仁坊里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看到这些家伙笑嘻嘻的幸灾乐祸，我忍不住怒了，抽出腰刀吼道:“看你阿娘个x啊！”

    在我威吓之下，这些家伙便跑开了。不过我的心情非常的糟糕，非常想找一个人揍一顿。

    去胡姬四儿的酒铺大约还有三百步的脚程，在去酒铺的路上，便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邸舍，每一年赶考的时候，邸舍都会人满为患，不过赶考之后仍然会有一些落第的考生会滞留下来，官府会给他们一点补贴让他们能够简单的生活，使他们有条件参加来年的科考，有的家伙考着考着就老了，所以邸舍几乎就成了他们的家，有的人甚至会老死其中，还得了一个美名“穷措大”。

    事实上在长安没有考取功名的没有地位没有钱的考生都是穷措大，这些王八蛋身无分文靠政府接济，却天天想着睡美女，不过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睡的，你没有钱起码也要有点地位吧，没有地位起码也要有点名气吧，没有名气起码也要有点相貌吧，最不济你这个龟儿子起码要能够写点诗吧，要是你没钱没地位没相貌甚至还不能够写诗，那就滚你阿娘的吧。

    住在邸舍里的大多都是没钱没地位没相貌甚至还不能写出好诗的穷措大，在我们大唐，有钱有地位不算牛逼，真正牛逼的是大诗人，他们一路免费旅游一路免费睡娘子，白吃白喝还白睡，还他阿娘x的名声响当当，这些事情实在让人郁闷。不过这是人家的本事，这事情谁也怨不着，谁叫你不努力，谁叫你不会写诗？

    所以全长安的男人都在学习写诗，功名富贵固然是人之所望，不过不是人人都有好运气，不过写诗这事情门槛低，大家都可以写，虽然质量有好有坏，但这是件不太困难的事情。

    在我们大唐，能够写诗的人实在太多，但是能够写得好并且能够用诗文去感动美女脱衣衫的人并不多。

    所以在我们大唐，特别是长安，你千万别说你是诗人，摆地摊的小娃娃也能够随意赋诗，诗文成为我们大唐的骄傲，所以能够写出好诗的人都会让人特别特别的佩服，而像鱼玄机这样的会写诗文的美女，更是人中之凤凰，如果能够沾到她的芳泽，那便等于祖坟山上冒了青烟前世修积敲烂了木鱼，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穷措大们又气又急，于是就准备好了砖头招呼我。这是值得理解并同情的事情，不过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我当时火冒三丈，非常想揍人。

    路过邸舍的时候，望着头顶黑压压的木楼，我心里感觉到无名的不安，此时的长安天空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得好像胡姬四儿美丽的眼睛。

    空气清新，吹拂的清风带来远处山野的清香和崇仁坊酒铺的葡萄酒香，甚至还有胡姬身上淡淡的芬芳体味，不过这些没有改善我的心情，望着木楼上那些被抚摸得光滑的黑色栏杆，还有那些花盆里恣意漫长的翠绿植物，想到穷措大们仇恨的嘴脸，我隐约有点惊恐。

    事实上我为自己的惊恐羞耻不已，自己居然被一帮弱不禁风的穷措大给吓着了，这实在让人不爽，我甚至想抽自己几嘴巴子。

    那天我路过邸舍的时候，迎面吹过来干净而饱含着各种好闻气味的风，我闭着眼睛，享受这幸福的味道。

    每当我心情不畅的时候，我爱呼吸长安的风，深呼吸，没多久我的心情便会平复，不过这天我呼吸风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点不对。

    一股酸臭突然夹带着风奔袭过来，我睁开眼，一个衣衫百结的穷书生居然恶狠狠的握着一把亮晶晶的解腕尖刀，从我头顶邸舍二楼的栏杆上跳下来，他在空中就高高的扬起尖刀，对着我的头顶插落。

    虽然我见过不少场面，但这样的攻击还是第一次，我万万没有料到这些穷措大中居然有人敢刺杀我，当时我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我弯腰在地上滚开，闪开这一记要命的刺杀，就在滚地的当儿，我已经将腰刀呛然抽出鞘，当时我的杀心已隐隐升起，在长安，敢刺杀武候那可是重罪，我可以当场将他诛杀。

    事实上这个书生杀人完全没有经验，如果是个老手，他肯定会在背后刺杀我，那样的话起码他会成功一半。

    但是这样面对面的从空中跳下来刺杀我，这样干除非他是一个高手，否则他就是个笨蛋，不过他肯定不是前者。

    他这样高调的刺杀我，无非是想沽名钓誉而已，无论他成不成功，他的这个行为足以让他在穷措大中获得美誉，甚至还能够在全长安传为美谈。

    所以这个行为不重在结果，而是一个过程。

    当然，这事情我也是在他喊出口号后才理解的，他之所以刺杀我，是为了鱼玄机。

    他扑下来对我一刺落空之后，他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话，又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准备再来第二次，这个厮面目狰狞，五官都因为愤怒激动而变形，他的嘴边甚至无法抑制的流出口水。本来朝着他，我可以一刀将他奔跑中的小腿完美的斩断，使得这个厮变成一截突然失去平衡的废木，然后我可以对着他的胸口补上一刀，他就可以下地狱了。

    不过当他喊出那句:“狗武候你抓不到鱼玄机的！”

    这话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

    我掉转了刀锋，弯腰一闪，然后用刀背砸到他的小腿上，那个厮马上就惨叫一声，加上他冲过来的猛力，我这一斩使得他立刻朝着前方扑倒，他还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我的官靴就恶狠狠的踩在他的后背上，这个厮马上就动弹不得。

    原来空荡荡的邸舍突然涌现出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这些人都是满目仇恨的穷措大，他们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栏杆和邸舍的门口，好像事前就约好观赏这次暗杀一般。

    我恶狠狠的猛踩地上那个杀手，他惨叫的声音响彻了整条崇仁坊的街道，远远近近的人听到了惨叫都跑过来看。我一脚脚的猛踩杀手穷措大，有时候嫌力度不够我还高高的跳起来踩下去，穷措大的惨叫越发的大声，他的嘴里已渗出鲜血，不过他仍然紧紧握着手里的尖刀。

    我一边踩那个杀手，一边仰头恶狠狠的注视那些看客，然后大声吼道:“还有谁想杀我？一起来啊！”

    那个穷措大被我一顿猛踩之后，先是惨叫，后来居然仰首高吼:“你抓不到鱼玄机！！”

    虽然他被我猛踩之后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我周围那些穷措大居然跟着吼了起来:“你抓不到鱼玄机！你抓不到鱼玄机！”

    你抓不到鱼玄机！

    你抓不到鱼玄机！

    高高下下层层叠叠的邸舍到处涌满了喊口号的人，我突然感觉到恐惧，感觉到眩晕，在这海浪一般的呼吼声中，我感到一种可怕的力量朝着我的心冲涌而来，这势不可挡的力量使得我感觉害怕。

    这个鱼玄机，难道真的有这样大的魅力？值得长安的这些穷措大为之疯狂么？这天我没有找到胡姬四儿，我在胡奴不冷不热的注视下，自己斟了几杯酒来喝，酒铺的旧布帘儿被风掀开，可以看到崇仁坊的居民在外面对着我这边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估计也是刚才发生的事件有关。

    不过他们对我的评价我根本不会在意，说我狠毒也好残忍也罢，我代表的是大唐的法度，我是大唐的狗，是大唐的刀锋，任何人想冒犯我，就是朝着大唐作对，我的身份不仅仅是刘二，我是武候二郎，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本来我可以杀了那个穷措大让他们长点记性，但我鬼使神差放过了他，虽然我一顿猛踩会使他重伤，但也不会致死。

    坐在酒铺里喝酒的时候，我慢慢理解了自己这样干的原因，我之所以不想杀他，是因为我心里也有着鱼玄机，虽然我对她只是想睡的欲望并不是崇拜之情，但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跟他们是一样的。

    和胡姬四儿喝酒聊天可以让我愉快，可以让我宣泄无名，但是一个人喝酒可以让我想通很多事情，事实上喝酒还能够给我安慰，譬如刚才涌入心底的那种恐惧，在我三杯之后，它们已经烟消云散，变得不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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