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争吵

    关于鱼玄机说我是色欲之徒这件事情，我是非常不同意的。

    我对鱼玄机说，这世界上有了男女就有了色欲，色欲这东西是为繁衍传承香火而固有的，而且让人讨厌的是，这事情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因为人就是动物，无论多么高级，人都和那些猫狗马牛差不多，它们都会干那些坏坏的事情，相比那些畜生来说，反倒是人类不单纯了，他们花样百出，能够在这方面做出无穷的努力和探索，有的甚至做得比畜生还要过份，但如若人类没有了色欲，孩子从何而来？人类还能有未来吗？

    鱼玄机愤愤地道，人类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就了道德纲常去约束，假如没有了道德约束，那人还能叫人吗？再说男子喜欢一个女子，也要人家喜欢他才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那又算得是什么东西？倘若他喜欢谁就必须要得到那人的喜欢，这事情又未免太过可笑。

    鱼玄机又道，君子之所以为君子，就是能够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你既然和我是好朋友，就应该用好朋友的礼节对我，而不是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加于我，更不是要强行得到我的喜欢，倘若你觉得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而胁迫于我，这只能使我看轻你。

    鱼玄机这样一说，我有点郁闷，我觉得她虽然这样想，但不应该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我不是傻瓜，有的事情你不用说我自然是晓得的，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我也不是什么小人，我也是个有自尊的人。

    我之所以摸摸她的小手，其实已经算是很规矩的君子了，在我原来的计划当中，我什么话都不必和她说，直接就扑倒她了，但我这么循规蹈矩的，相反她认为我轻薄她，这使得我非常的窝火，也非常的难过，我觉得自己必须要教训她一下，才能让她明白我的厉害。

    我们之间良久没有说话，关于四儿的话题再也不能开展，我暗自运转身上的劲力，让它们在身体里奔突流转，它们好像长江大河一般的在我身体里涌动，随着它们的反复来回，我僵硬的身体除了手臂之外，其他肢体也在开始逐渐的恢复。

    我转头望向鱼玄机，发现她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望，她的睫毛扑闪，眼神清澈，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房间里弥漫的不仅仅是秋天的潮气，还有难言的尴尬，炉火已经彻底熄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山间的云雾从窗户涌进房间来。

    白色云雾湿漉漉的非常让人不快，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关上门窗了，根据往日的经验，每次山间下雨，第二天云雾总是会涌进房间，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感到惊奇欣喜，鱼玄机还舞着长刀在云雾里装神仙，后来发现这云雾非常湿，它甚至会把被褥变得很潮，会把我们的食物变得糟糕，所以我们又开始讨厌这些云雾来。

    当然，如果炉火还燃烧着，那些云雾就不会进来，但现在我们都身体麻痹，所以只好眼巴巴的让云雾盖过自己的身体。

    一时间我和鱼玄机就沉浸在云雾之中，我们之间如梦似幻，在云雾的渲染之下，鱼玄机蒙胧迷离，她美丽的形象近在咫尺，却又让人感觉远在天边，仿佛我们之间远隔了千年的光阴，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心好空，空得就好像万丈的深壑，而那深壑间又吹拂着绝望的寒风，呼啸而阴森，一时间我的天空满满地下了白雪。

    我不喜欢这样的沉默，更不喜欢鱼玄机这样的对待我，首先，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是朋友，我们也不是兄妹，经过这么多事，她再傻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喜欢她的，我不光是喜欢她的心灵，我还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她的一切。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根本对她毫无了解，我认为她只是长安城中一个会写诗的骚货，当时只想睡之而后快，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不同在于，我不仅仅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她的心灵，我甚至还希望和她永远在一起，但是她现在这样决绝地拒绝我，这对于我是一种伤害，更是某种侮辱。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愤怒，是源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嫉妒，我认为那些男人既然能够以诗文才情来吸引她与之进行床榻之欢，我为了她舍了自己的性命不要，居然连个手都摸不成！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这是不是看不起我？

    难道我刘某舍了性命的这么的爱慕你，到头来却给你扣上一个色欲之徒的帽子，这事情换着谁会想得开？更为可气的是，以我现在这个资格，我甚至还没有要求她以身相许，而她却如此警惕小心，把我看成那些下流的市井之徒，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一时间我心潮起伏，郁愤难平，这样的情绪导致我的劲力彻底失控，没多久我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于是我只好重新镇定自己调理呼吸，努力使自己进入状态，但糟糕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再控制身体里那股神秘的力量了。

    云雾在房间里氤氲，我们之间沉默了很久，山间的鸟鸣在门外的林子里响，它们的鸣叫悠扬婉转，此一声，彼一声，将山间渲染出了深邃的空间之感。

    山林里起了风，风吹过来，将几乎静止的云雾吹得涌动，我们房间里的云雾也流动起来，鱼玄机的头好像能够活动了，她扭转过来望着我，我缓慢地将脑袋转了过去，不想理睬她。

    鱼玄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对不起使君，刚才我的话说得重了些，你不要见怪才好。”

    我冷冷地回答她:“不！你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色欲之徒！你须得小心我才好，要是我一个控制不住把你那个啥了，你就后悔死去吧。”

    鱼玄机轻声叹息，她的声音仿佛是从梦中响起来一般:“使君，我在林子里跟你说过，我知道你喜欢我，可这事情你得给我一段时间，你这样着急我真的接受不了。”

    听到鱼玄机如此说，我的心又软了，我干嘛逼人家逼的这样过份啊？不过鱼玄机也是的，我只是摸了你的手而已，又没有想干其他事情，你又何苦这么羞辱于我，还跟我将道德讲纲常？难道我不懂纲常吗？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我听得还少吗？

    倘若我不是个讲纲常的人，我早早就把你给睡了！不过我想到这里马上警觉过来，我发觉鱼玄机说的其实也没错，就在林子里我的确是有过那些想法的，当然，我也不确定自己当时要干什么，也许我只是想抱抱她，亲亲她的脸蛋，如此而已，至于我还会干出其他什么事情，那可就真是不晓得了。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我再僵着就不是个爷们了，于是我就道:“其实这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这么对你，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喜欢你只是单纯的喜欢，我并不需要你的回报。”

    这句话说得高风亮节，但我心里却后悔得要死，我干嘛说这句话，这话不是断了我和鱼玄机欢好的后路吗？但我居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说出来了，说得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心甘情愿，但马上我就后悔了，我非常想扇自己几耳光，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蠢货！

    果然鱼玄机幽幽一声叹息道:“我就知道使君是个君子，你是断然不会强迫我的。”

    我没有回答她这话，满心都是浓郁的悔恨，我恨自己居然就这么傻，鱼玄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她的意思是要我等她一段时间，这就是说我和她之间的欢爱是有机会的，她迟早会投入到我的怀抱。即便她不投进我的怀抱，起码我还有个盼望，但现在我这话一说，连这盼望都没了。

    鱼玄机又道:“使君你看，干脆我们选一个好的时辰，结拜成为兄妹可好？如此你我也不必心存疑虑。”

    我在心里冷笑，原来你居然还在防范着我的，而且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好过！于是我阴阳怪气地回答她:“可以啊，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李忆结拜兄妹呢？倘若你和他结拜了兄妹，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程度呀。”

    鱼玄机听了我这话，好半天都没开口，后来她才幽幽地道:“原来使君还是在生我的气。”

    她轻笑道:“你一个长安的武候郎君，居然与一个小女子动气，传出去人家会笑话的。”

    我有点愤愤地道:“笑话？整个长安城谁敢笑我虎郎刘二？”

    鱼玄机笑了起来:“好吧好吧，你是长安最厉害的郎君，你天不怕地不怕，你玉树临风潇洒英俊，是全长安美人儿心中的完美夫郎，你看小女子我此般赞你，虎郎你心下感觉如何？”

    听了她这样夸张的哄我，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极好极好，虽然言辞略显浮夸，但的确是赞到了本官爷的痒处！”

    鱼玄机咯咯地笑起来:“看来使君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我面色一变:“你看我什么时候是好说话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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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赏花赏月赏玄机

    鱼玄机奇怪道:“好端端的，使君你又在抽什么风？”

    听了她这话，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筋脉流转血液畅行，我居然坐了起来，这个发现让我非常惊喜，本来想立刻站起的，但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仍然僵硬如石，看来要恢复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鱼玄机也很惊喜:“使君你怎么坐得起来了？”

    我拍打了一下双肩，望着自己的双手的确有点莫名其妙，因为那无形的劲力居然不知不觉地涌到我的手心里，我能够感觉得到那强劲的力量在手心里聚集盘旋，倘若我将之释放出去，肯定也能开碑裂石。

    我心里狂喜，努力镇定自己，用意念去控制这股力量，说来也怪，那些云雾好像也被我的力量影响，它们在我手掌的周围跟着盘旋起来，以我为中心，慢慢形成了一道白色的云雾龙卷风，龙卷风越转越大，渐渐扩大到我身体的外面去，不过这风筒旋转得极其缓慢，我坐在龙卷风的中央，宛如一尊神像。

    鱼玄机掩饰不住的惊讶:“使君你这是怎么了？干嘛那些云会围着你转？”

    我告诉了她实情，我说这是因为我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作祟，我现在正在学习控制这力量呢。鱼玄机恍然大悟道:“原来戚三爷让你学习的是这个！”

    我点头道:“是的，他就是要我研习这个力量，他还要让我找到公孙小娘，说是要增加这个力量只能靠她了。”

    鱼玄机奇怪地问道:“公孙小娘是什么人？她和戚三爷是什么关系？”

    我把牛化龙的事情跟鱼玄机简短的说了一遍，又把我在大智和尚的地下迷宫遭遇牛魈得到内丹的事情跟她说了，鱼玄机这才道:“原来公孙小娘和戚三一样，他们都在豢养牛魈，他让你去找公孙，估计是想你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内丹吧？”

    我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不过他们豢养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而且还在长安城里豢养，要是它们跑出来怎么办？”

    鱼玄机嗯地应了一声，她转过头望我手心里旋转的劲风半天，突然舔舔嘴巴道:“我的口好干，使君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来喝？”

    我合上手掌，但那劲风仍然从指缝间漫溢出来，我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力量宛如一只小兽般想从我的手心挣脱出去，听了鱼玄机这话，我便回道:“我试试看吧，眼下我这双腿还不能活动呢。”鱼玄机嗯了一声道:“使君不能动，那我就先等一阵吧。”

    我努力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前行，但感觉太别扭太怪异了，从木屋到水缸的距离大约有十来步，水缸就放在木屋后的厨房里，平时没几下就到了，但现在我用双手做脚，移动到水缸居然用了很长的时间，而且全身汗如雨下，连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了水瓢，这期间的细节真的是难以言说，不过当我舀到水的时候，那种喜悦就跟打猎打到老虎似的，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水瓢衔在嘴上，然后用双手做腿，慢慢朝着鱼玄机移动过去，我发现云雾之中的鱼玄机的眼眸之间好像也起了一层水雾，看样子她居然哭了，不过她虽然眼眶里溢着泪，那眼泪却只是汪在眼眶里没流下来。

    我看到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一时间我满心都是温暖，能够和这么美丽的女人相处在这深山老林之间，这真是我修来的福气啊。

    其实我当时的姿势非常的狼狈和糟糕，我口里衔着水瓢，双手杵着地，一双僵硬的腿就这么笔直地伸展着，看起来我的样子非常像一条狗，其实我此时也是蠢了，为什么不找个水盆用脚推着过来呢？

    好不容易移动到鱼玄机的身边，我把嘴边的水瓢拿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着她的嘴巴倒下，鱼玄机大口地喝着水，她的泪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看得不忍，于是就道:“才是喝口水而已，你要不要这么激动？”

    鱼玄机带着眼泪笑起来:“不是，我看使君走路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来，所以一直在忍，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看起来却好像哭的样子了。”

    我不知道鱼玄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无论真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喝了水之后的她很高兴，我也就跟着她高兴了，这次蘑菇虽然没有毒死我们，但是也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譬如我们身体绵软了很久才恢复过来，虽然恢复了正常，但我们四肢都非常的不舒服，一点都不想干活路。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出去打猎采摘果实，把家里能吃的都吃光了，我们都盼望着猎人过来，但猎人始终没有过来探望我们，显然他已经把我们忘记了。

    在恢复身体之前，我们尽量的节约食品，于是这样一来，鱼玄机就显得瘦了，这事情使她懊恼不已，虽然她之前就不是十分胖，但是现在瘦得就太明显了一些，所以她开始对我抱怨，说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变成猴子了。

    其实我真心想跟她说，女人不要太胖才是好，因为胖女人看起来无比愚蠢，而且一身垂肉脱出来惨淡不堪，但是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跟她说呢？

    倘若我这般说，她又要说我冒犯她了非礼她了，这样就少不得和她争吵，和她相处我才明白到，虽然她是一个大美女大才女，但胡搅蛮缠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我原来以为美丽的鱼玄机肯定会诗情画意的过日子，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跟那些普通女子一般，有着很多的毛病。

    在我们没有出去打猎采摘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变化，譬如她不再喊我使君，我也称呼她的小名惠兰，我们两个显得很亲密，但是却又不能越雷池一步，每当我有了不好的念头想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鱼玄机就皱了眉头，表情非常不快，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这人也是自觉的，于是我就熄灭了自己的念头，不再继续下去。

    我不想让大家变得尴尬，既然她没心思和我那个啥，假如我非要去做，那我就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好汉了，为了我美好的形象，我得忍，虽然我也为了这个忍耐骂脏话，但我终于还是没有冒犯到她。

    不过我也因此得了些好处，譬如在月下静坐的时候，我也会握她的手，开始的时候她是拒绝的，后来她就变得自然了，任凭我的手抚摸她的手。

    我有背负双手的习惯，所以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把她的手牵过来，然后背负在我的身后，原来我没有赏月的习惯，但在这里我学会了赏月，我赏月的时候总是会叫上鱼玄机，我告诉她，惠兰，你快来看，今日的月亮好圆啊！

    鱼玄机兴冲冲地跑过来，抬头望月亮的时候，我就牵她的手，她转头望了我一眼，满眼尽是嗔怪，但我却不管她，只是抬头望明月，满脸尽是微笑。

    鱼玄机也只好不理睬我，任凭我牵她的手靠着背，于是这样一来，她就和我肩并肩，看起来我们很像是一对恋人。

    在我的记忆里，月亮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漂亮过，它高悬在漆黑的山林之上，大若巨轮。而这洁白的轮盘里，桂树的脉络清晰可辨，只是遗憾的是见不到玉兔，也看不到嫦娥，不过那清冷的月光便也是这样的足够，虽然它看起来有点冷淡，不过照在我们的眼里，却影在我们的心上呈现出妖艳的迷离斑驳，居然也有着如此这般的温暖，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温暖是来自月光还是鱼玄机的纤手，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即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我得牢牢的记住，斯年斯月，鱼玄机与我在此赏月。这也是我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事情。

    这个残酷的世界会给我们留下很多伤痛，不过也能够给我们留下许多美好的事情，正是这些美好的事情可以使我们忘却那些伤痛，提醒着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的美好，以及发现美好的一切可能。

    这些可能也许是一片云的流走，一朵花的开放，一首诗的吟诵，甚至一个人的微笑，这些精细的细节甚至也能够成为我们人生的全部，一个微笑，便已是人生仅有，拥有这个微笑，世界便已大同，正所谓千金买一笑，而且一笑倾人城。

    赏月是件优雅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茶？怎么可能没有酒？不过茶却是粗茶，酒也是劣酒，但是这些经过了鱼玄机的手，一起都格外不同，滋味更外的浓厚，感觉更加的强烈。我们赏月有时候会在溪流边，有时候会在木屋门口，甚至也会在山林的空地上，有时候我们喝茶，有时候会饮酒。

    无论喝茶还是饮酒，我都会望着鱼玄机傻笑，鱼玄机每次都被我看得很是尴尬，她都会嗔怪道:“二郎你这样儿可真丑，还有你胡子好长，应该刮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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