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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25 往昔,往昔(六)

    25往昔,往昔(六)

    “那个女人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我到今天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里托没捎来只言片语,也没有等我,就这么移情别恋了。那一刻我怒火冲天,拔剑大闹婚宴,里托出手制住了我。是啊,仅仅是一年不见,我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我质问他,为何如此负心薄幸,他回答——”

    “从我的剑刺入亚德里恩的胸膛那一刻起,很多东西,就永远的改变了。”

    是啊,在不知不觉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里托变了,汉娜也变了。

    “里托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可若真想和他在一起,我不得不面对它。可如何面对呢?哪怕我可以叛出家门,哪怕我可以放弃所有,但要真的和里托在一起,仔细想想,真的好天真。我恼羞成怒,仗剑与里托拼死一搏,里托一直没有还过手,我也一直拿他没办法,这一年来他进步太大了,最后,我万念俱灰,离开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有家,却不能回。有爱,却求不得。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流浪,流浪,一直流浪下去。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才是终点。”

    池染心酸,然后他感到了鼻酸,他抹了抹眼睛,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种一无所依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啊。

    熟悉到都习惯了。

    “就这样,九年的时间过去了,父亲早就离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反正那时我没有什么波澜,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如何回去?没脸回去啊。某一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飞天剑圣里托的妻子难产而亡,我真的很可怕,可能我自己也扭曲了,因为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以为没有了那个女人里托就不会拒绝我了。我又一次来到了艾欧尼亚,来到了飞天道场,这一次,我放弃了一切,我什么都不要,名分地位统统不要,就让我留在他身边,我会善待他的一双儿女……”

    “然而里托再一次拒绝了我……我很平静,这一次我甚至都没问他拒绝的理由。”

    “我说,如果他不答应,那么今天我和他,就只能活一个。”

    “里托说没问题,但求我给他十年时间,十年后,等他的一双儿女有些自保之力后,他任凭我处置。”——

    “如果你喜欢,就去抢。”

    “可惜……我抢不到。”

    这个故事就和万万千千狗血故事一般狗血,但池染此刻心中完全没有丝毫狗血的念头。

    一坛子酒已经去了大半,池染不过喝了两小杯,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的确太过孱弱,他竟然有了丝丝醉意。

    窗外吹来的风是柔风,吹不散此间的惆怅。

    汉娜的长发轻拂,发丝后的脸色惨白,却又透着酡红,她的胸前有酒渍,也有血渍。

    她的衣服都是深色的,这是池染第一次见她身着素色的衣服,不过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衣服是什么颜色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穿上了二十年未曾穿上的颜色,却无人能见。因为人的颜色,已无法改变。

    “汉娜。”

    池染轻声唤道。

    “嗯?”

    汉娜应了一声,这声音从半掩面庞的发丝后传来,如此虚弥。

    池染深吸一口气,道:

    “明天我们去飞天道场吧。”

    汉娜眯着惺忪的醉眼笑了笑:“你就这么想我死么?反正我已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不过是自寻死路,况且,我和他一打起来可没有分寸,今天不就差点儿误伤了你么?”

    “不,不是的。”池染凝重的看着汉娜:“你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他的命,他就更不会这么想了,我只是觉得……”

    “汉娜!”

    池染再一次郑重的唤了她的名字:

    “当初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你和他,从来就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过,即便内心挣扎,但这个挣扎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你们其实不过是一直任由事情自己发展,当然,我也知道当初的现实情况不允许。不过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若说挽救已是笑话,可也正是因此,我觉得你们之间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别说什么其他的理由,到了今天,你们都是这把年纪,说什么都不过是意气之争,难道你就真想,一辈子都这样?”

    汉娜笑了,笑得非常温柔,非常恬静,她看着池染,看得他脸红。

    因为那双脉脉的眼睛就像水一般,如此慈祥,那竟是蕴含了母性光辉的一眼。

    “咳咳咳”

    汉娜又一次咳嗽起来,她轻抹嘴角,掌边泛着红。

    “是啊。”汉娜感慨道:“如今不管说什么,都不过是意气之争,那已不是我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了。早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二十年前,没有这个机会,十年前,也没有这个机会,今天有了,可我已经不愿去这么做了。”

    池染急了:“这是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么!”

    汉娜偏过头,奇怪的看着池染:“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吧?”

    一瞬间池染仿佛要窒息,是啊,整整十五年的朝夕相处,即便没有今天下午的真相大白,他内心深处,其实早有这样隐隐约约的预感,只是他从来就没问,因为不敢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汉娜缓缓道:“我,就要死了啊。”

    十五年了,有这么一个女人,她沉默寡言,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终日咳血,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眼眸深处的灰暗甚至能让人感到寒冷。

    汉娜撩起了衣裳,左侧小腹处那个十多年未曾愈合的伤泛着紫色的荧光,鲜血丝丝浸润,又溢溢而下。

    “十五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强敌,虽然最终击败了他,可他所留下的这道无法愈合,每日侵蚀着我的身体,这些年来我几乎寻遍了瓦洛兰所有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他们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伤,我的寿命,剩下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也好,让我赴了这十年之约,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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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想不明白的问题

    26想不明白的问题

    汉娜长叹一声:“小染,你很聪明,你说中了,今天在飞天道场,我根本就没有想取里托性命的意思,我非常清楚,我怎么可能胜过瓦洛兰最强的剑士,我不过是想死在他手里罢了。”

    “我……”池染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这十五年来,汉娜确曾四处寻访名医,他也知道这是为了治她的那个老毛病,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自己都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行!

    “不!汉娜!”池染重重的点头:“你会得救的,我不会让你死!我知道很多人,他们都能救你,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呵呵。”汉娜笑了笑,她宠溺的摸了摸池染的脑袋,却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道:

    “我死之后,你可以去弗雷尔卓德的冰之行者部族,玛芙乐公主你也认识,我和她的交情不浅,我的事情她不会不管的。这里距弗雷尔卓德万里之遥,明早我会帮你写一封信,准备一些钱,你拿着信去灵幻森林,找到众星之神索拉卡,她会派人送你去弗雷尔卓德。”

    “另外……”汉娜接着说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当然可以。”池染重重的点头:“是什么?”

    “今后如果有机会,替我去看看我父亲吧,他就葬在德玛西亚,劳伦特家族的墓园。”

    又是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池染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他只能这么,点了点头。

    算是默认汉娜命不久矣这个事实了么?

    当然不是,可现在他说什么都是空话,汉娜不会相信的。

    得到池染肯定的答复,汉娜笑了笑,这算是今天整整一天来最开怀的一笑,笑得如此轻松。

    “我倦了,睡吧。”

    池染还想说什么,却被汉娜挥手打断: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现在啊,睡觉。”

    靠着窗扉的汉娜缓缓滑下,慵懒的侧卧在木榻之上,她蜷起双腿,在木榻的那一头给池染留了一个空位。

    她拉过被褥的一角,沉沉睡去。

    也许她睡着了,也许她没有睡着。

    池染凝视着木榻那一头睡得想个小女孩儿一般的女人,那人起伏平缓,呼吸均匀,如果不曾亲耳听见,你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桌上的坛子里还有不少酒,池染抱过坛子,他张大嘴,任由那坛火热的液体从自己的喉咙奔流而下。

    原来有的时候,人活着竟然会感到如此无力。

    就如我此刻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心里千头万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放下坛子,倒头睡下。

    窗外的普雷希典一片祥和,微风飒飒的荡了进来。

    已是午夜,距离天明不早了,可长夜依然漫漫。

    池染的眼睛闭上了,然后又睁开,再一次闭上,接着又睁开。

    他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

    就是前世那些以虐心为乐的苦情剧编剧,也编不出这样的苦情故事吧?

    能编出这种烂俗故事来虐待读者的作者,恐怕不是白痴就是变态吧。

    一开始,池染以为这个故事是个悲剧,到后来,池染以为这个故事是个惨剧,等全都听完之后,池染又觉得,这个故事是个默剧,一个很可怕的默剧。

    故事有三个主角,亚德里恩很可怕,里托很可怕,就连汉娜,也有那么一点儿可怕。

    如果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群普通人,恐怕怎么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可偏偏这个故事发生在这样的三个人身上。

    三个天之骄子身上。

    说得好听一点,是矜持毁了一切,说得难听一点,是内心的骄傲毁了一切。

    恐怕有很多人觉得很操蛋,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还可称作是不可抗力的原因,但后半部分,似乎都是汉娜和里托自己的原因。

    他们都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把所有事情统统咽在肚子里,他们的不作为,他们的任其发展造成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当初汉娜狠下决心,早早做出选择,不管这个选择是偏向哪一边,都不会是今天这样吧?

    如果当初里托强硬一些,把事情都摊开来说,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上,或是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开,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吧?

    可是没有如果。

    池染转念一想,全都明白了。

    这样独特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两个人身上,必定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们无法承担,却也无法放下。

    人就是这样的。

    人是有感情的,有灵魂的,是群居的动物,所以人的一切社会活动都必须建立在‘社会’的基础上。

    这叫纲常。

    违反纲常的人,不再是人。

    池染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再无阻拦之后。

    汉娜抛开所有,独力抗下所有,却得到了里托这样的答复。

    如果换做是自己,有一个女人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恐怕再难,也会咬牙把她拥入怀抱吧。

    一代剑圣里托,他的心肠怎么就如此之硬呢?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在这个一切都还未开始的瓦洛兰世界,十五岁的池染,躺在一张木榻上,想着一个恐怕就是他想明白了也无法理解的问题。

    他,当然是想不明白的——

    有人说普雷希典是为了思考而生的城市,看来这种说法是不假的。

    池染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尽管身体的疲惫让他困意汹涌,可就是睡不着。脑海中弥漫着无数的念头,关于汉娜,也关于自己。

    那个折磨人的故事让他想起了前世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当然,池染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轻轻掩上了门,外面刚刚拂晓,天边泛着鱼肚白。

    汉娜还在熟睡,她的嘴角翘起名为笑容的弧度,可能是做了个许久未曾做过的好梦吧。所以池染起床出门的行动丝毫没有惊扰到她。

    虽然时间很早,但街道上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池染稳步穿梭在人流之中,他凭借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他要去见一个人,见瓦洛兰最强的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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