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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253 月黯之时(十)

    253月黯之时(十)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海面上飘散着薄雾。首发

    朦胧雾气的尽头,又一次出现了那些灰白色钢铁巨舰的影子。

    敌袭示警惊醒了甲板下熟睡的一百零七教门徒,他们涌上了甲板,我推开舱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号船上荡着缆绳跃上甲板的传令人,他站定,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终定格于我的身上——准确说,是定格于我的身后。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很清楚。

    在迷惘中徘徊了两天一夜后,我终于在此黎明将至之时作出了决定。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是以我推开了身后准备走出来的瑟兰琳卡,大步向前,拦下了这道命令。

    “哲也大人,您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船长室的门在狂雷之下化为尘埃。

    凯洛格抬起了头,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破了一个大洞的舱壁。

    我已做好了接受他愤怒的准备——起码也是责难。

    可并没有,他只是干脆的合上了海图:

    “可以,让二号船去,三号船留下。”

    他显然是很清楚我为何而来,我差一点儿就点头了——可我怎么能如此冠冕堂皇地点头呢?

    “或者让那女孩上我的船,二号船三号船谁留下断后,你说了算。”

    我没有说话,手中躁动的电流恰如此刻的心情。

    凯洛格摇了摇头,那个表情像是某种无奈:“还不满意?这不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么?——你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一船人吧?你只在乎一个人。”

    “最多还有半天航程,我们只要坚持过去……”

    “不行。”未等我说完,凯洛格已经拒绝:“只要被他们咬上,这里谁都跑不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一定要去留人断后,那么均衡也该参与!”我固执地想要改变凯洛格的决定,这和我在乎谁没有关系。

    我想要证明某些东西,迫切地想要证明。

    凯洛格看着我,他的眼神冰冷,冷得让我感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的确知道,恩,或许知道。

    “自来到这里以来你一直在反驳我的命令,知道是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想要保护那个女孩子,可我已经作出了足够的让步,我的职责是守护均衡,如果你喜欢她,那么我也可以把她看作是均衡的一员,但我的让步是有限度的。”

    凯洛格站了起来,他指着海天尽头那些越来越近的钢铁巨舰:

    “如果你像你哥哥一样仁慈那倒也无妨,可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哲也,你只是想要证明什么,但你要证明的东西却根本就不在你心里,你只是想要讨得她的欢心,你只是想要向她彰显你能力的一面,或许你能找到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你的私心,可这不是儿戏,这个地方也不是因古雷布,命令就是命令,我不会更改它,均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参与断后的工作!”

    恼羞成怒,对,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叫做恼羞成怒。

    当一个人被扒得一丝不挂时,他就会恼羞成怒。

    我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和眼前的暗影之拳相对,也不敢用任何言语和他相对,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抓住了我的痛脚,是不是说到了我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可如果我要执拗下去,当然是没有谁可以改变的,自我出生以来就没人改变我,也没人想要改变,我一直是那个集万众宠爱的人。

    从小到大,我所想之事无不成,我所要之物无不得。

    啪!

    我将一枚三角形的令信拍在桌上,这个东西叫做‘均衡之令’——恪守均衡的信条,放逐狂暴的心灵,执均衡之令,追寻正确之道。

    狂暴之心是个自由的闲人,但是自古以来均衡就赋予了他三枚均衡之令,每一枚令信都可执行一次至高无上且不容反驳的命令。

    在大多数狂暴之心的生涯中,这三枚令信都只是个装饰。

    凯洛格看着桌上的三角令信,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愤怒。

    “你这个,被宠坏的小混蛋!”

    他悍然拔出了身后的忍镰,踢开桌子,一镰斩向了我!

    但是,但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因古雷布上不谙世事的天才少年了,往日的时光里,没有人给我一个目标,没有人给我一个信仰,所以我自己找到了一个——为了这个寄托,我已将我的天生之才转化成了真正的……力量!

    紫黑色的惊雷在我左手炸裂,右手凌空一抓,暮刃于须弥中成形。

    我抓住了那柄常人根本就看不见的忍镰。

    这个教会我第一套拳法的人现在是如此的软弱,他太弱小了,我甚至感觉不到那忍镰上的力量。

    他被我按到了墙上,暮刃贴着他的喉咙: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是么,你说了算?”愤怒在他的眼眸中黯淡,忍镰缓缓低垂下去:“那就你说了算吧,但是哲也,不要在年少的歧途上,越走越远啊。”——

    这是我,第三次走出船长室。

    隔着两道船舷中间的大海,我对瑟兰琳卡投去了笑容。

    她茫然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意思惊惧,平静的海面上雅雀无声,这时我才发现,三艘船的甲板上,所有人都是如此看着我。

    我回头看了看舱壁上那个破开的大洞以及洞里低垂的忍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就是弗兰肯叔叔说过的,对强者的敬畏和畏惧么?

    他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尊敬和崇拜。

    我捏紧了拳头,化作一道电光飞上了桅杆,在这个最高的地方,我看到了所有人的脸,也看到了远处飞驰的铁甲舰。

    他们每一个,都是如此渺小。

    “均衡的兄弟们,一百零七教的盟友们,现在,泽拉斯的铁甲舰对又一次追了上来,我们必须留下人断后,我知道,在过去的几天里,你们一直执行着不公平的命令,但是此刻,距离回家的路程只剩半日,我不会再强迫你们任何人做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将亲自留在一号船上断后,愿意和我一起的盟友,请登上一号船,想要尽早回家的兄弟,请转移到二号船和三号船。”

    海风吹拂,刮着我的脸,我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那一幕。

    均衡门徒俨然不动,只有极个别的一百零七教徒荡着缆绳登上我们船。

    瑟兰琳卡愣愣地看着我,我一直等了很久,终于明白了,她没有过来的意思,我看着她的眼睛,割断了主桅的缆绳:

    “均衡恪守我们公正的盟约,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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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 月黯之时(十一)

    254月黯之时(十一)

    旧时光,一去不复还。

    当二号船和三号船再次启航的时候,我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自始至终,他们沉默地出发。

    不是应该一呼百应么?

    不是应该斗志昂扬么?

    不是应该拥护一个给他们公平的人么?

    这个世界,让我迷茫啊。

    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对未来到底有什么想法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过去我从未想过,直到遇上瑟兰琳卡,是她为我开启了这道门。

    从那之后,弗兰肯叔叔问过我,匆忙的父亲问过我,甚至刚才凯洛格也问过我类似的话。

    我想找到真正的答案,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铁甲舰队破开海浪,开到了眼前,甲板上矮小的约德尔人扛着硕大的炮弹,手持弯刀和矛枪的蓝焰岛海盗严阵以待。

    没有警告,也没有任何外交辞令。

    轰隆!

    第一发炮弹自然而然地飞向了我,此起彼伏的炮鸣响起,携带着爆炸物的钢铁圆球像是雨幕般袭来。

    如此猛烈的攻势,对于一艘落后的三桅帆船而言如同灾难,一轮齐射它就会破碎成海面上的木板。

    紫黑的电流在我身上流转,狂雷构筑起我的铠甲。

    握着暮刃,我飞向了钢铁弹幕。

    超大范围的电网自我身上勃发,狂暴之心就是如此,我们最擅长大范围的阵地战。

    电流激发了火药,连绵的爆破声响了起来。

    剧烈的冲击波让我气血翻腾,但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对我构成威胁,我朝着那艘最大的主舰激射而去——如果能抓住他们的首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我根本无法靠近,因为第二轮炮轰已经开始了,这一次,他们全都瞄准了我。

    几百枚炮弹几乎同一时间被电流激发,晴空下一团火球冲天而起,我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血已经呕了出来。

    即便我是均衡五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即便我可以力压暗影之拳。

    可一个人怎么能打赢一场战争呢?

    “弃船,上冲锋舟!准备甲板战!”

    我听到了暗影之拳的大喊——是的,一个人无法打赢一场战争,但我不是一个人——

    一百名均衡门徒,十艘快桨小船,迎着炮火,对一支五十艘铁甲舰的舰队发起了冲锋。

    黑衣的战士用他们娴熟的战技拦截炮弹,起初还很顺利,可随着炮火的越加猛烈,他们岌岌可危。

    第一艘冲锋舟在中途被两颗炮弹击中,十八名均衡门徒跳进海里,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炮火将他们轰入深渊。

    第二艘冲锋舟艰难地冲出了炮火,可随着那十八名战士跃上甲板,上千把弯刀蜂拥而上……即便拥有压倒性的个人实力,可终究双拳难敌千手。

    一艘又一艘小木船撞上钢铁,鲜血洒进了大海,就如一滴油落进锅里,甚至都泛不起涟漪。

    只有喊杀,没有惨叫,过去我总认为穿着黑色忍服的执法队是一群不会说话的木头,可现在我却感受到了这些木头身上黯淡的豪光。

    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这就是你想要的?”

    凯洛格独自驾着一艘小船,抬头问我。

    “我……”我说不出话来。

    “牺牲即是胜利,奉献铸就信仰,这就是均衡,你问我为什么要牺牲别人,我现在告诉你,我们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更何况别人?”

    “看着那些人,看着那些让你能在因古雷布上享受尊荣的人,他们本该在陆地上撕碎十个这样的舰队,可你却让他们死得毫无意义!”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无力的拳头,狂雷随着我的颤抖而颤抖,它们由紫转黑,如同一枚茧,开始包裹我的身体。

    对,还有雷狱之术,在大海上我可以更容易地聚集起雷云,然后……

    没有然后了,那两柄猩红的忍镰割裂了我和世界之间的隔膜。

    他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我根本就来不及了反抗?——甚至来不及思索,凯洛格一把抓住了我,把我从空中拽了下来,按在小船上。

    “你想干什么!?在这里使用雷狱之术,包括你在内,没人能活下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们撤退,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断后!”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长这么大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怎么撤!?”

    凯洛格所指的方向……黑衣的战士已经被人群吞没,撤退?根本就不可能了。

    那种感觉,叫做负疚,但是人们在负疚时第一个念头不会是忏悔,而是开脱。

    “你可以阻止我的,你明明可以阻止我的!”我惶恐地喊叫着,这样的感觉真难受,刚才我还执拗地认为自己是对的,可现在却又希望有人否定我。

    “你拍下了一枚均衡之令!你以狂暴之心的身份拍下了一枚均衡之令!你以为那是玩具么?那是可以让整个世界颤抖的权利!”

    我得偿所愿继承了狂暴之心,但我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继承的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想这样,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我……”

    我在颤抖,因为害怕,道理就和小孩子打碎了厨房的碗一样。

    凯洛格眼中的愤怒渐渐熄灭了,他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苍翠的光芒一闪而过,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印在了那里。

    “没时间再说了,现在你肯听我的了?”

    我畏缩地点头。

    “走,把苍绯之印带回去。”他握着忍镰,看向了远处的钢铁巨舰。

    “我不走,我……”

    “不怕死并不是勇敢,对此熟视无睹才是。”

    他划破了光与影,冲向了那艘最大的主舰,漫天的炮火倾泻而下,却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猛然想起……长这么大,我从未叫过他一声叔叔。

    那一天,我逃跑了,但我没有回到因古雷布,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想要什么——如果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那么下一个时代,由我开辟——

    ps:月黑之时其实还有后半段剧情没有写,但是现在这个节奏刚刚好我在想是先切入主线,还是全部写完再切

    另外,有人发现我今天双更了么!?这样可以大大的求一发签到吐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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