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月黑之时（六）

    281月黑之时（六）

    池染并非在听修‘讲’故事，而是在感受，修通过意念直接将故事的内容以及他自己的感受完完全全传达给池染。

    换而言之池染虽然只是粗略地浏览了故事的全貌，可对于其中的体验却很深刻。

    起初，哲也因为年少轻狂的冲冠一怒而铸成了大错，暗影之拳和均衡执法者的牺牲让他得以幸存。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一开始就站在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起点，他几乎占尽了一切有可能拥有的有利条件。

    暮光次子，生来地位尊崇，这是天时。

    因古雷布远离瓦洛兰，安定祥和，这是地利。

    自身天资纵横惊才绝艳，受万众宠爱，这是人和。

    诸多优渥条件让他在年幼之时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并且以此获得了均衡中最高等级的权限——但他并不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力量。

    就如瑟兰琳卡所说的那样‘你什么都拥有了’，他几乎没有可以追求的东西，所以当暗影之拳凯洛格为了保他活命冲向铁甲舰队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和悔疚，也正是如此悲痛的教训让他第一次真正审视自己的人生。

    每个人都有烦恼，或是求不得或是放不下，可哲也的烦恼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很多人努力一辈子就是为了过上像哲也那样的生活——但对理想未来的追逐是永远不会停息的，当拥有了所想拥有的一切后，‘理想未来’的定义就会被刷新，哲也便是如此。

    池染依稀间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在遭受打击痛定思痛之后，所萌发的追求，所想要的那个‘理想未来’，是一个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就如在那个幻境的最后他对自己说的那样:

    ‘如果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那么下一个时代由我来开辟。’

    人们在达成生存的基本条件之后，会追求美好的生活，拥有美好生活之后，会想要实现自我价值，这其中或许会有一些微末之处的偏差，可最终的路径是一样的，这并非坏事，审视自我找寻人生的目标这是每个人一生中必经的过程，它意味着从稚嫩走向成熟。

    但在那个时候，哲也还算不得成熟，他只是在心中萌发了冲动，却根本没有确切的想法，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茫然之人会像没头苍蝇一般胡飞乱撞，特别是对于哲也这样强壮的苍蝇，随时都可能惹出大祸。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

    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恕瑞玛救出凯洛格，因为这是他所能想到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但凯洛格已经死了，他遇上了自己孪生的兄长。

    如果说哲也的人生中有那么一点儿亲情的存在，一定就是修。

    任何人再茫然失措的时候都需要帮助，亲人也好朋友也罢甚至是爱人都可以，心中的温暖会让人安定，但这些东西在在哲也过往的人生中不存在——就算有，也是极少的。

    修的出现抚平了哲也紧绷至极限的精神，如果这个慈祥睿智的兄长能够多陪伴他一段时间……没有如果，修死了。

    尽管在他的叙述中很平淡，可池染大概能够了解，修的死真正让他迈向了成熟。

    他再也没有回过因古雷布，而是投身这场符文之战的敌后战场，或许他心中仍旧没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目标，可眼下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这似乎是好的，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好的。

    天才少年明白了责任是何意义，他学会了如何正确而又慎重地使用自己的天赋——自迈向瓦洛兰的一刻，三忍之力集于一人之身，他如同一刻新星冉冉升起。

    可是……太孤独了啊。

    修，或者说哲也，对闯荡瓦洛兰的那两年没有作出过任何叙述，可从最后费罗尼平原的这件事情不难揣摩出一些痕迹。

    孤身一人盗取无尽之刃，在整个蛮族的围追堵截下杀出一条血路，拖着重伤之躯强穿死亡沙暴……

    要多少场死里逃生的血战才能铸造出如此可怕的意志，他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在整整两年的时间里独行万里？

    狂暴之心拥有无拘的自由，可他们自己却是‘心拘于执’，均衡的箴言果然是某种真理啊。

    故事，仅仅是故事。

    如果作为一个倾听者，只能听闻它的跌宕起伏，可要是身为体验者，就能感受其中的辛酸苦辣。

    意念相连之下，池染能够感受到那种让人绝望的压力，即便只是二次体验，即便两世为人，可他仍旧心颤不已。

    这个太过优秀的均衡次子，他已经变得成熟稳重，他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需要做，他能够克制自己的冲动和愤怒，他在临敌之时果决冷静不多只眼片语，但是……为了维持这一切，他所担负的精神压力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所以当瑟兰琳卡出现的时候，那层自故事开始就蒙在池染心上的阴霾，越加浓重了。

    这个像是刺一样扎在哲也心中的女人，当哲也讲起她的时候，池染几乎难以理解意念中传来那种复杂情愫。

    ‘你累了，该休息。’

    咆哮的沙暴中，算不上温柔的女子展露了她似水柔情的一面。

    从一切开始之前，就是她在哲也的心中埋下了一枚种子，一枚探求自我未来的种子。

    ‘你对未来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这个女孩像是一种奇妙的催化剂，每当她注入哲也的生活中时，都会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或许这是因为哲也的生命中一直就缺少这样一个角色——他没有母亲，暮光的家系中没有亲情，他也没有朋友，因古雷布之上人人对他恭敬有加，走到哪里都是高人一等，至于爱……那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尽管海上的那个事件在两人之间刻上了一道裂痕，但这一刻，所有的裂纹都被一个膝枕所填满。

    孤独消失了，压力弥散，如果说哲也的内心世界一片荒芜，那么此时此刻，三色的海棠花绽放了。

    池染不由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完美了啊——

    ps:签到签到最近写得很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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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2 月黑之时（七）

    282月黑之时（七）

    濒临死亡的绝境中，哲也终于打破了超凡之壁，融汇三忍绝技的他此时已经算得上瓦洛兰最巅峰级别的强者，大君死后，费罗尼平原再没有谁是他一合之敌，但奈何伤势过重，近卫穿胸的一刀让他差点丧命，尽管在瑟兰琳卡的照顾下挺了过来，可大量失血让他变得虚弱，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战斗力了。

    在第五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沙暴终于结束了。

    通过传讯符文他们得到了外界的消息，蛮族诸部再次展开了行动——自身的安全是不用顾虑的，此处已是荒原边境，出了费罗尼蛮族就鞭长莫及了，但大君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开，届时失控的蛮族部落会将怒火倾泻到厄尔提斯坦身上。

    如果想要依靠无尽挑起蛮族的内乱，那么时间已经不多了，可……

    “教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三天之内他们就会抵达这里。”

    瑟兰琳卡将洗净的绷带晾在廊檐下，哲也则趴在门口的躺椅上，今天早上，两人抵达了这座位于厄尔提斯坦边境的小镇，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个繁荣的贸易站，但随着蛮族与厄尔提斯坦之间的冲突加剧，镇里的居民已经撤得差不多了，是以两人很轻易就找到了一间空屋落脚。

    “厄尔提斯坦那边暂时得瞒着，在教派的人赶到之前你绝不能擅自和他们接触，虽然双方是盟友，但你的身份太过敏感特殊，又伤成这个样子，难保他们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这一点倒是哲也未曾考虑到的，他看着眼前正为自己换药的女人，突然意识到在某些方面，她远比自己聪明。

    “教派的人到了之后，你就先和他们回因古雷布——好了，翻个身。”

    哲也乖乖的挪动身体，可肌肉牵动了胸口的贯穿伤，一动就疼，几次尝试都不行，最终还是在瑟兰琳卡的帮助下成功翻了过来。

    “我不回教派，厄尔提斯坦这边的事情还没……轻点！疼！”

    哲也痛呼出声，刚才那一瞬间，那只正在自己胸口抹药的手似乎加重了力气，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冰冷中带着几分幽怨不满的眼睛。

    “自己看看你的身体吧。”瑟兰琳卡拍了拍哲也胸口唯一的一块好肉:“旧伤没好，新伤又添，我知道你这两年修为突飞猛进，身体素质强悍，但也不能这样吧？因古雷布是你的家，你从小长大的地方，都快三年了，也该回去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均衡中你就是英雄，到处都流传着你的事迹。”

    哲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并非无话可说，而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无话可说。

    他脑子里思虑了那么一瞬:“行，我回……等等，刚才你说我先回去？你不一起走么？”

    “我走了，谁处理厄尔提斯坦这事情？”药已经换好，瑟兰琳卡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根据他们的情报，离这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个石火部族，是蛮族诸部里实力不上不下的一个中等部族，把无尽扔到他们手里很合适。”

    三百里，这距离可不短，已经深入费罗尼内部，现在的费罗尼平原里，整个蛮族都在像疯子一样东窜西走，瑟兰琳卡的实力虽然不差，可遇上真正的麻烦那还不够看。

    “不行，我不同意。”哲也的态度很果决。

    “你同不同意跟我没关系。”瑟兰琳卡的态度更加果决:“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马上就出发，你好好在这里待着，这几天的吃食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别出门，教派的人到了自会联系你。”

    说话的工夫，她就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上的装备。

    “如果你要去就把我也带上！”

    “你现在就是个累赘，带着你只会拖累我。”

    瑟兰琳卡的话让哲也无言以对，冲动归冲动，但究竟什么才是最合理的抉择他清楚，事实上，在经历了这两年之后，他的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冲动’，唯有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他才会恢复少年的本性。

    因为……瑟兰琳卡的身上，有一种他自降生以来就一直求索却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她给了哲也一种黯淡却绝不泯灭的……关切。

    暮光次子生来什么都有，但他就是没有一种温暖而平等的关怀。

    瑟兰琳卡的决定很合情，也很合理，必须要有人去处理厄尔提斯坦的事情，而且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可在那女人转身的时候，他又大声喊道:

    “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那时候在海上……”

    哲也未能说完，这是一根扎进他心里的刺，其实这两年来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知道那个答案，再次见到瑟兰琳卡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个问题，可真正问起的时候，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为那情愫真的太复杂了，复杂到一言两语根本说不清万一。

    情感同理智，从来就是天敌，在面对瑟兰琳卡时，哲也的逻辑会陷入混乱。

    “因为我怕死。”瑟兰琳卡显然是明白了哲也想问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很后悔，我该和你在一起的，但……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不，其实是有意义的。

    答案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成为借口——宽恕他人，亦或是宽恕自己——

    ps:月黑之时这一段顶多还有两章就结束了，不急，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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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签到吐槽什么的不能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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