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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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狐狸尾巴

    她说得谨慎妥当,并不有违于陆璇,崔氏虽没什么城府,做不了坏人,却也知道自己的安危,跟陆璇母女两个,更是一条心。

    陆清濛这才稍稍安静,抹了抹眼睛,“嗯……我知道错了,真知道了,秀坊那里,这次若不去,人家便不跟我做生意了,可是……我真不能失了这个机会……我知道错了。”

    接下来满口都嘟囔着知道错了,没一搭没一搭地耸着肩膀哭,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好不可怜。

    见她这样,崔氏倒了茶,用扇子扇凉了一些,才递给她喝下,顺顺气,这事……

    “如今阿璇当家,”她将陆清濛扶到椅子上,为难地道:“你这样我也做不了主,要么、要么我先向阿璇问问?”

    也只有这样了,奢求太多,倒会被察觉出目的,陆清濛放下双手,露出哭红的一双眼睛,睫毛上还带着水痕,眨一眨梨花带雨。

    她抿唇点点头,谢过后才从崔氏房里走出。

    只一出门,那张秀色可餐,温柔可怜的面,便换上诡异的微笑,哭声也不见,路过陆璇的房门,看了看里面。

    满柜的书,满桌笔墨纸砚,好像能看到陆璇念书时的景象,繁杂,辛苦。

    可陆清濛不信,她偏要看,是圣贤书能笑到最后,还是她的八面玲珑。

    ……

    上午,陆璇在房里温书,前世此时的时局,她记不太清,只能加上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再分析一遍。

    她定会殿试,殿试定会遇上许多可攀之人,前世因为出身不高不想惹事端,往往避开社交,而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她惹上的事端,不少。

    “阿璇?”

    是崔氏的声音,陆璇捧着书,看了看门口,崔氏带着年糕进来,年糕手里还端着汤。

    奇怪了,崔氏从不会在她温书时进来的。

    还带着好东西,更奇怪。

    来自母亲的关爱,她没多想,起身扶着崔氏坐下。

    “现在还早呢,阿娘也不知道多歇歇,要长皱纹的,多不好。”说着,蹲下轻轻抚平崔氏眼角的纹路,看到她鬓间的白发,心里微痛。

    她的娘亲,笑起来眼角会有褶子,却更温和,这样的娘亲,她真好喜欢。

    唯一不喜欢的,是前世没护好她。

    崔氏因有事同她说,心不在焉地回答:“是还早,阿璇也是,会试都过了就不要这么用功,姑娘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说着,她用帕子擦了擦陆璇的脸,那帕子有些古怪,上面的绣品是新的,陆璇从没见崔氏用过。

    “阿娘,这帕子……”

    “啊,是清濛给我的,她们娘俩不容易,天黑了还要靠蜡烛绣花呢,秀坊那边也是说好了的,这要是不去……怕她们今后没了生意。”

    到现在,陆璇也知道崔氏是为何,会这么早来找她啊。

    她可以靠经验斗坏人,但她没办法让好人知道坏人的真面目,所以,如今的情况,才是她觉着最麻烦的。

    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阿娘要伤心的。

    那是她最不愿的。

    陆璇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随后轻笑两声,安慰道:“是这样啊,我知道了,也是阿娘善良,又关心她们,我也担心,罚她是无奈之举,既然她求到阿娘跟前了,那便应了她吧。”

    陆璇这一番话说得温柔,好像棉花,任由崔氏搓圆揉扁都可以,崔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只看着陆璇的眼神越发慈爱。

    “本不想打扰你,读书本来也苦,我苦命的阿璇啊……”

    她绞着帕子似乎有泪,陆璇见了心疼,将她搂过,下巴磕在她肩膀上,道:“阿娘,不苦。”

    她是,幸运的人,可以,重来一次,弥补这些她亏欠的,做错的。

    复仇重要,但对他们好,更重要。

    崔氏带着年糕正要走,陆璇却找借口将年糕留下了。

    “小姐?”年糕瞧陆璇看书,一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留下,莫不是犯了什么错?

    “清濛她……居然还求到阿娘那里去,年糕,你知道我娘身子不好,受不了这样的烦劳,下次陆清濛有动静,你首先来我这里与我说。”

    府里的小丫鬟,与那些个短工小厮也有照面,陆清濛若真有动静,年糕应清楚,再者,年糕年纪小,人又老实,陆清濛不会注意到她。

    年糕木木地点点头,也不敢揣测自家小姐的意思,刚听夫人那么一说,也很心疼陆璇整日泡在书房里。

    她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可年糕毕竟是小丫头,陆璇自己也提防着陆清濛出府,她去找管家核对月钱,却看到陆清濛房里没人。

    除了出府,她还能去做什么?

    陆璇勾起嘴角笑了笑,从后门出府,果然看到陆清濛,正从小巷往这边走,这条路往前走,是去往庶支那边的。

    她了然,拿着把折扇遮着面,悄悄跟着陆清濛,直到在一家酒楼里,跟丢了,却看到庶支的人也进来了。

    果然是这里。

    那人陆璇见过一面,也仅仅有个印象,看来这次庶支还挺聪明。

    怕是因为陆璇说了陆娇娇爬床一事,庶支怀疑上了陆清濛吧。

    想到这里,陆璇微笑,合了扇子在一旁看戏。

    ……

    陆清濛刚回府,便看到陆璇拉了把椅子到前院,靠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下慌得浑身打抖。

    她怕她生疑,连忙解释,“阿璇……我、我是去布坊卖绣品的,事先你也同意了才——”

    “清濛都闹到我阿娘那里去了,我如何不同意?”她依旧笑着,站起来朝陆清濛走去,俯身在她耳边道:“清濛,前几日我会试临近,心里烦得很,正是瓶颈期,又大病,遇上那种事,难免怪罪你,脚还疼么?”

    今日之事,不会便宜她,陆璇另有打算,反正她有人生剧本,要紧的就是诓一诓陆清濛,让她出纰漏。

    陆璇仔细想过了,陆清濛这么多年都乖巧又温柔,哄得她阿娘对她百依百顺,疼爱至极,绝非她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所以,只有让陆清濛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给她阿娘看。

    听她声音里没有怒气,是平常的温润,陆清濛这几日的惶恐和委屈一下就出来了,抿唇道:“阿璇,我不会叛你的,是我做错事,对不起。”

    陆清濛却也不敢得寸进尺,心里谨慎着。

    陆璇知道她这几日被吓唬得猛了,一时也扳不过来,便作罢。

    “清濛,以后有什么小玩意儿要买,也麻烦你了,我这几日会试晚,身子懒,不想动弹。”

    她声音很轻,故意装出病殃殃的模样,身子骨消瘦,本就不好,可以说是本色出演,也不穿帮。

    陆璇从椅背上拿下大衣,给她披上,“夜里冷。”

    披着陆璇给的大衣,陆清濛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也没缓过来。

    到房里,她才将大衣挂起来,却从里面掉出一叠纸,看上去像药方子,她好奇拿起来。

    几味药都很正常,看了仔细才发觉,是陆璇常吃的,剩下两味她却没见过,陆清濛不知晓那些药的作用,想着明日去问问。

    第二天出门,为了防止陆璇怀疑,去药房前,先去了布坊,还有模有样地跟老板讲了一会儿价钱,好像她真是来做买卖的。

    “老先生,这两味药是……”

    陆清濛给了老先生一个葱油饼,药房开张早,先生们大多都没时间吃早饭,也算是意思意思。

    老先生拿起黄色的纸张,看了看,道:“前面那些都是养身体的,没什么,后面这两样,是吊命用的,好生奇怪,姑娘,你家父母吃的吗?”

    吊命。

    难道是六天会试,同男子一起,真把陆璇唬住了?也说不定,毕竟她知道陆孺与陆璇在广元院起过冲突,因此陆孺还被逐出考场,看来……不假。

    特别,那件大衣是陆璇常用的,要紧东西放在里面也很正常。

    她立即去陆习陇府上。

    便是庶支再不成事儿,她现在也得跟着他们来。

    陆习陇听到后,脸色从正常到红,简直太高兴,就差敲锣打鼓地告诉街坊说,陆璇终于要死了。

    可经过上一次,他也长了记性,到现在伤处还隐隐发痛,也冷静了。

    “清濛,我家的事陆璇如何知道?不会是——”

    是指陆娇娇爬床的事了,陆清濛正要解释清楚,便道:“此事人多口杂,也不定是我泄露出去的,这样做,与我有何好处?”

    倒是如此,陆习陇摆架子,冷笑一声,直哼哼,阴阳怪气明显不信她。

    陆清濛也面色不佳,便是她说了,那事也是她的主意,陆习陇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要怀疑她,吃力不讨好,只能证明陆璇说的对。

    庶支,就是蠢。

    “这样,这次不动粗,我们先换掉她这味药,换成别的,慢性毒死她,反正她时日无多,也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等她卧床不起你们再去。”

    像上次那样的事,她绝对不会重复,陆璇那时说的话,分明就是想至她于死地。

    特别容谎,那句“你算什么东西”。

    陆清濛到现在,也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