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下一秒, 季一肖直接无视了御书房外的宫女与太监, 抬腿走了进去。
走进御书房,季一肖看着御书房内的晋帝, 刚欲要说些什么,但在视线不经意的瞥到一旁安静的站着苏卞后,一下子戛然而止。
季一肖慢慢的冷下了脸。
苏卞依旧面无表情。
两人冷着脸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
晋帝胆战心惊的咽了口唾沫, 慢慢的往苏卞的身后缩。
季一肖注意到晋帝的小动作, 脸一时间不由得变得更冷,满覆冰霜。
季一肖最先开口:“庄大人为何会在御书房。”
苏卞简言概之:“自然是与皇上商议要事。”
季一肖追问:“是何要事。”
苏卞面无表情:“此乃太卿院内之事, 季大人无需知晓。”
并非苏卞故意挑衅季一肖, 只是他去怀安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 在季一肖的眼中就并非如此了。
特别是在瞥到晋帝那一脸‘爱卿说的好!’的神情后。
季一肖的脸瞬间又黑了三度。
感觉到危险气息的晋帝忍不住再次胆战心惊的咽了口唾沫, 攥紧了苏卞的衣角。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季一肖的脸色如此难看过。
季一肖冷着脸道:“皇上登基不久,对朝中之事尚且生疏懵懂,大半的事务还需本官代为操劳。庄大人若有要事……应与本官商议才是。”
晋帝听了, 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满。
不久?都好几年了!
但现下气氛凝重,晋帝一个字也没敢说出口。
季一肖极有气势,每一个字里压迫感十足。
如若站在这里的不过是寻常人等, 恐怕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苏卞早就见惯了大风大雨,即便就是面对着龙静婴,他也都能面不改色。
苏卞身后的晋帝吓得两腿发软, 却只见苏卞沉声回道:“既然皇上对朝中的事务生疏懵懂,季大人才更应该让皇上多与群臣接触,商议要事才对。”
对对对!
缩在苏卞身后的晋帝疯狂点头。
季一肖沉着脸没说话,苏卞接着又不疾不徐的继道:“季大人能代劳一时……还能代劳一世不成?”
苏卞话落,季一肖脸色一变。
苏卞瞥了眼御书房外的天色,转向晋帝,躬身道:“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
晋帝还想再留,但苏卞走的极快,还没等晋帝话说出口,就已经消失在了御书房外。
于是现下,便就只剩下了季一肖与晋帝二人。
晋帝沉默。
……
无人说话。
晋帝偷偷的看了季一肖一眼。
他本以为季一肖会像以往那般,拎着他的脖子丢到藏书阁,继续抄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又或者是质问他方才与庄爱卿聊了些甚……
可奇异的,季一肖什么也没问。
站在原地,只字不言。
季一肖若要像以往那般倒还好。
现在这样站着不说话,晋帝便就愈发的毛骨悚然起来了。
晋帝心下发毛,只觉愈发的惊悚。
正当晋帝思索着他是不是该主动向季一肖‘坦白’时,这时,季一肖终于开了口。
季一肖淡淡道:“庄大人说的极是。”
晋帝:“?”
季一肖:“臣的确不能……代劳一世。”
世事难料,谁能知晓日后会发生些什么。
他能护着他一时,但还能护着一辈子不成?
晋帝:“啊?”
季一肖抬眼,深深地凝望了晋帝一眼,转身离去。
没让晋帝去抄四书五经,也没让晋帝批折子。
更没不准晋帝晚上不准用膳。
简直一反常态的令晋帝毛骨悚然。
按常理来说,晋帝本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怎的,看着季一肖断然离去的背影,晋帝有些怪怪的。
晋帝蹙眉,一脸纠结。
……季一肖是吃错药了?
相府。
顺德接了圣旨后,如约来到相府外。
顺德抬头看了眼相府,接着,又转眼瞥向一旁不远处的庄府,神情错综复杂。
晋帝登基的这五年,几乎不曾与丞相龙静婴有过任何交集。龙静婴视晋帝为无物,晋帝也不敢去招惹对方。
两人就这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五年。
可现下,晋帝竟为了这位才上任不到寥寥数月的九卿大人,拟下圣旨,命丞相龙静婴来护卫这位九卿大人的安全。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去护卫不过区区一介太卿院九卿的安全?
——简直荒唐又荒谬。
看来,皇上果真就像其它大臣所说的那般,被这位九卿大人给迷的‘五晕三道’了。
不过很可惜,这位九卿大人打错了算盘。
龙静婴性子清冷孤傲,依照他的秉性,是绝不可能会答应下来的。
想罢,顺德回头,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去敲门。
小太监领命,乖乖的上前敲门。
门童打开大门,一抬眼,一下子愣住。
因为自打先皇逝世后,顺德几乎就再没来过相府了。
仔细算来,已经足足有快五年的时间没出现过了。
现下突然冷不丁的出现在相府外,门童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门童迟疑道:“……顺公公?”
顺德直接开门见山,“千岁大人可在?”
门童应:“千岁大人正在府内歇息。只是……千岁大人吩咐过,不论来者何人,一概不见。”
顺德静静地回:“杂家此番前来,乃是奉圣上之命。”
门童听到圣上二字,又是一愣。
门童的视线越过顺德,看向顺德身后的小太监。只见那小太监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赫然正是圣旨的模样。
门童垂眼,识相的退居到一旁。
顺德领着身后的小太监,一齐踏进了相府。
以前先皇还在时,顺德常去相府宣旨,所以相府内的下人自然都是认识的。
然后——
自然也都像那门童一样,愣住了。
众人怔愣中,还未回过神,只见顺德接过身后小太监递过来的圣旨,扬声道:“丞相接旨——”
顺德话落,府内的下人立刻一齐跪下。
同时,一袭白衣的龙静婴终于姗姗来迟。
龙静婴黑发如瀑,红唇齿白,周身无形中散发的光华将周围的所有人都比的黯淡无光。
龙静婴抬眸看了顺德一眼,慢慢跪下。
顺德一字一句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迟府灭门一案牵连甚广,绝不可轻率判案了事,故,特派丞相与九卿,一并前往怀安究查之。钦此——”
顺德话落,小心的瞅了眼龙静婴的神情。
然后,接着又道:“皇上还说了,此时前去怀安,乃机密要事,望丞相莫为声张。另,九卿未曾习过武,届时在怀安,身家安全……便全依仗丞相了。”
也就是让龙静婴来护着。
顺德越说越觉得此事太为荒谬,于是忍不住解释道:“此事乃是皇上与九卿大人的主意,太尉大人与国尉大人并不知晓。”
不等顺德说罢,一旁跪着的月瑶微微一愣。
月瑶问:“顺公公,等等。”
顺德一怔,问:“月姑娘可有何话要说?”
月瑶道:“此事……当真是九卿大人的主意?”
顺德点头,“千真万确。皇上在御书房拟圣旨时,九卿大人就在一旁。”
月瑶一听,神情登时复杂了起来。
月瑶看向龙静婴。
顺德这时又道:“千岁大人是回绝,还是……”
按照常理,抗旨便就要杀头,但在龙静婴这里,杀头二字并不存在。
下一秒,只见龙静婴抬手,静静的将圣旨接了过去。
龙静婴薄唇微启:“……臣,接旨。”
完全没料到龙静婴竟会接旨的顺德怔住。
另一边。
庄府。
离宫后,苏卞总算是回了府。
这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门童才一开门,钟良便眼泪汪汪的迎了上来。
钟良仰头眼巴巴的看着苏卞,无比心疼道:“大人怎么才回?大人饿不饿?晚饭用了吗?想吃些什么,小良现在马上去做……”
碧珠看着钟良的模样,啼笑皆非道:“好了啦,慢点问,不然大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至于颜如玉,则跟在苏卞的身后,报备今日府内银子的支出与纳入。
苏卞敷衍了钟良几句,问:“如玉可会架马车?”
如若要去怀安,带颜如玉是最合适的。
颜如玉没到庄府前,一直在外闯荡,对地方县城比碧珠这个在庄府当了十几年的丫鬟,要熟悉的多。
而且,苏卞觉得颜如玉这绝色出众的样貌,很可能会在怀安那派得上用场。
未料,颜如玉摇头,答:“不会。”
苏卞回了声是么,继道:“那明日碧珠跟本官去怀安。”
虽然颜如玉合适,但倘若不会驾马车……
就只好另选他人了。
碧珠听了,眼前一亮:“大人要去怀安?去怀安做甚?”
颜如玉:“大人等等!奴婢现在就去学——”
碧珠:“哎呀,这么晚了,就别学啦。”
颜如玉:“呸,你闭嘴。本姑娘就要学!你等着,我一晚上就学会了!”
钟良:“大人小良也想去——”
几人叽叽喳喳,为了能跟苏卞去怀安,吵得不亦乐乎。
苏卞头疼,直接转身离开。
隔日上朝,苏卞缺席,没去。
龙静婴也缺席,没上朝。
不过,龙静婴不上朝,一众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
没人会问,也没人敢问。
苏卞不上朝,自然是因为要去怀安的缘故。
但除却邱清息之外,其它的大臣均被蒙在鼓里。
正当朝中的一众大臣正要义愤填膺的斥责苏卞玩忽职守,丝毫不将朝廷放在眼中,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将苏卞弹劾时,坐在龙椅上的晋帝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道:“庄爱卿身子抱恙,最近这段日子恐怕无法来上朝了。”
晋帝解释完,常淮却是不信。
常淮冷声道:“昨日庄大人还好好的,今日身子怎就抱恙了?”
常淮话落,其它的大臣们也跟着附和起来。
“对啊,就是,昨日还看着好好的。”
“昨日庄大人上朝时,面色红润,哪像是什么要生病的模样。”
“依臣看,皇上怕不是被诓了。”
几名大臣一人一句,邱清息的脸色越来越冷。
邱清息冷不丁的插话道:“昨日九卿大人在刑房审问犯人,着了凉,不甚染上了风寒。如若诸位大人不信,不妨下了朝,陪本官到刑房去瞧瞧。”
听到邱清息口中的刑房二字,方才那些还在说话的大臣们,慢慢的没了声音。
下朝后,从未与邱清息有任何交集的谢道忱,突然找上邱清息。
谢道忱上前,抿唇道:“邱大人,请留一步。”
没料到谢道忱竟会和自己搭话,邱清息一愣。
邱清息微诧:“……谢将军?”
谢道忱默了两秒,问:“庄大人……病的可严重?”
谢道忱的脸上虽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可眼中的关切一览无余。
邱清息见了,心下不知为何有些不快。
至于为何不快,邱清息却捉摸不透。
但转念一想,真正的实情,除却皇上之外,朝中只有自己才知晓,于是,心下那股郁结与气闷顿时便又减缓了许多。
邱清息轻描淡写道:“不严重。”
谢道忱心下登时松了口气。
谢道忱拱手:“多谢。”
邱清息恩了一声,继道:“虽然不严重,但毕竟是传染病,谢将军就别去拜访庄大人了。”
除却谢道忱之外,朝中的其它大臣与苏卞的关系都算不上好。所以也就不可能会在苏卞身子抱恙时,特地去问候一番。
只要谢道忱不执意去见苏卞,那么也就没人发现,苏卞不是身子抱恙,而是根本就不在府中。
谢道忱闻言,蹙眉,面色有些难看。
邱清息见谢道忱被自己‘吓到’,于是道:“谢将军,下官还得去太卿院处理公务,就不奉陪了。”
说罢,不等谢道忱回应,转身离去。
谢道忱站在原地,沉吟思索。
不严重的传染病?
……有这种传染病吗?
谢道忱一路思索着回了府,谢晴筠在耳边叫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最后,谢晴筠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谢晴筠突然朝门外惊喜的喊道:“九卿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谢道忱身子一震,蓦地抬头朝门外看去。
一直悄悄的盯着谢道忱的谢晴筠立刻哈哈大笑,“哈哈,哥你又被骗了~”
谢道忱:“……”
谢道忱起身就走。
谢晴筠赶忙跟上。
谢晴筠撒娇道:“别生气了嘛,人家就开个小玩笑罢了——”
谢道忱没理。
谢晴筠回想了下谢道忱方才的反常,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狡黠道:“是不是又和嫂……咳,九卿大人有关呀?”
谢道忱脚步一顿。
随着谢道忱脚步停下,谢晴筠眼前一亮。
——猜对了!
谢晴筠赶忙顺杆子上爬,追问道:“九卿大人怎么了?是不是终于要来谢府找妹妹我来玩了?”
谢晴筠等这个都等了好久了。
谢道忱默了两秒,答:“不是。”
谢晴筠蹙眉,“那是……?难道是去庄府玩?嗯……还没去过嫂……九卿大人的庄府,去瞧瞧也不错!”
谢道忱抿唇:“庄大人生病了。”
谢晴筠愣住,两秒后,回神。
谢晴筠着急道:“严不严重啊?得的什么病?哥哥你还呆在这做甚,还不快去庄府瞧瞧!”
谢道忱:“我方才在宫中问过邱大人。”
谢晴筠想了想:“邱大人?那位太卿院的少卿大人?”
谢道忱恩了声,继道:“邱大人说不严重,可毕竟是传染病,就别去庄府了。”
谢晴筠歪头,想也不想道:“既然不严重,那是传染病又何妨?”
反正能治好,管它是不是传染病!
再说,一个小小的传染病,哪及嫂……九卿大人重要!
谢道忱一愣。
两秒后,谢道忱启唇:“嗯,你说的对。”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改下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