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玫瑰与烈焰

    离去和归来没有什么不同，薇薇安的嫁衣并没有带来救兵，依旧独立在天上，被西伯利亚的冷风拍打着。她回来，只为凑一束残缺的彩虹。因为她觉得无论在哪，都不可能找到完全黑暗的地方，除非她有蛮荒的号角，祭祀永夜的降临。被阳光囚禁的她决定和姐妹们在一起。

    她已经不再害怕了，只是不舍。如果心声能够自由呐喊，那么你可以听见她在呼唤“少爷”。

    “笨蛋！快逃啊！”只剩一个脑袋的朱影气愤地喊着。但是小五依旧慢慢迅速落在了朱影的身旁。她眨眼就被十几名小鬼拉扯住了，仿佛蓝星商行橱窗里挂着的商品，供人观赏。

    朱莱决定要把每年的今天定位幸运节庆祝。

    但是他未免高兴地太早，以至于没有注意山崖下面传来的风声。那狂风的搅动里，缓缓升起一颗长着脓包的龙头。但更让朱莱惊讶的是，龙头上居然还有一个抱白猫的东方男人！

    那男人是我。秃龙是我通过铁血城亡灵寻来的，利用在北极学会的与龙族沟通的能力，我和秃龙达成了一次交易。但也许，它只是感激我当年杀了那条红龙，抑或是今天把白猫送回了它身边，旧账新账一起还吧！

    “快抱住她！”我对着小五喊道。并且随着我的声音，秃龙长大了嘴巴吐出了灼热的龙息！

    没有火焰，一切龙息笼罩下的事物都直接融化成岩浆，或者蒸发为有色的空气。小鬼们被一扫而空，朱莱也只抵挡了三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小五却裹着朱影的脑袋毫发无损，薇薇安嫁衣不怕魔法！小五甚至逆着龙息飞回了我身边。她情不自禁贴着我的胸膛，微微地颤抖。我不停安慰她没事了，敌人已经被消灭干净！

    眼前的悬崖被烧出一个缺口，矮了很多。秃龙闭上了巨嘴，猛一挥翅膀冲向了蓝天。

    但是在我们走后，那流动着岩浆的悬崖上，空气中弥漫的血气再次凝聚了起来，化为一个个嗜血的小鬼。他们仰着脖子猛吸空气，是为了寻找猎物。但可惜他们既找不到猎物，也找不到主人，无所适从的空虚使得他们快要发狂地自相残杀。

    忽然，空气里飘来玫瑰花的清香，一个挥舞白色翅膀的女孩凭空出现。女孩看着身下的小鬼，赤血瞳光里满是怜悯和厌恶。她手中洒下金黄的圣光，将所有可怜的孩子送入了地狱。然后她望向了秃龙离去的方向，闭眼，消失。

    秃龙飞得很稳。我坐在它头上，而小五正乖巧地帮我捶背。朱影的头颅就摆在我身旁，白猫正伸出舌头舔她的额头，朱影在不断地诅咒我，劝说小五把我推下去！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我辛苦救她，虽然只是顺带，她却还想杀我。

    秃龙飞得很慢，白云在两侧悠悠流逝，真想和云一样就这么一辈子无忧无虑地飘荡······

    忽然，小五卷成一团的衣袖停在了我肩膀上。我闻到了一股久违的玫瑰花香。“朱丽叶。”我心道，同时想到她出现的目的，焦急地喊出声，“你要是敢这么做，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很害怕她会带走小五。

    但是她沉默，什么也不说。

    我立马转过头去，却只见到她的裙摆一闪而逝。她走了吗？不！香味只是换了个位置，她瞬移到了我的身前，把我压倒，还用一只手摘下了我的墨镜。接着我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麻麻的快感，她吸了我的血。此刻，耳边显得无比安静，我只能听见鲜血流过她喉咙的声响。

    柔软的身子很妙，安静也很好，我却将它打破。我用力抱住朱丽叶，目的是拖住她，不让她接近小五。我大喊着，”快逃啊！“

    小五很听话，她卷起朱影的脑袋从我身后溜走。但失去了墨镜，我什么也看不见。

    “对不起，小黑。”朱丽叶用侧脸抚摸我的侧脸，在我耳边细语。她的声线有点哽咽。我感觉她有很多委屈想跟我诉说。但是她没有多言，瞬间消失，留下不可填补的空虚。墨镜重重地掉在我的脑门上，我慌忙戴上了它，四顾着寻找朱丽叶的身影。但我只看到不远处的白云下，她的黑发在小五身后飘动，紧接着两人便凭空消失了。事实上，我真的连朱丽叶一面都没见到。

    “朱丽叶！”我跪在巨龙的头上，嘶哑地呐喊。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无比重要的东西，感到强烈的恐惧和懊悔。

    我的声音传地不远，也很无力。但是紧接着响起的另一声咆哮却恍如雷鸣！天空出现了另一头巨龙！

    这头巨龙头顶灰暗的双角，比秃龙还要巨大三倍！它从落日的方向而来，白色的鳞片反射着橘黄的阳光，下巴的胡须表明了它已不年轻。白龙破开浓厚的云层，仿佛绚丽的十字架，却满是死亡的杀意，朝着我们冲来！

    秃龙慌了，并且发出一声急促的咆哮，那是某种辩解。但是白龙才不听奴隶的解释。它只知道秃龙违反了命令，使它饿了好几天肚子。在等级森严的龙族，管教奴隶的唯一手段便是——惩罚！

    看白龙凶狠的气势，秃龙终于不再抱能被饶恕的心态。它也不打算抗争，因为白猫正在它身上，分分钟有死亡的危险。我也如此。这里可是几百米的高空！秃龙煽动巨翅，朝着白龙的反方向逃离。并且渐渐接近地面。只要能让白猫安全着陆，它也不怕忍受一番折磨。但是秃龙的速度实在差远了！它只下降了两百米，白龙已经吐出了致命的龙炎弹！

    秃龙一个急停，才使得龙炎弹擦着爪子落到森林里。爆炸声响起！树木的土石被掀翻在天，大地被炸出了一个直径超过一百米的焦黑空洞！

    这一番急停使我再也抓不住龙头上的鳞片，翻滚而出，直朝着浓烟滚滚的大地落去！幸亏《虚空之遗》还剩下归无法术可用，在即将着陆之前，我仿佛羽毛一般缓缓飘落，安全着陆！

    可是秃龙却没有那么幸运。它的主子已经出现在它头顶，张开了腥臭的大嘴咬住了它的脖子！鲜血犹如薄雾般喷出，遇到空气后不久便燃烧成火焰消失。这是龙血的特性，除非在严寒之地，否则极易燃烧。

    秃龙被白龙咬着脖子压了下来，落在了离我三百多米的坑洞里，使得地面猛猛地震了一下！白龙锋利的爪子仿佛标枪一般插进了它的龙臂，钩出华丽的烈焰！但哪怕遭受如此痛苦的折磨，秃龙依旧紧闭着嘴巴。不哀鸣，也不反击。

    那只白猫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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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3 白龙怒袭

    我必须死死地抱头趴在地上，才能获得一丁点的安全感。因为两头巨龙在翻滚，四散飞射的土石随时打算要我的命。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还有心情担心那只白猫的去向。我觉得它没死，否则秃龙早就发狂了。

    白龙一直折磨了秃龙很久，发泄心中怨气，以及迟暮的存在对于年轻存在的嫉妒。它已经很老了，随时都有可能在沉睡中死去。就好像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难说立马就要熄灭。它当然不甘，也不舍得这个世界。想想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是多么威武。即使是现在，它也比一般的成年龙族强得多。它当年可是龙王的候选人，有资格霸占一方冻土！

    夕阳渐渐落入地平线，白龙的剪影仰头发出了一声愤怒地咆哮。它感觉到了，周围有敌人的气息！我也感觉到了，乌思夜那沸腾的夜人血脉！白龙从秃龙的肚子里抽出利爪，眼里溢出仇恨的金色光芒，朝着铁血城飞去。我开始担心起星小白和长公主的安危来。但我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离秃龙而去，更何况我也追不上巨龙。

    我来到了秃龙面前。它趴在一堆火焰里，那是从它体内流出的鲜血被空气所吞噬的效果。它的伤真的很重，几乎无法睁开眼睛。那眯起的眼缝却依旧亮着顽强的淡金光芒。秃龙张开了嘴巴，卷起舌头把白猫送了出来。白猫毫发无损，只是身上黏满了龙涎。它用力地抖动身体，却怎么也无法把身上黏糊糊的东西弄掉。我只好拿衣袖帮白猫擦了一遍身子。

    龙的寿命极长，但是生命力无法媲美朱庇特家族。这一次它伤得太重了，整个肚子都被破开，很多器官都被白龙吃进了肚子，再也无法愈合。它就要死了。

    但白猫不知道。它伸出舌头去舔秃龙的鼻子。它也只能这么做。

    秃龙已经难以发出稳定的声音，低沉的呜咽高高低低地从它喉咙里响起，不像巨兽，反而是一只临死的猫。它费力地睁大了眼睛，居然流出一大团泪水，碰到被烧焦的地面，发出哧哧哧的声音。蒸汽把它的脑袋朦胧了。但是我依旧能读懂它对我的期望，“把我的血晶拿去，只要你照顾好猫。”我觉得它心底就是这么在对我说话。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摇头道。我拒绝了一头巨兽哭泣的请求。这一刻，巨龙也显得卑微。

    秃龙绝望地张开狰狞的大嘴，腥臭而又炎热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身上。它很生气。

    “你怎么可以放心地把重要之事托付给其他家伙呢？”我责备它道。然后钻进了它的脖子下面，伸出巴掌贴在那块金色的逆鳞上。“你将失去你赖以骄傲的魔力，也将失去你有恃无恐的漫长生命，但你能永远和猫在一起。”《虚空之遗》亮起光芒，里面还有一个通常没用的魔法，是尼古拉斯·朱庇特留下来的。“接受这个契约，你的命运便是死在猫之前。”

    巨龙毫不犹豫放开了精神的防线，猫一直就没有精神防线的意识。契约达成。龙永远失去了自由，换来猫的生命共享，成为亡灵骑士。只要猫还活着，龙的躯体就不过是一副无关痛痒的傀儡，它的灵魂已经和猫连在一起。它再次睁开双眼，失去了金色的瞳光，变得和猫一样碧绿。它从地上站起，伸开双翅，却丧失了飞翔的能力。它的翼骨已经被白龙折断了。

    “到大海里去，找个孤岛度过余生，别再回来。”我知道龙听不懂我说话，但我已经把手指向了北方。

    西天仍旧残留绚丽的晚霞，秃龙头上站着白猫，仿佛一座移动的大山，朝着大海一步步走去。

    ······

    在铁血城的城墙下，乌思夜已经输了一场又一场。他的盔甲被死光镰刀切割得七零八落，脸上更是鼻青脸肿。丽·亚瑟一直没有留手，只想杀死他。但是每逢生死关头，扎克流离都用一支弓箭和一个玩笑瓦解了自己儿子的危机。乌思夜会被抬回去擦跌打酒，处理骨折，稍作休息以后再次挑衅！

    丽·亚瑟本来不想再理会这傻子，但是她每退一步，蛮族战士就上前一步。丽·亚瑟知道，自己这边的战力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她更不想好不容易制作的屠龙陷阱被人毁掉。“我知道你想拖到太阳下山。”丽·亚瑟再次将乌思夜踏在脚下后说道，“滚回去等吧，我会让你明白，即使依靠夜人的力量，你也无法战胜我。”

    乌思夜没再上来。如丽·亚瑟所言，他在恢复体力，送别夕阳的最后一抹亮光。在晚霞的残红里，他身上的铠甲被撑落，而身上的伤势统统复原。他的鲜血仿佛要沸腾，心跳却反而变得很慢。熟悉的力量感再次充斥于他的四肢百骸。夜人那苍茫野蛮的气息毫不收敛地搅动四周空气，传得很远、很远······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把她抢回去洞房了。”乌思夜得地心道。他不再走过去，而是跃向半空，落到丽·亚瑟身前。换成其他人，都会被乌思夜此刻眼中散发的自信、傲慢和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威慑。但丽·亚瑟是谁？她毫不畏惧地直瞪着乌思夜，迅速挥舞死光镰刀，让他明白，铁血女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两人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其实乌思夜已经放了水，他可不忍心伤害自己的新娘。他还期望对方帮他生健康的娃娃咧。可是除了破坏性的力量，他没有其他招式能制服丽·亚瑟。他还是无法改变什么。

    “别怪我！”乌思夜往后一跃，主动和丽·亚瑟拉开了距离，“事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使他打算不顾一切把丽·亚瑟打倒，掳回去生米煮成熟饭！

    空气在他拳头上凝聚，夜风狂流蓄势待发！

    但是扎克流离却忽然喊停了他。所有人把头扭向了同一个方向，那里，一个赤红的小点迅速放大，露出赤红肚子以外的其余白色鳞片，以及那十字形的轮廓。晚云似火，咆哮如雷，白龙怒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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