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故人相见

    曼殊沙华的飘零意味着彼岸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我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感觉，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太阳龙的脑袋上。太阳偏西，海水微红。曦儿太累了，她虽然掌控了太阳龙的躯体，却也难耐伤痛沉沉睡去。

    “既然醒了，就跟我走吧，你的魔力也已经消耗光了吧。除非你觉得这帮老骨头能阻止我？”荷马正盘坐在几百米外的浮木上调息。昼人们围成一圈戒备着他，

    荷马说的没错。涅槃梧桐的发芽不仅掏空了我的魔力，还吸干了《虚空之遗》的能量。

    “如果只是那小子······”昼人大长老的意思很显然，只要荷马不对昼人出手，我的死活可不值得他们拼命。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我白义不服。”白老头淡淡道。其他长老都默认了大长老的意思，他却做不出这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事。“只要我今日不死，必定如实禀报小姐，重组长老会！”

    但是白老头有心拦着荷马，却没有那份实力，仿佛冰块里的虫子般被五彩光芒冻住。其余长老袖手旁观，只怕巴不得白义就这样死去。

    另一道五彩光芒眨眼将我笼罩。荷马拖着我转身就要离去。但是眼前骤然闪现一道雷电缠绕的高大身影，那硕大的拳头上缠绕着一头虚空龙！

    荷马瞬间收回所有五彩光芒凝聚于前，才挡住了那几乎轰碎虚空的一拳。但有心算无心之下，他还是喷了一口大血。

    荷马飞上天空，与那偷袭的战士遥遥相对。但那战士浑身游走着银色电光，左肩上还扛着一座大大的冰棺，根本看不清真面目。“宙斯神格！”荷马道出了这句沉重的话语后，头也不回地离去，或者说逃跑。

    那雷电战士没有去追赶，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完全失去了五彩光芒的踪迹后，虚空龙又是一闪带着他出现在了我的身前。

    “你是海格？”我惊呼道。

    他身上的雷电开始往上爬，只剩下脖子处还在噼里啪啦。这的确是海格的躯体，却没有脑袋。他这幅样子到底还活着吗？

    海格极为温柔地放下了肩膀上冰棺，与刚刚战斗时威猛的气势迥然不同。他伸出手指在冰棺上刻下几个字——“救她。复活石。”

    我想我明白了冰棺里的人是谁，我对海格说道，“复活石在我的亡灵骑士那里，我跟她们失散了。”

    但是海格似乎听不到人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恐怕他一直以来都在听凭虚空龙的指引。“放心吧，老朋友！”我拿拳头擂了一下海格那钢铁般的胸肌。“你这月光骑士应该很明白的，我很轻易就能感应自己骑士的所在。”要不然，当年白莲娜也不会那么轻松找到海格了。

    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我已经完全恢复了魔力，《虚空之遗》也吸收了足够的星辰能量。海格依旧守在那冰棺旁边，不曾动过。而昼人的那些长老倒是睁了一晚上的眼，期盼着曦儿快点苏醒。只要曦儿苏醒，那么昼人一族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千年不死的圣女，还多了龙族这一帮手，谁能争锋？

    当阳光终于照射在太阳龙的身躯上，那对黄金瞳缓缓从眼皮后面显露而出。曦儿还没眨巴着惺忪的睡眼，还没完全醒过来，那帮老家伙倒是心急，七嘴八舌地开始命令曦儿接下来应该带领龙族去征服一块土地作为昼人的领地。只有白老头由衷地为曦儿的苏醒高兴。

    “再啰嗦吃了你们！”太阳龙忽然发出这么一句狠话，每个字的声线都不同，由凶狠到轻柔，最后变成了曦儿的声音，但她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得那些老家伙冷汗直流。

    天真的曦儿当然做不出这个样子，这些都是我暗中传音教她的。

    “曦儿，怎么跟爷爷说话的？”大长老试探着责备道。

    “你们这帮老骨头，特别是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简直丢尽了我们昼人一族的脸面！你们被开除了，要么乖乖听话，要么我昼人一族不差你们几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废物！”

    众长老被气得七窍生烟。

    “有谁不服吗？”粘稠的龙涎喷了那些老家伙一身，巨大的黄金瞳将哪些脸色发青的老家印入其中，空气开始灼热起来。

    “老了，老了。”大长老叹气不止，再也说不出话来。

    曦儿缓缓抬起翅膀，伸个大大的懒腰，接着扇动翅膀停在半空。散发着神秘悠远气息的吟唱缓缓响起，海里浮起无数晨曦萤火虫的光点。光点在太阳龙身边凝聚成一个个成年人那么高的原茧，仿佛心脏般跳动着。半天后，太阳到了头顶，歌声终于唱到了结尾，数万光茧中孵化出了此战死去的昼人。

    这就是昼人体内植入晨曦萤火虫的目的，圣者不死，昼人不灭！

    “从今往后，白义爷爷就是族长，一切都听大哥哥的！”曦儿说出这么一句稀奇古怪的话后再次懒洋洋地睡了过去。而那些老家伙终于知道是我教“坏”了他们听话地圣女，个个拿吃人的眼神看着我，有几个甚至想要出手，但是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魔力居然已经被曦儿收回去了，此刻，他们不过是个普通老头。

    “来人，把这些昼人叛逆拿下，关进深寒海狱！”白老头终于发泄了一下心中的痛恨。

    在复活的昼人一族喜庆氛围里，白老头默默地来到了我身边。“虽然这次多亏了你，但是看在小姐的份上，希望你不要把昼人一族往火坑里推。”白老头很明白，曦儿已经把我当做最亲的人，昼人一族的命运已经和我绑在了一起。

    “放心吧，我又不是灾星。”我拍了拍白老头的肩膀安慰道，“不过还真有点事情要你们帮忙，我想让你带着族人归顺万神殿，帮我打听一一个人的行踪。当然这次不能让曦儿跟着去，你就这样······然后那样······”

    跟白老头商量了一系列计划后，在虚空之龙的闪烁下，我与海格消失在了狂欢的人群中。

    虚空龙根据我的指示，带我们穿梭到了一个混乱的海域，下面有两支舰队共上万艘船正在血战，我能感应到亡灵骑士丽·亚瑟与复活石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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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9 流浪骑士的终点

    炮声隆隆之下，时不时有一艘耶路撒冷的军舰冒起火花与浓烟，带着一船战士沉入海底深渊。喊杀与惨叫夹杂，与被鲜血染红的海水交相呼应。经过这场战争，耶路撒冷不知能否继续存在下去。

    之前荷马想捉我回去时离开了耶路撒冷的舰队，这机会被儒家次圣抓住，所以才有了眼下这局面。荷马被儒家次生挡在外头，而他的手下正被长安军瓮中捉鳖。儒家次圣不得不再次佩服那人的神机妙算，这一切行动都在长安霸王运筹帷幄之中。

    “耶路撒冷该换主了。”孔朽对那龟缩在五彩光芒中的荷马道。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荷马微笑，似乎认为自己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遗憾。

    ······

    顺着对丽·亚瑟的感应，虚空之龙再次一闪，带我出现在了长安主舰船舱里，眼前是一个刻满小篆的魔金牢笼，里面关着丽·亚瑟、小五、乌晴还有乌思夜。

    “笨蛋！这是儒圣的符篆，你打不开这个笼子，快逃！”乌晴对我喊道。

    她这么大声是怕看守的人听不见吗，还好意思说我是笨蛋？头顶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又没说是我来打开这笼子。”我嘀咕一句。让虚空龙把海格带了过来。

    一阵雷电交鸣后，那什么儒圣的符篆统统被融化进铁水中，从丽·亚瑟手里接过复活石交给了海格后，虚空龙便带着他眨眼不见。

    “师父，你好歹把我捎走啊！”乌思夜苦着脸道。

    “你······”乌晴不明白我留下来想要干什么。

    “耶路撒冷不能灭亡，万神殿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对付的。”这就是我的理由。

    “儒家次圣手底不是那么容易逃的。”乌晴对我泼冷水道，但是她却已经拔起了自己的骨刀，准备战斗。

    “哼！以前是，现在可不一定了。谁是猎人还不一定呢！”我点燃一缕黑炎，告诉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老公我不是吃素的！

    “慢着！”乌晴叫停了我，对我说道，“我已经落后一次了，不能再落后第二次，这一次我一定要怀上你的种！”

    她这句话吓得我踉跄一下差点摔跤。

    ······

    长安主舰在我们这帮人手下没撑过几招便被拆了大半。其余军舰赶紧收拢队伍，放慢了对耶路撒冷的进攻，以防被人从后攻击。

    “无耻小贼！”这一声喝骂正是那从前线飞回来的小霸王。只见其张弓拉箭，已经全力射出一道夺命金光。但今时今日，这道攻击根本不算什么。我一把黑炎便将那弓箭烧毁。黑炎还逆流而上，点燃了小霸王身上的甲胄。

    “这帮虾米就交给你们了，”区区小霸王已经不值得我认真出手。

    小霸王遭受屈辱，一狠心，下令全军炮轰主舰！

    但是那些炮弹无法逃脱丽·亚瑟的死光镰刀，纷纷被切做两半凌空炸开。亡灵骑士自火海中降落，身上有薇薇安的嫁衣庇护，毫发无损。

    黑炎凤翼在我背后张开，原本爆炸掀起的热浪瞬间冷了下来。小霸王还想拦我，却被一把骨刀逼着四处闪躲。我扇动黑炎凤翼，几个呼吸间就绕着长安舰队飞了半圈，所过之处的战舰没有一艘侥幸，全被击沉。

    儒家次圣终于看不下去，放弃继续对付受伤的荷马，转而朝我追来。

    “老匹夫，来得正好，看看你儒家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我扇动凤翼笔直冲向高空。

    “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孔朽怒然抬起手中判官笔，挥出一记墨汁般的刀气。

    一个急停、转身，那刀气擦着我鼻子消失于云上。黑炎熊熊燃烧包裹住我整个身体，幻化为凰。那长翼猛动，使我朝那孔朽笔直射下，凤啸九天！

    “士不可以不弘毅！”孔朽眼中爆发出年轻时候的精光，对于汹汹而来的敌人不闪不避，双拳如龙，欲以力擎天！

    但他忘了另一个人。荷马不顾伤势对他使出了光阴之力。孔朽无奈，分出一只拳头往虚空出挡去，拦住了杀气腾腾的五彩光芒。

    九天一击与擎天之拳终于碰到了一起，时空死点之内，万物静止。黑炎之下的孔朽一半之力不足以与我争锋，他的拳头被一点点烧成灰烬。至此，孔朽已知自己必败无疑，只能壮士断腕，丢下了那只右臂后化作流星朝东方逃去。

    孔朽的逃离，使得九天之力未能耗尽，顺势打入了身下舰队中，蒸发了大片海水。待时空死点的恢复动态，长安舰队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漩涡，要把所有冒犯海洋的人拉进深渊。

    荷马连忙飞回耶路撒冷的舰队，以五彩光芒尽可能笼罩更多的军舰，以抵抗大海漩涡的致命拉扯。小五将脱力的我从海中捞起，朝着耶路撒冷舰队的反方向飞去，其余人拦住了所有追兵。临走前，我无畏地与荷马隔空对视了一眼。现在的我可不再是好捏的柿子了，更何况，此战他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我让小五带着我飞回了曦儿身上，在那里，无头的海格已经等了我很久了。拉开那寒冰棺材，白莲娜那美丽的面孔没什么变化。她死前一定做了自己觉得很满意的事情，一副安详、愉快的神态。复活石贴在了她的眉心，幽蓝光芒包裹了她整个身子，将她的破碎的灵魂以及身体的内伤缓缓修复，直至恢复生前状态。

    久违的刺眼阳光使得她一开始无法直视，于是海格习惯性地帮她挡住了。海格极为轻柔地将她抱出了冰棺。感受到这熟悉的坚实依靠，白莲娜泪流不止。她想起了死前的记忆——海格为杀月神引爆了宙斯神格，灵魂虚弱，但是并没有死去。在世界最高峰之巅的冰块中，他的意识被宙斯遗留的残念渐渐蚕食。幸亏白莲娜唤醒了他。

    那一刻，宙斯残念要杀她，一道闪电便将白莲娜的灵魂击碎。但是紧接着缓过头来的海格残念却用月神的神格护住她一分残魂，并亲手砍下了自己的脑袋，冰封在了星空之下的世界之巅。这一路来，他一直在与宙斯残念抗争，扛着白莲娜的遗体，听凭虚空龙的指引到处流浪。直到他们遇到了一个神秘人告诉他复活石的事，最后找到了我。

    从虚空龙共享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白莲娜亲吻了一下月光骑士的心口，她泪汪汪地看着海格那冒着电光的断颈，“对不起······我爱你······”

    海格失去了脑袋，无法听到她的告白。他将自己的女神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触摸白莲娜的额头，并顺着鼻子往下摸去，直到那红唇呼出的热气似乎太过炙热，使得那根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海格确认了白莲娜的情况，转而用那根手指在自己心口出划出一道血痕，一道血色的月牙。

    那代表骑士的归属吗？不，海格转身离去。白莲娜奋力站起，想从身后将海格抱住，不让他走。但雷电暴动，将白莲娜的双手阻挡在了一厘米外。如果此时海格的脑袋还在，那他会再回头傻笑一次，看一眼自己的女神吗？没人知道答案。他飞跃晴空，如同一道闪电，消失无踪。

    那一刻，谁也无法确认他到底是骑士海格还是神王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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