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楚将自己的政务拿到汀台轩，夜里就睡在顾灵若身侧。他始终相信顾灵若一定会醒来，他向全国张贴招募医术高明的医生的皇榜，不论出身，年龄，只要能救得了顾灵若就赏金千两。

    岚泠每隔半个时辰就给顾灵若喂水，哪怕只是湿湿嘴唇也好。顾落裳让厨房做了清淡的汤羹，尽管每次顾灵若只能咽下去一点点，可是大家觉得这是一种希望。

    “皇上，您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里看着姐姐。”顾落裳进屋后看见赫连楚依旧坐在姐姐床头道。

    “不必，朕再坐一会。”赫连楚简短回答。

    顾落裳见赫连楚如此重视自己姐姐，一面为之感动，一面又觉得怅然若失。她从第一次见到赫连楚，便钦慕于他，忍不住偷偷看他，忍不住去探听他的消息，甚至听到有人诋毁他也会气的心里难受。

    她跟顾灵若交好，除了因为她是自己的姐姐，还因为她希望有一日能入宫，能够如姐姐一样光明正大的留在赫连楚身边。

    顾家破败之后，她的母亲告诉她顾灵若害了他们一家，又怂恿她进宫。她其实不相信，可是母亲死后，她开始怨恨顾灵若，同样是顾家女儿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家害成这样！

    当赫连楚派人来接自己的时候，她跟随入宫。除了想要自己复仇以外，还想成为赫连楚的女人。尽管赫连楚承诺要封自己为公主。

    之后真相大白，她一直对顾灵若心怀愧疚。然而顾灵若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无知，依旧对自己呵护备至。

    如今他看着赫连楚小心翼翼宛如对待珍宝一样，细细为顾灵若擦拭脸颊，她才突然意识到，喜欢上一个人，并不是只有喜欢就够了。皇上待姐姐如此之好，她是插不进去的。而如今世界上她只剩下顾灵若一个亲人，她又怎么能企图分走属于她的爱呢？

    顾落裳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父亲、母亲、哥哥、姨娘和嫂嫂。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最没有用的一个。家仇国恨，难道因为钱家的倒台就结束了吗？顾落裳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顾落裳离开之后，赫连楚将顾灵若的手放在自己脸旁，轻轻道：“灵儿，你是在怨恨朕没能保住鸿轩才和朕置气不愿醒来的对吗？”

    “你若是生朕的气，就起来打朕一顿，骂朕几句呀，不要躺在这里不说话，朕心里真的好难受。”

    “朕以前让你受苦了，你要你醒来，真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算是朕求你了，好吗？”

    赫连楚心中焦灼，已经三天了，外面张贴的皇榜也没有人接。顾灵若身上的毒拖得越久越危险。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赫连楚不禁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皇上，今日的奏折已经都收上来了。”曹小公公从外面抱着一摞奏折进来小心翼翼对赫连楚说道。这些天来赫连楚喜怒无常，他也紧张的也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生怕赫连楚找他。

    赫连楚随便打开一个，恼怒着将奏折摔倒地上：“欺人太甚！”

    奏折上面说这次姝国大胜之后乘胜追击，金沙关已成他们的囊中之物。然关中百姓不论老幼，竟然被姝国大军全部抓起来。每日拖出百名将其杀死后挂于城墙之上，这分明是在对赫连楚示威，挑衅。

    自古两国交战，除了战争伤亡以外，很少有故意伤害无辜百姓的行为，像姝国这样明目张胆对已投降的无辜百姓下手的可谓鲜有。所以赫连楚极为愤怒。

    曹小公公站在一旁见赫连楚气急败坏，吓得不敢出声。

    “皇上，宁妃前来看望小主。”岚泠对屋内之事并不知情，见曹小公公对自己使眼色一时不知是什么意思。

    赫连楚暴躁道：“不见！”

    岚泠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曹小公公为何对自己使眼色，匆忙退了下去。

    片刻又见岚泠一脸喜色的进来，赫连楚怒喝：“朕不是说了不见吗！听不懂吗？”

    岚泠哆嗦一下，道：“皇上，宁妃娘娘说她知道小主所中何毒。”

    赫连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岚泠，惊喜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岚泠这才又重复一遍。赫连楚连忙召宁妃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赫连楚免了她的行礼，焦急问道：“你说你知道灵妃所中何毒？”

    “回皇上，臣妾不知灵妃娘娘所中何毒。”宁梓潼道。

    “大胆宁妃！你竟敢欺骗朕！”赫连楚没想到宁妃竟然拿这个为借口让朕见她，十分恼怒。

    “皇上息怒。”宁梓潼见赫连楚如此暴怒，已经知道顾灵若在赫连楚心中分量不轻，暗道自己果然赌对了。

    “你还有何话要说？”赫连楚冷冷道。

    “臣妾虽然不知灵妃娘娘所中何毒，但却知道这毒为何人所下。”

    赫连楚听了这句话这才颜色和缓过来，究竟谁是下毒之人他在心里已经想过千万遍，灵妃想来爱惜性命，与后宫之人鲜少往来，除了太后，皇后，宁妃，再没见过他人。而在顾府也是几乎足不出户，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人会下此毒。只有慕君扬带她出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身染此毒。于是他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臣妾曾跟随太后数年，虽不能指认，但能确定此乃世家秘药，轻易不得。”

    赫连楚听了心中一动，道：“以你所见，此毒为何人所下？”

    宁梓潼看了看赫连楚的表情道：“皇上心中已有决断，何必非让臣妾说出来呢？”

    赫连楚心中讶异，但还是要求宁梓潼说出来。

    宁梓潼无奈只得道：“总归不是宫外之人。”

    赫连楚闻此，想到宁妃为人，只得道：“你可有何请求？”

    宁梓潼道：“臣妾不敢，为皇上分忧，乃臣妾分内之事。”

    赫连楚点点头道：“宁妃的心意，朕定会记在心里。”

    见赫连楚领了自己的情，宁梓潼这才退步离开。然而宁梓潼刚回到紫轩台，便接到太后传召。

    到了熙宁宫。太后靠卧在美人榻上，紫苑拿了一把圆扇在一旁替她打扇。

    宁梓潼刚被宫人领进太后房中，她便立刻跪下，道：“奴婢参见太后。”

    这声奴婢取悦了太后，但她并未让宁梓潼起身，反而问道：“宁妃刚才去看灵妃了？”

    “回太后，奴婢刚才去了汀台轩，灵妃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皇上也在那里。”

    “嗯。”太后眼睛看了看宁梓潼，缓缓道：“宁妃去汀台轩看望灵妃是假，想要寻个新靠山倒是真吧？”

    宁梓潼听了太后的话，心中知晓太后所知何意。钱德雍以谋逆之罪被施以车裂之刑，本应牵连九族，因太后的关系只将与钱德雍有牵连的族人斩首，押禁。而太后在前朝主要依靠钱德雍，如今之势，自然是太后弱而皇上强。

    “回太后，奴婢见皇上乃是为太后着想，希望自己能帮太后更多而已。”

    “是吗？”太后双眼紧盯宁梓潼，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个究竟来。自顾灵若中毒之后，后宫皆以看望灵妃为由，到汀台轩见赫连楚都被赫连楚一一拒绝，除了皇后，只有宁梓潼一人允许入内。这宁梓潼一直以来有能力，办事稳当，深得太后重视，可是，越是有能力的人越难以掌控。

    宁梓潼被太后盯着，觉得身上犹如有一条毒蛇一般，她勉强控制住心神，抬起头对太后说道：“奴婢此次去汀台轩有一发现，私以为太后可以利用一二。

    “哦？说来听听。”

    “奴婢发现，皇上对灵妃似是真心喜爱。或许太后可以救了顾灵若，以此来拆散皇后与皇上的关系。”

    “皇后下的毒，哀家怎有解药解得开？”太后叹息一声，对舞凤沁其实有些同情，自己一心辅佐的男人，得了权势却也爱上了别的女人，这样的经历跟自己何其相似。

    “你的想法虽也不错，不过哀家已另有打算。”

    宁梓潼说这话其实是想试探给灵妃下毒之人是否是太后。却听到太后直接说下毒之人是皇后，片刻便明白过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灵妃中毒昏睡不醒之事，连自己都看出毒药出自世家，何况太后！然而如今后宫之中能有世家之毒的也无非太后与皇后二人。

    皇后舞氏家族先后出过两位宰相，两位贵妃，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族，百年积淀，能有一两种稀世之毒并不奇怪。

    再者，皇后自小与皇上青门竹马，皇上落破之时也是舞凤沁相陪，感情不可谓不深，皇上对舞凤沁的爱护，后宫无人能及。如今出了一个顾灵若，被皇上分去大半注意力，舞凤沁如何不急？

    宁梓潼心中明了，心想，皇后是钱嘉善时对皇上爱的死去活来，如今皇后是舞凤沁，居然也是这样，不禁暗自咋舌。

    “太后已有计划，不知奴婢要做什么？”宁梓潼拉回思绪，对太后问道。

    “暂时不需，你且等候安排。”

    “是。”

    宁梓潼走后，紫苑对太后问道：“太后可信她所说？”

    太后揉了揉眉心道：“信与不信又有何妨？若是她肯听话，哀家到时自会留她一命。”

    紫苑又道：“可需奴婢让皇上知道是皇后下的毒？”

    “秋后蚂蚱，不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