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殿，夜夙寐示意长生跟随他回了寝宫，顾灵若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就回了自己的住处。过了半个时辰见夜夙寐没有传唤自己就离开清风殿，悄悄去了冷宫。这一次她十分小心，除了清风殿的侍卫。一路并未有其他人发现她。

    冷宫和上次来时一样安静。顾灵若站在门前有些犹豫，她一面急于见到赫连楚，一面又害怕见到他。

    赫连楚似有所感，只听一阵锁链声传来，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院里似乎盯着顾灵若的方向。

    顾灵若轻轻上前，面前之人哑着嗓子道：“灵儿。”

    顾灵若伸手摸向赫连楚的脸，脸上的胡茬似乎又多了些，肉似乎也少了些。赫连楚也抚上她的手，两人竟一时没了言语。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过来看你。”顾灵若低声道。

    “灵儿，你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现下在皇宫里面究竟做什么？”上次见到顾灵若，赫连楚一心只想到自己狼狈不堪见不得人，却忘了问顾灵若到底是如何进来的，又到底是来做什么。

    回忆起顾灵若的话，他恨不得捶自己一拳，顾灵若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从楚国一路来到姝国，必不容易。昨日一天未见，他忍不住担心顾灵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时时盯着冷宫的门，心想或许下一秒，顾灵若的身影便会闯进她的眼中。

    “是宛将军护送我来的。”顾灵若看着黑暗里的赫连楚道：“皇后助我离开皇宫，宛将军护送我来到姝国，刚好姝国皇宫中正在招募婢女，又听说你被关在皇宫的地牢，于是我便混了进来。”

    “之后我找机会进了地牢，却只见到黄琛将军，他告诉我你已经离开地牢，不知去了何处，”说到这里顾灵若有些遗憾道：“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便早早的就来见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赫连楚抱住顾灵若，又听她道：“从地牢里出来，又遇到了姝国皇帝夜夙寐，之后就跟在他身边。”

    “昨日没有来见你，是因为我被卷进一场纵火案里，刚刚才彻底洗去嫌疑。”

    顾灵若语气十分平淡，似乎他说的这些都只是些许小事。赫连楚心中突然觉得愧疚，难怪上次见面顾灵若居然会那么生自己的气。她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却打了退堂鼓。

    “你怎么会遇到姝国皇帝，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提到夜夙寐，顾灵若也不知怎么对他说，只道：“只不过是遇到而已，可能他看我眼熟，觉得我像他的一位故人。”

    “竟是这样，这样也好，他应不会再为难于你。”赫连楚的心稍稍放了下了来。“那你刚刚所说的纵火案又是怎么回事？

    顾灵若觉得他今日的话格外多，但至少比起上次见面情绪好了许多，于是她耐心道：“夜夙寐的后宫妃子刘妃昨夜被火烧死，恰巧我从这里回去路过她的院门口，就被怀疑是纵火杀人的凶手。”

    赫连楚格外担心，想到曾经她卷入过的一场谋杀，差点被自己杀死。他紧张道：“你可有受伤？”

    顾灵若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如今她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的不白之冤，已经能够心情平和下来。是以她道：“并未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没有丝毫危险，纵火案水落石出，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找到，我也洗脱了嫌疑。”

    然而赫连楚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所谓生死，其实往往只在于位高权重者的一念之间，如同当日的顾灵若，若非自己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死的就是她，又如同今日的自己，生死全凭蜀国皇帝夜夙寐的一句话

    “灵儿，你辛苦了！”赫连楚心潮起伏，却只说了这一句。

    顾灵若将头依偎在赫连楚的怀里道：“只要你能安全回到楚国，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赫连楚心中微震，灵儿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自己为何不试上一试，古有卧薪尝胆，他这些真算上什么。

    赫连楚身上的气味似乎比之上次更浓，然而顾灵若浑不在意，她听到赫连楚有点犹豫的问道：“你，你再给我讲一讲，如今皇宫里是什么情况。”

    顾灵若听到赫连楚有如此一问，她险些激动的跳起来，道：“赫连楚，你终于想通了吗？”

    赫连楚嘴角泛着苦笑，自己只是一问竟让顾灵若如此开怀，此生必不会再有比如今更为羞耻，更为狼狈的样子了，为什么不再试一次？于是他道：“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顾灵若这才道：“太后拒绝了姝国的要求，当场杀死姝国使者，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借口，扶植庆顺王即位。看似是太后掌握了大权，可是依臣妾来看，并非如此。”

    “哦？”

    “首先，我与庆顺王相熟，知道庆顺王喜好自由，并且也知道自己父母皆被太后所杀，所以，庆顺王表面上是太后的傀儡，可是也会时刻倒戈。”

    “其次，后宫中的嫔妃身后皆代表朝中各方势力，若是皇上一日未归，这些势力便一日不会完全归顺太后。况且，自钱德雍死后，皇上已经将大权归拢，朝中大多仍是支持皇上之人。而且，我们在宫中又有皇后相帮。所以皇上回到楚国，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赫连楚听了心中称是，“可是太后一家独大，如今又过了这么多时日，恐怕朝中格局已变。”

    “所以皇上要尽快回宫，”顾灵若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还要保住性命。”

    黑暗里，赫连楚动了动自己的脚，道：“我率领大军，全军覆没。声望已经不如从前，而且，战败被俘，更是国之耻辱。太后册立新皇，姝国已经觉得我毫无用处，如何能够离开？”

    顾灵若道：“皇上切勿心急，我得到消息，慕君扬不日就会到来，届时我们可再作打算。”

    “慕君扬？”赫连楚想起上此顾灵若也曾提及慕君扬要来姝国的消息。

    “是呀，慕君扬作为使节前来，这就意味着太后有可能会同意让皇上回去，只要能够回到楚国，一切都有机会重来。”

    一切都有机会重来吗？

    顾灵若见赫连楚还在犹豫又道：“如果太后不肯让皇上回去，我们就逃出去。宛将军会在宫外接应我们。”

    说到逃出皇宫，赫连楚似乎认为绝无可能。刚要反驳，顾灵猜到她心中所想，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死，可是难道皇上希望自己做一个死在异国的国君吗？”

    朕不愿。赫连楚心中道。

    黑暗里，顾灵若紧紧盯着赫连楚，企图透过月色看清赫连楚的表情，想知道赫连楚究竟在想什么，究竟如何才能说服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确如赫连楚所说，战败被俘是国之耻辱，国家的臣民也会因此对君王失去信心，可是如果因此便一蹶不振，更不会被人看得起。

    不知过了多久，顾灵若听到赫连楚的声音传来：“我不愿死在异国，我也不愿让跟随我出来的将士们白白死去，我更不愿你们辜负你们的期望，赫连楚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灵儿，你放心，我发誓，我必会重新夺回皇位！”

    “赫连楚。”顾灵若难掩激动，她紧紧抱住赫连楚，不一会，赫连楚的衣衫便被浸湿。赫连楚伸出一只手抚摸顾灵若的头发，一手揽住顾灵若，顾灵若身上传来一阵清香，他深深闻了一口，发出一声叹谓，然后抬起头，看向空中的弯月。

    他曾在少年时，也如这般怀里抱着一人，与她相互依偎，望着这弯月，幻想自己手握大权，不再被人当做傀儡，不再任人摆布，之后他也逐渐做到了。而如今，他更不是孤军奋战，他必会重新回归。

    “灵儿，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赫连楚拍拍顾灵若的后腰认真道。

    “嗯。”顾灵若伏在赫连楚胸前闷声道。

    “你要答应我，尽快离开皇宫，离开姝国。”赫连楚听了顾灵若对他夜夙寐将她留在身边做宫女的事，心中已经隐约察觉到夜夙寐应当是对顾灵若产生了兴趣，否则顾灵若不会轻易撇清刘妃之事。

    想到她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时刻处在危险里。他就忍不住担心。

    顾灵若从赫连楚胸前抬起头，道：“为什么要让我离开这里？我在这里还可以帮你。”

    “你在这里不会帮我，反而总会让我担心！”赫连楚得声音带着焦虑。

    “可是如果我不在这里，会一直为你担心。”顾灵若也盯着赫连楚模糊的脸，认真道：“赫连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你，也不许将我撇开。”

    赫连楚十分无奈：“灵儿，我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我不希望你因受到任何伤害……”

    顾灵若伸手勾着赫连楚的脖子，轻轻吻上赫连楚的唇，见赫连楚住了口，她从赫连楚的唇上离开，道“赫连楚，你不要再说了。今生不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你，与你共进退。”

    与你共进退。听了这句话，赫连楚心中巨震，他捧起顾灵若的脸，俯下头深深地吻向顾灵若，良久，良久，赫连楚松开顾灵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道：“好，我们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