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麦子星张开双臂，微笑地看着简霖然不说话。

    简霖然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地伸手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前。

    麦子星满足地抱着简霖然，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一整天没有见到清儿，我想早点见到她，所以就来了！呵呵！”

    简霖然抬起头，捶了下他的胸膛，“讨厌！又拿我开玩笑！你今天去找工作了吗？”

    麦子星放开她，拂开她额头的秀发，柔声说道:“累了吧？我们先回去，边走边说！”

    简霖然轻轻地坐上单车的后座，揽着麦子星的腰，两人的身影愈走愈远。

    他们离开后，程恪煜面无表情地从大厦的门口慢慢走了出来。刚才他们之间的一切，他看得非常清楚，心里莫名得泛起隐隐的不舒服。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从她的动作可以想象得出，肯定不会是对他那样的冷漠。

    “我们不去医院吗？怎么走的是回家的路？”简霖然坐在单车后面，发现他们走的路不对。

    “外公今天很好，你放心！他说今天太晚了，不让你过去。罗医生也要求他晚上要早点休息。你明天不是下午的班吗？明天早上我再陪你过去，手术方案明天应该可以出来。”麦子星慢慢地骑着单车，与清儿在一起的时间是他每天最踏实开心的时候。

    “噢——那好吧！”简霖然闭上双眸，贴靠在麦子星温暖的后背上，不再说话，安静地想着到底怎样彻底摆脱与程恪煜碰面的尴尬境况。接二连三地在二层遇到他，绝不是偶然那么简单，但到底为什么，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即使只是默默地陪着清儿，麦子星也很满足。这一段回家的路已经够远了，他还希望它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让他跟清儿待的时间更久一点！

    这一晚，简霖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得不太踏实，忽而梦到外公手术失败，忽而梦到程恪煜追着她问为什么不敢看他，纠结不断。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有两个像她一样辗转难眠的人:程恪煜和林婉纯。同样的失眠，却带着不同的心事。

    清晨，简霖然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看见麦子星提着油条和包子从外面进来。

    “清儿，快洗把脸，吃早餐。”

    “噢——”简霖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右晃了晃脑袋，一晚上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感觉好累！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听见你在床上来回翻动！”麦子星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看向清儿，她看起来有点累，肯定是在担心外公的手术。唉！对外公的病，他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照顾她，这样外公和外婆也才会放心。

    “子星哥哥，你晚上回家睡觉吧，我一个人没事的！总是睡沙发不舒服！”简霖然走向浴室，忽然回头对麦子星说。

    “快洗脸吧，我去盛豆浆，我们回头再说！”麦子星边说边走向厨房，不想跟她说这个话题。虽说他家就在楼下，找他很方便，他还是不放心晚上她独自在家。

    吃完早饭，两个人来到医院，麦子星牵着简霖然的手，直接去找罗医生。越接近罗医生的办公室，简霖然的脚步越慢，与麦子星相牵的手渐渐越收越紧，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清儿，”麦子星停下脚步注视着简霖然，眼里的心疼和关爱清晰可见，“你打算拿我的手来练五指神功吗？再这样握下去，我的手就要变成棍子了！”玩笑的话被他说得很认真。

    简霖然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出声，“什么五指神功？你干嘛不直接说九阴白骨爪！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记仇哦！我老早以前说你的话，现在又还给我了！”被他的话提醒，她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想起了有一年他们一起去庙会，人太多，她又爱乱跑，后来怕与她走散了，麦子星牵着他的手就越握越紧，她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看着简霖然放松下来，麦子星暗暗地舒了口气，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记得就好！告诉你，以前你欺负我的事情，我可都记着呢，以后会慢慢还给你的！”

    简霖然无奈地扁了扁唇，侧头看着他，“喂，不可以这样的！你以前还说过要永远让着我，不跟我计较的！”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麦子星的唇角慢慢勾了起来，那些美好的记忆在脑海里一一回放！眼前的清儿会生气，会撒娇，会开玩笑，会跟他讨价还价，一如从前，生动，鲜亮！最让他开心的是——她很轻易地就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往事！那说明什么呢？是不是说他一直都在她心里，是她心里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呢？应该是吧！

    两人很快来到罗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简霖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麦子星，纯净的双眸还有着丝丝犹疑。

    麦子星握着她的手，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无论好坏，始终要面对的。不管怎样，他会始终陪在她身边，让她依靠，给她安慰。

    简霖然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回答后，他们走了进去。

    罗士杰站在桌前，拿着一个档案袋，似乎正要出去，“蔚小姐，我正要去找你呢！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罗医生的表情似乎不太轻松，看来外公的手术风险应该很大！简霖然和麦子星忐忑不安地在他对面坐下，两人的手依然握在一起。

    “蔚小姐，穆老先生的手术方案确定了！由于肿瘤在脑中的位置特殊，加上发现的时间不是很早，所以手术的风险会很大，成功的几率大概在60％左右。”罗士杰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郁霖然，表情和声音都平淡无奇，带着医生式的冷漠。

    简霖然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60％！几乎是没有把握！

    麦子星的心跳有几秒的停滞，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士杰，似乎在等他收回所说的话。半分钟后，他默默地看向身旁的简霖然，用力握了握她冰冷的手，想要给她温暖和安慰。

    简霖然从呆滞中回神过来，声音颤抖地问道:“那——如果——不做手术呢？”她有些绝望地垂眸，眼里的雾气愈来愈浓。

    罗士杰轻声说道:“随着肿瘤的生长，首先会压迫到离它最近的视神经，患者会逐渐失明，然后会经常头痛、眩晕，随着发生频率的增加，大脑会逐渐失去控制功能！即使这样，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到两年。”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看不清她眼镜后面的眼神，却可以感受到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如同她第一次来找他时一样。

    泪水终于冲出眼眶，顺着简霖然白皙的面颊静静地流淌下来！六年来，她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卸下冷漠的伪装，任泪水肆意滑落！残忍的现实面前，其他的她已经无从顾及！

    麦子星放开简霖然的手默默起身，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罗士杰的眼神变得无比诧异！第一次看见她流泪，更确切的说，是第一次看见她清冷倔犟外表之外的神情！那个第一次见他，就如数家珍般把他所有的学术著作、职位、荣誉、实施过的特殊手术一一列举出来的冷清女孩，那个被他拒绝后依然不改初衷坚持请求他为她外公治病的执着女孩，是眼前这个悲伤的女孩吗？

    “如果手术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麦子星抬头看向罗士杰，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到罗士杰的惊诧神情，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作为一个知名的医生，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的场景，他不是一直都很沉稳淡定吗？为什么会用讶异的表情看着清儿？

    “最坏的结果当然是病人下不了手术台。但根据几个专家会商的结果，这个概率很低。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病人的整个神经系统受到影响，变得神志不清！所以，做手术的医生，必须经验丰富！你们也不要太悲观，毕竟成功的几率还是高过失败的！而且，我已经联系到了约翰尼教授，他是我在美国读博士时候的导师，是这方面最具权威的专家！”罗士杰安慰他们道。

    其实，他一向是不会说安慰病人家属的话，只陈述事实，今天是个例外。也许，是这个被他故意刁难过的女孩再次打动他了吧！

    上一次，为了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不再来烦他，他要求她去读他的一本专业著作，然后来回答他的提问，如果回答令他满意，他就同意做他外公的主治医师。

    结果，当然是令他大吃一惊，这个倔犟的女孩竟然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生生地记住了他书里几乎所有的观点以及很多绕口的专业术语，要知道，即使是专业人员读完这本书都需要些时间。被她的执着和诚意打动，他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只是——”罗士杰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着麦子星，“手术费用可能会比较高，大概要一百多万吧。本来医院的收费就比较高，加上要请到约翰尼教授的话，就——”他有些歉意地看向简霖然，对此，他基本上也无能为力！

    简霖然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好吧！我们做手术！费用你不用担心！”听到他的话，她咬咬牙做了决定！只要外公能活着就好，她不想外公受那种非常的折磨！而且，不是还有成功的机会吗？

    “清儿！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再决定？”麦子星犹豫着提醒她。

    “不用了！罗医生，麻烦你尽快安排手术！需要交什么费用，请随时通知我！”简霖然的声音非常确定！她站起身，心里有了另外一个决定。“子星哥哥，我们去看外公吧！”

    第227章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罗士杰依然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女孩真是难以捉摸！

    图书大厦的十层，总经理办公室。

    程恪煜坐在老板桌后面的转椅上，一手横在胸前，另一手轻抚着下颚，冷冷地看着桌子对面坐着的身形微胖的男人，“赵先生，现在我给你机会解释，你说吧，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想到自己踏入三层时那种拥挤吵闹的情形，他的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好不容易抽时间来这里想放松一下，在二层没有见到那个眼镜女孩，他想去别的楼层看看，刚上三层就遇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让他怎么不生气？

    赵俊风，图书大厦书店的总经理，此刻脑袋低垂，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僵硬着身体不敢说话，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却不敢动，嗫喏着说道:“是这样，根据规定，顾客不允许在店里就餐，那位大叔不听劝告，就与我们的工作人员姚如月发生了争吵，由于看热闹的人比较多，不知道谁在后面推了一下姚如月，她就，她就撞了那位大叔一下，结果就——”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安。

    “事情发生时，你在哪里？为什么会严重到顾客要报警的程度？”程恪煜面无表情，声音提高许多，也更加冰冷。如果不是他恰巧出现在那里，这会儿恐怕警察都来了！

    “我……我……”赵俊风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

    “你在讲私人电话！你还不许别人打搅你！我说的对吗？”程恪煜放下双手，盯着赵俊风忍无可忍地高声怒斥道。他费力挤到人群前面时，看到经理于磊正在安慰一位大叔。他挤到于磊身后，还没开口，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孩附在于磊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按耐下火气，立即出面才阻止了事态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赵俊风沉默着，无话可说！程少的脾气他很了解，坦白承认还有一线机会，撒谎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客对我们都有什么意见你清楚吗？”程恪煜抑制着火气继续问道，他的眼神无意中掠过桌上的一个文件，随手拿了起来。

    “知道一些！”赵俊风心里更加忐忑。

    程恪煜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拿着那份文件逐页浏览着，神情有了些许缓和。翻看完手里的文件，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个是谁写的？什么时候拿到的？”

    “前两天于磊拿过来的！”

    “赵俊风，对你，我非常失望！从最基础的工作干到今天，你用了五年时间，但毁掉他，你只用了两个小时！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程恪煜拿着那份文件起身朝门口走去，开门之前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如果你重视这份文件的话，今天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在于磊的经理室门前，程恪煜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面无表情地望着一脸惊诧的于磊，举着手里的文件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不，不是，是一个离职的员工写的。她叫简霖然，对了，您上次还看过她的员工资料表！”于磊慌忙起身，紧张地看着程恪煜。!

    “离职？”程恪煜的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为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是四五天前交的辞职书，第二天就没再来。说是家里有急事，不能再工作了。”于磊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个董事长虽说很少来检查工作，偶尔来也只是在大厦里随便转转就离开，从来不过问这里的事情，但今天他们惹了大麻烦，他及时出面才平息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很生气，冷峻的面容更加阴沉。据说，他的脾气很火爆，在面对愚蠢、低级的错误时就会爆发。

    离开于磊的办公室，程恪煜缓步来到二层，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想着那份建议书。他的直觉告诉他，简霖然对这里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否则，一个普通员工只是为了工作，不会写出这么详尽的意见、建议及解决方法。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她看问题的角度很特别，解决问题的思路也很清晰，高中学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可惜，她辞职了！否则，他有心让她来坐总经理的位置，至少，他认为值得一试，对自己的眼光，他一直都很自信！无奈地叹口气，程恪煜转身走向电梯口。

    “恪煜，你也在这里啊！”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在程恪煜面前响起。(!≈

    是林婉纯！程恪煜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你来这里买书吗？”

    林婉纯眼睛一亮，她决定临时改变主意，“不，我来找人，找简霖然！”

    “找她干什么？”

    “你认识她？”林婉纯紧盯着程恪煜，心里有一丝紧张，万一他直接承认了他和简霖然的关系，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她是这里的员工，别忘了，我是这里的老板！”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林婉纯心里一喜，欲盖弥彰更好，她下步计划就会变得更容易！“恪煜，过几天松榆那块地的竞拍，你真的不参加吗？”

    “不参加！”程恪煜说得很干脆。他心说，既然林氏那么想要那块地，那就成全她好了！

    “真的？那你能和我一起代表林氏参加竞拍吗？”

    “如果你愿意，我没问题！”演戏要有始有终才对，就把它当作最后的谢幕吧！更何况还可以亲眼看到戏剧结果，他何乐而不为呢？

    “谢谢你，恪煜！”林婉纯很自然地挽住程恪煜的手臂，满含期待地说:“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别的事，改天吧！我先走了！”不着痕迹地摆脱林婉纯的手臂，程恪煜向楼下走去，留下林婉纯在原地无可奈何地嘟嘴瞪着他的背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简霖然握着手机，一脸郁闷地坐在医院院子的一个休息椅上。莫名其妙！神经病！她在心里不断骂着那个刚刚打电话过来的人。都说了不认识那个男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还说那么难听的话，提那么过份的要求！

    生气归生气，最后她还是决定按照他的要求做，只是多一点风险而已。她相信，如果她不答应，打电话的人会说到做到，不断来骚扰她和她的家人，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上午九点半，林婉纯挽着程恪煜满面笑容地走出电梯，来到希尔顿酒店九层拍卖厅外。今天，松榆土地拍卖将在这里举行。楼下已经聚集了许多记者，等待竞拍会后的新闻发布会。

    参加竞拍的人已到了不少，三五一群聚在一起交谈。程恪煜与林婉纯的到来给了他们更多的交谈话题，纷纷猜测着他的来意和之前他与林婉纯婚约的真真假假，好不热闹！

    程恪煜如平常般冷峻深沉，他随着林婉纯不断与相识的人握手致意。越过几个人，林婉纯忽然扭头看着程恪煜，犹豫地说:“程伯父在那边，我要过去打个招呼，你——过去吗？”

    程恪煜随意地望了眼不远处自己的父亲程铭德，“不了，我在那边等你！”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从二十年前，她母亲带着他义无反顾地离开新光路那个家开始，在他心里，他们的父子之情也随之恩断义绝！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程伯父，您这么早就到了！”林婉纯甜甜地笑着，在程铭德身旁站定。

    “我也是刚到！——难得看见你和阿煜同时出现，怎么样？你们进展不错吧？”说着，程铭德望向陈恪煜的方向，精亮的双眼带着隐约的落寞。他唯一的儿子，对他却看都懒得看一眼，让他怎么不失落？

    “谢谢伯父的关心！我们还好吧！”林婉纯这么聪明的人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思，“您别担心！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多劝劝恪煜，再怎么样，父子关系是割不断的！”

    “那敢情好！呵呵！”程铭德收回目光，“你父亲怎么没来？”为帮助林氏，他不惜招惹儿子，给他们已经无可挽回的恶劣关系雪上加霜，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刚通过电话，说马上就到。陈伯父，这次真的谢谢您愿意这么帮林氏！”这句话林婉纯说得很真诚，是她的心里话。虽然她知道，大家合作是各取所需，互利双赢，但林氏的获益要更多一些。

    “不用客气！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再说我也不吃亏，还能给儿子娶到你这样的好儿媳，我说谢谢才对！哈哈！”程铭德似乎对双方的合作很满意。

    “程伯父，你又取笑我了！”林婉纯的脸顿时羞得通红，虽然那也是她期待的结果！

    “铭德兄，什么事这么开心？”林为年由一个年轻人陪着走过来，满面春风，对于女儿的信任和他们前期周密的计划使得他确信，这块地，非林氏莫属！

    “我是在羡慕为年兄有个漂亮能干的女儿，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将来会是我的半个女儿，可以分享你的骄傲，所以才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