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还可以再喜欢么

    班上赚钱的风气越来越盛行，我每天依然生活在季凡梦不时出现的单词轰炸中。

    这段时间，李震借着找我的缘故来过班上几次，一来二去，倒也是和我的新同桌孙芮相熟，两人聊得越来越火热。

    “耗儿，我这个方法是不是很赞，先和她成为朋友，然后默默捕获她的芳心。”李震刚结束和孙芮的聊天，意犹未尽。

    我竖拇指，然后换个方向趴下继续补眠。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震实在和我有太多的共同点，一样的桀骜，一样的懒散，就连最女孩子用的方法基本都一样。

    李震又说了几句，大概就是他以后打算怎样怎样，见我蒙头不理他，便无趣的离去。

    时间，就这样在睁眼闭眼，再睁眼中平平淡淡的度过。

    再然后，王伟雪的稿子又被退了回来。王伟雪依然没有灰心，历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大改，将故事改成了男生宿舍脏乱差，导致老鼠变异，后来咬死了去厕所逮抽烟的学生的教导主任蜡笔小新。

    没有任何意外，稿子又一次被退回来，王伟雪暴怒，找我诉苦，于是我提笔静心，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使得篇幅增加了一倍有余。

    我写的内容是，男生宿舍太脏太乱，导致老鼠变异，咬了杂志社团的社长，于是那名社长第二天醒来后悲剧的发现自己变成獐头鼠目，从此和女同学无缘。

    这次稿子没有被退回来，杂志社的社长（一中杂志社，类似学生会这样的社团组织）直接带着社员杀到一班，用很诚恳的语气，说:≈quot;哪位同学叫王波，星期五别走，老子弄死你。≈quot;

    在杂志社一群人气势滔天的压制下，王伟雪果断的选择匿了，再然后，王伟雪放弃了写赚钱的门路，转为打游戏，他拿出省吃俭用偷偷存起来给宋芸买生日礼物的两百块钱（其实还差一点就够买他看中的礼物了），找班上的杨松友情价买了三千万游戏币，开始专攻dnf（地下城与勇士）。

    他白天上课趴着睡觉，晚上跑到网吧打通宵，硬是被他后起赶上，生生将游戏角色打到满级，于是，我们几个都跟着他晚上翻墙出去泡网吧，他们打dnf刷图，我打cf。

    通宵打游戏的后果就是，白天上课的时候昏昏沉沉，走路就像丧尸一样步伐蹒跚，下一秒就可以站着。

    “田文浩，这几天你们在做什么？怎么都好没精神？”!

    自习课的时候，季凡梦以帮我辅导的名义，成功和孙芮换位置，再次坐到我的旁边，楸着我的耳朵强行将我从周公身边拉开。

    “做很重要的事情啦。”我应了一声，揉满是血丝的眼睛。

    “那是什么？”季凡梦不懂。

    “秘密。”我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季凡梦又楸了两次我的耳朵，不过强劲的需要补眠使我忽略了那种疼痛，然后我的耳边，就听到季凡梦的一声叹息，而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教室中的吵闹声，和季凡梦近在耳畔的沙沙翻书声。(!≈

    我转换了一下头，睡得香甜。

    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快要放假的前两个月，王伟雪将游戏里的一部分金币和装备卖掉，终于筹够了钱，然后拉着我冲进琳琅（一家精品店），花光身上带的钱，买了一只大大的棕熊抱枕，大到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那种。

    “靠，为什么买这么大？”我和王伟雪一头一尾抱着棕熊抱枕。

    “相信我，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越大越好。”王伟雪得意的挑眉。

    你又知道了？拜托，别搞得你懂宋芸一个，就懂全世界的女生一样，至少我就知道送文学名著给季凡梦的话，绝对比送什么鬼的毛绒玩具效果更好。

    临出店面的时候，我看到那枚季凡梦曾经隔着橱窗看过的四叶草挂坠依然挂着，上面一千一百四十的高价刺痛人心。

    走在大街上，无数的人诧异的看着我和王伟雪抬着一个大大的棕熊玩偶，那种眼光，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如果可以，我很想学会土行孙的遁地神功，下一秒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抱着玩偶头的王伟雪，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外八字，像极了动物园求偶胜利的骄傲孔雀。

    玩偶被抬进学校的时候，引起全校轰动，很多同学跑来围观，然后，玩偶被抬到了宋芸的面前。

    “宋芸，生日快乐。”王伟雪走到宋芸的座位前。

    我和闻讯赶到的龙云王波几人扮演千军万马，在地上打滚嘶嚎，嚷着亲一个，亲一个。班上的同学，看热闹的同学也开始起哄。

    宋芸站起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最后抱着巨大的玩具熊哭得泣不成声，然后王伟雪抱住了宋芸。

    原本我很纳闷，除了长得比我帅那么一小点外，我哪方面逗比王伟雪强，为什么他能追到宋芸，而我还在季凡梦好朋友的范畴转圈。

    看着幸福抱在一起的王伟雪，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只是两个人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班级上的轰动成功的惊动了王老板。

    一回头，就看到王老板黑着脸，虎视眈眈的伫在教室门口。

    “宋芸，王伟雪，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一趟。”王老板沉着脸离开教室，留下脸色难看的宋芸和王伟雪，还有鸦雀无声的一群人。

    然后，叫家长，思想教育，等这段事情告一段路，已经到了星期五的下午。

    我和她一起等车回家，宋芸这次并没有和他一起。

    “耗儿，我是不是做错了？”王伟雪无精打采。

    被王老板和他爸妈，宋芸爸妈轮番轰炸快一个星期，他能有精神才有鬼。

    “你没有错。”我合上英语书，意味深长:“错的只是你喜欢的方式。”

    每个人，都有喜欢人亦或者被喜欢的权利，我们无法阻挡，但我们可以做到的，是控制我们喜欢人的方式，沉浸在幸福中，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

    “那我还可以继续喜欢宋芸吗？”王伟雪稍微有了点精神。

    “当然可以。”我把课本丢进书包。

    等了许久的班车，也缓缓驶来，于是爬上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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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我是雷锋

    李震把挑染的头发染回黑色，来我们班的次数越来越勤，以至于最后直接忽略了好朋友的我，和孙芮聊得开怀大笑。

    靠，又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王伟雪依然在玩dnf，不知道他从那获得的渠道，买了两张外挂卡，玩得更加丧心病狂，每天都在拼命的刷金币，刷装备。

    我嘛，靠着给学校写过稿子的光辉历史，成功在学校中找了一个差事，给老师的办公室，还有学校的练舞房打扫卫生。

    工资不高，工作很累，每天接受完季凡梦的辅导，就得一头扎堆在打扫卫生之中，闹得灰头土脸。

    只是这些钱我并没有拿出去用，也没有拿去卖梦寐以求的大炮，都被我理得整整齐齐的，压在枕头下。

    为了省钱，我也丧心病狂的开始不吃早餐，中餐只点食堂最便宜的，下午的么，则不用客气，因为有着打游戏赚钱的王伟雪。

    只是做存钱这种事的，并不止我一个。

    我在偷偷摸摸存钱，王波为了游戏道具也在偷偷存钱。所以早上饿着肚子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人。

    人在做，天在看，利用外挂疯狂刷金币的王伟雪再一次上线备战的时候发现游戏帐号被查封，解封日期延续到2063年的春天。

    “老马，我点艹你全家。”王伟雪对着天空竖中指，心疼帐号内没来得及兑换的黄灿灿金币。

    王伟雪的游戏收入被截断，意味着他不时对我的接济也被截断，每天下午的那一餐，变成了可有可无。

    但，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一点，就算饿得恨不得啃掉一头牛，晚上做梦都是吃东西，那些理得整整齐齐的，被我压在枕头下的钱，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打过主意。

    饿肚子上课的人，变成了三个。每天早上不吃早餐的后果，就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一丝力气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保存体力，睡醒了就跑到饮水机钱猛灌自来水，然后躺回座位上祈祷快点睡着。

    “田文浩，你们没钱了？”孙芮被我胸腹间传出的轰鸣声惊动。!

    “才不是，老子这是在减肥。”我晃动昏昏沉沉的脑袋，举起瘦弱的胳膊作为佐证。

    昏睡在继续，一整节早自习，班级大后方不时传出的肠鸣声此起彼伏，你方下场，我又登场，好不热闹。

    就连前面的季凡梦都忍不住好奇的向后看来，我把脑袋埋在胳膊弯，假装没看见。

    四天没吃早餐，三个人都饿得哭了。

    “妈的，去他么的大炮，老子要吃饭。”王波流着泪，肥手在我捂进的裤带中乱摸。(!≈

    “滚开。”我吼，一脚踹了出去。

    饿了太多天，以至于连踹人的力气都没有，脚踩碰到王波的裤腿，便无力软倒。

    “麻蛋，不管了，老子也要吃饭。”左后方的王伟雪加入打劫的队伍。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纵然我左躲右防，玩出了百般花样，还是被王伟雪，王波两人偷袭得手。

    然后，王波，王伟雪翻遍全身，搜出几张零碎的钞票，加上我的，凑起来不超过十块钱，刚好够买一碗牛肉粉。我在后面虚弱的奸笑，才不会告诉他们我的钱藏在枕头下。

    走廊上，王伟雪和王波拿着凑出的十块钱，抱头痛哭，然后奔向学校大门，没一会就端回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三个人，三双筷子在一碗牛肉粉中翻飞，没一会牛肉粉就见了底。

    我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剔出齿缝中塞住的牛肉丝，宝贝的放回嘴里咀嚼。王波那厮更狠，趁着我和王伟雪还在回味牛肉粉的美味，端起装粉的一次性碗咕咚咕咚，一大碗汤就没了，真正的见了底。

    “靠。”我挥拳。

    “靠。”王伟雪竖中指。

    靠着牛肉粉坚持了一天，再度陷入饥饿。我记忆犹新，数学课上，王波猛地站起来，在老吴还有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中冲了出去。

    直到下课，王波依然没有回来。我饿得头晕眼花，突然有人端着一碗热汤递给我。我一看，是王波，他的手上还端着一碗汤，是给王伟雪的……

    “你们两真傻，食堂的汤不是免费的吗。”王波裂开嘴笑。

    我和王伟雪顿时泪洒当场。

    王波喃喃的说:“要是有热腾腾的盖浇饭多好，双层的盖浇，热气腾腾的那种。”

    后来，王波彻底放弃了大炮，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盖浇饭，他每次都很奢侈的叫老板浇上两层盖浇。

    再后来，和王伟雪好多天没说话的宋芸终于看不下去，带着王伟雪去食堂，去外面下馆子。

    饿得昏沉沉的人，又只剩下我一个。

    一天刚上早自习，有人敲我桌子，我抬头，是季凡梦，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子。

    我想，一大早自习的，季凡梦不在前面好好温习功课，跑我这里做什么？

    “没吃早饭吧？”不确定季凡梦用的肯定句还是疑问句。

    “不吃，减肥。”我趴在座位上有气无力。

    “真不吃？不吃我拿走了？”抬头的话，我一定可以轻易看穿季凡梦清澈的眼睛下隐藏的狡黠。

    望着季凡梦拎着的塑料袋中的早餐，我拼命咽口水，残存的面子让我没有伸出手。

    “我今天没食欲，本来准备送给你的，不要算了。”

    “送给我？不要我还的？”

    “送你的为什么要还？”

    “哈哈哈哈，季凡梦你真是个大好人，以后早上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就都交给我吧。恩，不用谢，我是雷锋。”

    在那一刻，什么面子，什么骄傲，统统见鬼去吧，老子只要吃饭！

    季凡梦把塑料袋交给我，回座位去了，我一边啃着还冒着热气的糯米饭，一边喝着豆浆，心想:季凡梦真小气，早餐吃这个。

    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季凡梦不是不小心门口卖糯米饭的阿姨没零钱，多带了一份糯米饭，就是胃口不好，吃不下早餐。每天早上的自习课，她都会敲我的桌子，我则满脸不情愿的替她消灭那些早餐。大快朵颐。

    每次，同桌的孙芮都会托着下巴，说:“田文浩，你真幸福。”

    往往，我都会呲之于鼻。

    “什么幸福，我这叫雷锋，做好事而不留名。”我顶回去。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四年，现在的我，早餐喝牛奶而不是豆浆，吃大碗的牛肉粉而不是啃糯米饭。

    时间轰隆隆的驶过岁月，有些事，却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每次吃早餐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些年，那些高中，有那么几个人，为了大炮，为了给喜欢的女生买心爱的东西，为了各种各样的内容，忍饥挨饿的场景。

    同样，我也会想起，课桌每天上自习的时候响起的敲击声，随后出现的带着热气的糯米饭，还有，那个拎着塑料袋的，眼睛清澈的女孩子。胸腔中那颗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得冰冷的心顿时一暖。

    于是，我掏出电话，找到想要的号码，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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