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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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霞光起,日光落,月光升……

    月上柳梢,月满乾坤,月……月过郑海的生日,结束了。

    我仰望着那一盘满月,恁样的明亮,恁样的皎洁,恁样看似完满的月,拂着波光粼粼的兆河,拂着地万物,拂着海。

    许多的话涌来,我想问月。

    我想问它,明明已是十七,还维持着这十五的假象作甚?

    我想问它,既然早晚要有残缺不全的一日,为何总要给人圆满向往?

    我还想问它,为何不能为了海,停在十六的夜空,让那日永远不要逝去?

    我还想问……

    那些话,只响在胸臆。

    月光未减,寒意已添。月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名曰慷慨却实际吝啬,代表慈悲却清平无波,笑睨人间事,淡看云烟起,月如是,神如是。

    怜悯着世人却嘲弄着世人,享受着世人供奉却慨叹着世人贪婪。

    月,在你怜悯的眼里,海可是贪得无厌的那个?

    我执意和它对望,仍是自不量力。颈酸痛,身清冷,一双腿亦乏力跪地。只是,海还要望月啊,海还有话问啊,是谁模糊了我的眼?是谁阻隔了我的视线?又是谁,在这孤寂月夜里,哭声响彻地?

    “海,海……我的海!呐,我的海!”

    婆婆,海的冯婆婆。她软厚的怀抱收容了我,温暖的气息包围了我,“我的海,我的海,我的海……”

    “……婆婆……”在看不清婆婆,叫不清婆婆时,方晓得,那个掩面恸哭的,竟是海。“……婆婆,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海,跟婆婆回去吃面,婆婆在面里,放了肉丝,放了卤蛋,除了海,婆婆不让任何人动……走,婆婆带你回去。”

    “……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海,走了,去吃面了。”

    “生日过了……他没有来……”

    “海只要想,婆婆可以为海过生日。”

    “婆婆,他为什么不来……他……”

    “回去了,吃一碗暖呼呼的面,洗一个香喷喷的澡,再大睡一觉,其它的事,先不要想。”

    回去了,先不要想。

    我在婆婆的柔声呢哝中,吃了面,泡了澡,上了床,入了眠。

    “海啊,你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你等在兆河边,到底等的是什么呢?是苍山,还是一个希望?你伤心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苍山的爽约,还是希望的破灭?海,我的海……”

    耳畔,依稀有婆婆的叹声,她拭着我颊上不断涌出的泪,将一记轻吻印上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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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后,不想再回大苑公府。

    那座华丽豪奢的府邸不是海的家,豁达智慧的夫人也不是海的母亲。

    她,也许就如那盘月般,对海充满怜悯慈悲,但也无能为力。海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你想好了?”秋夫人听了我的请辞,怔忡良久,问。

    “是。”想好了,早已好了。早在脑中打了无数遍,只差了付诸行动而已。

    “怎么突然想走,是我对你不好?还是,风儿又纠缠你了?”

    我摇头。原本,我并不想当面请辞,但夫人对海委实很好,海不能枉负。

    “看你这模样,是执意要走了?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是不是?”

    “海想夫饶时候,会来看夫人。”

    “也便是,如果你永远不想我,我便永远见不着你了?”秋夫人丰腴的脸盈满惆怅,藕臂轻轻环围住我,“我没能留住云川,竟也留不住你。”

    “海只是想……”

    “我明白。”她展眉冁然,“终究,你们不是我。你们的地太大,不是一栋华宇高墙能拦得住的。那么,就去罢,到你们的地里去,在那里,你们才能如鱼得水。”

    夫人……

    如果,海真有这样一个母亲,必定是幸福的罢。

    “不去和风儿一声么?”

    我一怔,随即摇头。

    “算了,不去就不去罢,了,会徒生许多事端。”

    “海走了。”

    除了夫人,这栋府里,海不必和任何人辞校

    就算是待我当真如妹的费得多、费得满,告诉了他们,等于告诉了秋长风。他们对我的亲,永远压不过对主子的忠。

    这无可厚非。只是,海少有遗憾,临行,竟也不能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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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见古人。”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后不见……来者……”

    “念地之悠悠……”

    我进了院门,迎头就见院央槐树荫下,臭冰握一本诗词集,板着又臭又冰的脸,起着无平无仄的声,授人解惑。为徒的,则是那个又缠又粘的婵玉。他念得一板一眼,她跟得一停一顿。他脸臭声冷,她则巴巴相望。他一个淡淡赞许眼神,足以让她嘻笑整日……这一对喔,绝配。

    “臭冰,你能不能别总按你那张脸的情境取材?这悲古伤今留给你一人就好。你看外面明地秀,山清水好,也让婵玉能领略一番嘛。”

    每日下工,海最大的消遣,就是将一块冰逗得脸更臭,声更冷。

    果然,臭冰没让姐姐失望,冷冷抬头,冷冷相望,冷冷道:“你又知道几首诗?”

    “不多,能娱情娱境就行了。什么‘草长莺飞二月,拂堤杨柳醉春烟’,什么‘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哪一句不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

    “二月已经过了。”

    “啧,你呆板,马上就表演迂腐给人看,臭冰,你当真是个好弟弟哦。”

    “少充大人,我不是你……”

    “姐姐!”婵玉如一只兔儿般跳来,“姐姐有没有给婵玉带糖回来?”

    我抚了抚这只已被臭冰打上自家标签的乖兔的头,“姐姐当然不能忘了婵玉,婵玉帮姐姐把那堆菜洗了,马上就有糖吃哦。”

    “好!”乖兔按我所指,欢喜蹦着去了。

    臭冰瞪我一眼,紧随其后,将他家兔儿按在椅上,把菜洗得好不仔细。

    嘿,就知道。

    “海。”冯婆婆在身后含笑起声,“你又在逗川了是不是?”

    “婆婆~~”海也化身兔儿,拱进婆婆怀抱。

    “快去洗去这一身的甜糕味,婆婆做了五鲜丸子。”

    “好!”

    这便是海在江南一处镇的平淡日子。这样的日子,转眼已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