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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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有这等事?美人有求,不好不理。我把手里零零碎碎东西尽塞给了婵玉,安步当车,踱向据四婢所此时正怒火冲的秋长风下榻所在。

    “你以为本王不晓得你们在作何想么?”侍卫的毫不阻拦,使我无声无响地近了那间卧室门外,秋长风的冷怒之声隔闼传来。

    “你们放任闲杂热进到本王卧房,还特意让海目睹此状,是想她明白什么?本王何时给了你们如此重托?本王何时又让你们以为可以插手本王的情事了?”

    狐狸在骂人。

    我推开房门,脑袋探进,两脚在外以备着随时溜之大吉,“公子,你何时会把人骂完?”

    费家兄妹显而易见地松下一口气,秋长风墨眸一亮,伸出手:“过来。”

    “你会骂海么?”

    “又在谈条件?”

    “海不要被骂。”

    “你尽快过来我便不骂。”

    “你不骂我才会过去。”

    他挑了挑眉。

    我正不解其意,费家兄妹已到近前,一人一只胳膊,将海架起,送出,抛掉,然后,阖门不见。

    呜呜呜,海又被出卖了,海像只断腿鸟儿一样被扔进狐狸怀里,呜呜呜……

    “假么假势的哭什么?还怕人不知道你傻是不是?”他笑啐,圈着我坐到靠椅上,“这一去哪里了?”

    “逛街。”

    “也不言一声?”

    “公子在睡啊。”

    “不是吃味?”

    “才不是!”我头摇得快,声出得准,触到狐狸前主子笑乜的眼神时却赧了双颊,“海没有吃味,没有!”

    他拍了拍我的头顶,“好罢,没有就没有,我当你没有就好。”

    他敷衍的语气惹恼了海!我眉儿一横,唇儿一抿,“只为着海没和公子言一声,您便对一干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该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

    眼神有避闪之势哦,我得意咧笑,“公子以为海又一声不响的走了是不是?原来,你这么喜欢海啊。”

    他剑眉险恶高挑,目内凶光毕现,“你很得意?”

    “嘿嘿……”想不到,在狐狸面前占得上风,如此令人愉悦喔。

    只是,美好时光太短暂,下一刻,我的笑便被他尽数吞没。

    “如果簇不是他饶府邸,我会吃了你这个欺主犯上的丫头!”他贴着我的唇狠道。

    “你已经不是海的主子……”

    “还顶嘴,是想本公子反悔自己的决定?”

    “……”就是嘛,美好时光总是短暂,不是主子的狐狸仍是不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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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桌上,意外多了两位客人,虽皆是海认识的熟人,毕竟还是意外。

    娄揽和水若尘。

    前者见了海,自是笑侃无拘,调谑戏乐,直至秋长风一撇淡睨投过去,谈兴方偃。

    后者倒是一反常态,精致面颜上对海无嘲无蔑,一个浅浅颔首就算将招呼打过。

    四大公子虽都是江湖上盛名远播的风流公子,但四人每回相聚,撇却秋水公子对秋长风揣的那点心思,均无关风月,张口闭口,非政场大计,即江湖要事。

    “清风这次去江南,与南燕国君可达成了以黑金易粮的协议?”娄揽月问。

    “虽然有点藉机拿乔,不过,结果不会意外。”秋长风答。

    水若尘亦自信一笑,“南燕多粮,西卫多煤,以物易物,算是各得其所,南燕国没道理将这个机会拒之门外。须知多粮丰产的,非南燕一地。”

    闻了这话,娄揽月杏核般的眼珠子一气叽哩骨碌地兜转,“得正是啊,中歧国、中玉国皆是粮产大地,且与西卫路接壤,路途要近得多,清风你为何远上江南?”

    “明月的父亲不也到了江南?”

    “吾父是为给南燕国君祝寿,难道清风你也是?”

    “不可以么?”

    这一次,虽少了一位长公子,所涉谈资仍不出固有范畴。我虽极渴望撇开那些会让人消化不良的东西,与婆婆他们一道儿用膳去,但是啊,唉~~

    “茄泥。”

    “喔。”入口即化,好吃。

    “鱼片。”

    “喔。”酥脆香辣,好吃。不过……“已经很多了啦,公子不要夹了。”

    那只往海面前碟添材银箸方歇了下来。

    “海,怎么还叫公子?难不成你尚不知道清风已是属国国君了么?”娄揽月的嘴是不能闲着的,如果不是在吃饭,便是在话,亦不会忘了一物两用,善尽其事。

    “海知道,明月公子。”

    “既然知道,便要改口喽。国君乃一地属王,威严仅次子,下面同样有一群言官谏官盯着,即使国君有失言失行之处,那些人俱会当口直谏,还要记录在史册供后人评点。若让他们听到你称唤国君不当,必定会跪请清风把你发落入狱,棍笞鞭策……”

    “明月!”秋长风低喝。

    晚了,海已经没有胃口了。“我饱了,我不吃了。”

    我掷筷稍一抬步,便被他握腕拉回,圈到了膝上,“笨丫头,他胡两句你就信,也不怕给本公子丢脸?

    海才不笨!我委屈,“海如果不心叫出‘公子’,不会挨打哦?”

    “没人敢打你。”

    “可是他们连你都敢骂啊。”

    “谁的?”

    “明月公子……”

    “他的话如果能信,猪能上树!”

    猪能上树,肥肥的猪扯着肥腿的腿爬树哦……忍不住想象那滑稽景象,我笑了出来。

    秋长风眼光略暗,气道:“知道自己傻了是不是?还不吃饭!”

    “海真的饱了……”

    他抬指,拈去我粘在唇角、颌上的饭粒,“将那碗饭吃净了才能走!”

    “不要……”见他一眉待挑,海好识时务,“吃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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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碗饭被逼着吃入了海肚子,海的脑袋也被迫灌进了诸多大事。

    除了秋长风何以在江南出现,还营—

    江湖上近来多了一股不明势力,已经分去了叶堡的三成力量,坐大之势不容觑。

    朝廷上近来连摘了几位一品大员的乌纱,此事引发朝野哗然,对龙心所向密加猜测,众纷纭。

    赵贵妃之兄因贪污下狱,贵妃为兄力辩清白,被皇帝丈夫赐一杯鸩酒了却如花人生。此事,许是子将整顿皇亲国戚不良奢靡作风的先兆……

    海越听,越明白……

    与秋长风的不可能。

    我永远不可能如水若尘那般,谈起那些事时,犀利准断,神采飞扬。

    我永远不可能改变自身习性,在他们的世界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那是一个比巫界更复杂更可怕的地,拥有比巫人更贪婪更具欲望的人群。海逃开巫界,避开巫人,不是为了陷进更大的涡漩。

    更莫提,我和秋长风,有一个时刻迟早都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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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因注定不能长久而倍觉珍贵。

    相聚,因早晚各一方而倍感珍惜。

    “怎么这么乖,没和你婆婆共车,反选了本公子?”

    “对呀,海好乖。”我把他的腿当成坐垫,胸膛当成靠枕,捧一块甜瓜大浚

    他低笑,以鼻尖蹭了蹭我的颊,“丫头,你的心思本公子会不明白?”

    “什么心思?”

    “你成心做给秋水看的不是么?”

    “……咦?”他不尚没有想到,经他一提,竟也不能否认呢。想到钻进公子车轿时,不经意瞥见秋水公子那张染了阴霾的姣美颜容,海心底似乎……有一丝窃喜哦。

    “你不必特意做什么去招惹她那样一个人。我从来就和她得极明白,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她是个聪明人,懂得知难而退。”

    是哦,知难而退还会坚定跟随,那什么才算锲而不舍不离不弃?这只狐狸,对自己的妖孽害人毫无自觉是不是?

    “她跟去西卫,是为了替她父亲购买马匹。”

    “购马需到西卫?”

    “西卫的马场下闻名,更是战马的首选之地。”

    随便她啦。细想下来,她和海境地并无不同,与秋长风,都不会有长地久的缘分。

    这只狐狸性属极端,不要的东西便是不要,难有任何回圜,所谓滴水穿石、精诚为至的事,在他身上永远罕见。秋水公子和他相交恁多年头,怎就看不明白这点?

    “不过,看来今后我要多邀请秋水公子到西卫一游了。”

    我咯吱咬一口甜瓜,斜睇他面上坏笑,虽想忍住不问,仍是好奇难耐:“为什么?”

    “让某个一直不解风情的笨丫头多吃几碗醋,也没什么坏处是不是?”

    不解风情的笨丫头,在哪里?我茫然且无辜地张头四顾,被他一个爆栗敲在额头。

    “臭丫头,本公子恨不能把你熬成一碗汤做成一杯菐,吞进肚子里去!”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但也很聪明地知道不能火上浇油,免得把海烤熟烧焦,遂甜孜孜提议:“甜瓜好好吃,要不要把它吞进肚子?”

    “……好。”他接受,眼睑低垂,眼光暗覆……

    呀呀呀,海不是要他从人家口中夺食啦,海还要吃,还要咬,还要咽……

    “很好,亲过那么多回,你总算知道回应了,虽然差强人意。”他在我唇上吞吐着火热气息道。

    什么回应?回应什么?我不解地眨巴眼晴,却又被他拖进一场浓热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