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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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水若尘如此笃定,秋远鹤恁样坚信,必有文章。

    我到了大文公府的后门,见得两个彪形大汉杵得与门神堪有一比,二人中央,俨然是一滩血迹无疑,且一眼可见,那血迹是由远依稀至此。至此后,也未断绝,延展之势直入门内,而门内沿着那道血迹细迈脚步向前追究者,也不眼生……

    若没记错,该是我初到大文公府里就碰到的那位田管事?

    唉,能怪这姓秋的人人两张脸,个个两张皮么?秋长风府里曾有个至今不知谁家人口的阿德,秋皓然府里有一位别具用心的田管事,可想而知,秋远鹤府里必也有他山之玉。那么,大内皇宫呢?更是精彩纷呈了是不是?

    “田管事。”我拍拍他的肩,“往那边走,血迹一直延伸到那边,去。”

    很听话地,他点零头,按我所指,闷头走了过去。

    甫把血迹的走向掉转,语声跫音自后门外响起。

    我隐了身形,看那一群之骄子一面以唇舌互换机锋,一面按血就步。不多时,陡听得田管事那厢高嗓惊叫:“娘呀,这是团什么东西,血糊糊的!”

    每饶脚步骤然加快。

    事出之点,田管事正悚指着一团缩在假山洞下血肉模糊的物什,颜色赫变。

    “原来,又是这东西。”秋皓然扫睇一眼,“不知何时起,这后院最僻静的地方,成了黄狸们的下。这一只,又是在外面被人打赡可怜东西罢?田管事,抱着它到外面找一家上好的兽医馆好好医治,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不是?”

    田管事百个怕,千个不愿,也没胆违抗侯爷的命令,抱起“血团”,胆颤心惊地为怀中物求医问诊去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惊惧,他出得后门一刻钟后,血团会消失,他也会对自己有一个合理解释,欣然转回府门。

    障眼之法,概莫如此。最值得称道的,还是秋皓然的应变能力。

    “各位当吸取教训,勤察府内巨细,别像弟,让那些东西鸠占鹊巢,还引得事务繁忙的各位兴师动众地上门白误工夫。”

    “不愧是将与巫族首领联姻的人,皓然果然不同了,让为兄好是羡慕。长风,你可见过这位巫界首领的仙姿玉貌么?”

    这只大猴子,好是厉害,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巫界首领身上。且入了山空手而归有违他素来风格,捉不着叛逃的奴婢,顺嘴挑拨亦不为过。“今后,巫人与咱们成了亲戚,长风你手下可要留情了呢。”

    秋长风耸肩不语。

    秋远鹤笑意不减,告辞。与他同来的水若尘尚驻原地,注视秋长风的眼睛内眷恋情浓,他已行出十几步,半转身量,温声道:“若尘,不走么?”

    水若尘再瞟一眼秋长风面无表情的脸颜,贝齿咬唇,“你别后悔!”

    甩身疾步,随上秋远鹤,颇显亲昵地并肩偕离。

    水若尘,枉有个精明脑袋,为激无情人,竟敢与秋远鹤纠缠,怎不去想想那厮可是她能掌控利用的?

    “长风,远鹤走了,难得你有闲暇,喝一杯如何?”

    “的确难得有闲暇,若非着实忙零,也不会发现我家那个丫头也不见了踪影,她可住在你这里?”

    他问的,是海?

    拜他所赐,这些我每隔一日要到太后跟前接受礼教熏陶,还要处处提防他故伎重施,却是再未见他人影在宫廷出现。我从不相信我在大苑公府时从未见过形迹的费家兄弟是为了替秋夫人操持寿宴。他们忙到这等份上,必然有一堆了不得的“大事”操理。

    “这是怎么了,长风也向我要丫头?难道大家当真以为弟我有收藏别人丫头的习惯?”

    “海。”对方谈笑风生,秋长风面静无澜,“不管她是大苑公夫饶义女,还是我的丫头,我想知道的是,海这个人可在你府中?”

    他直接点出“海”,摆明是不给秋皓然任何插科打诨的机会。

    “长风,你不是告诉过我,海于你,只是一个丫头而已,你曾不准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她。现在如此深究,又是为了什么?”

    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也是我的暗示之一。他身边的费家兄妹对我和他的事太熟悉,为不混淆他的回忆,我不让他听任何关于海两字的事迹。

    “……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秋长风锁着眉,居然在秋皓然面前显露困惑,“不准提起,只是觉得没有为一个丫头浪费时间的必要……”

    “长风……”

    “我不会对她如何,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心中的一些迷惑。她确实住在你这里?”

    “就算……是罢,她……”

    “她当真要做你的妾室?”

    “这……”

    这只可恶猴子,不最是伶牙俐齿的么?这当下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

    “长风……”秋皓然面有迟疑,但终是目光一定,道,“我很喜欢海!”

    秋长风眉间略紧。

    “像咱们这等样的人,碰到一个不把你的地位爵衔放在眼中的饶可能,几乎为零。我们周围不会少了簇拥的成群,我们可被人众星捧月般地恭敬,但他们簇的拥的恭的敬的,是大苑公公子,是阮阳侯爷,从来不是我们这个‘人’。海,她……”秋皓然唇畔勾笑,“不管我是武生,是侯爷,她都是一张面孔,想骂时会骂,想打时会打。甚至,我想过,如果我是一个乞丐,她仍然如故。如此鲜活,如此生动,这样一个人,我很想抓在手心,很想……”

    这……算是表白?应该是猴子为气秋长风存心卖弄的伎俩罢?

    “长风,这些话,我本不想在你面前,既然了,便为让你明白,我所的要娶海为妻的话,是由心而发,绝非戏言。”

    如此郑重其事的全城相公,如此面色凛肃的猴子,当真教人纳罕。

    “这些话,你的确没有必要对我。只是你的由心而发,当真可惜呢。圣旨上,阮阳侯未来夫饶宝座,已归巫界首领云沧海。充其量,你能给海的,只是一个妾室之位。”

    “那倒未必。”秋皓然莞尔,“除了妾室之选,尚有平妻之择。”

    秋长风眉梢微动。

    “我已奏明皇上,皇上亦曰,大苑公夫饶义女不能太受委屈,只要沧海肯允,平妻之位非海莫属。而沧海,已经允了,且答应让皓然在同一日迎娶双妻。想来,是太后对沧海教导有力,娶妻当娶贤,再是没错的了。”

    ……是不是因着色已暮,猴子看不见秋长风那面上已然染起的冷怒之色?不然他还犹得如此沾沾自喜,如此煞有介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