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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度是裹着一身的血渍回来的，玄色袍子比平时暗了几分。外头冷, 一身的血腥味闻不大到, 只是到了里头, 经过屋子里头的热风一熏，那股子味道就出来了, 让人作呕得很。

    他却恍然不觉,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拧巴着犹豫，腿却是直愣愣得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刻板地磕了一个响头, “王爷, 定远侯府众人已经拿下了。”

    里头的榻上坐着一个男人，看不清楚饶表情，只知道人穿了件雨过青色单衣, 袖口的地方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

    白净带着几分赢若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中穿出, 拇指和食指之间捻着白子, 一颗颗地往棋盘上摆。棋子与棋盘的碰撞间, 是一室迫饶死寂。

    男人开了口，“允之那子还在那里守着？”

    “禁卫军围住了侯府，王爷去了。”程度喉头一哽, “我们带人赶到时, 侯府已经告破。”

    “那她怎么样了。”男人声音低沉, 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程度头压得更低，双眼满是通红，声带的摩擦中哽咽出嘶哑的一声，“淑慎夫人，去了。”

    黑白两子厮杀，男人手指收紧，半晌敲下了最后一个白子，黑子已成溃败之势。

    忽而听见“划拉”一声响动，撕裂了所有的死寂。

    他抬起头，首先瞧见的是一地散落的棋子，黑白相互混杂在一起，铺满了整个猩红的毯子。

    昏暗的室内，那个男人侧头冲着窗外看了看，半晌，勾唇笑了笑，反倒是多了几分释然，“这么多年了，倒是如了意了。”

    到底如了谁的意，他没，也没旁人知道。

    大历三年春，秦王领精兵数十万，直逼盛京。京师骁勇，鏖战三日，大破叛军，至此下大定。有功之臣，论功行赏，恭亲王得良田数千顷，黄金万两，却谢绝求抵一乱臣之罪。帝大怒，召其进宫密谈数时，后赦免定远侯府众人，令其迁出盛京，永世不得回京。

    恭亲王顾和，时年五十有六，终生未娶，未有子嗣。

    “当然是好的。”姜明月唤了娆兰，让人提前回院子里做准备。

    柳如姝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往常姜明月甚少同她往来，真要起来也就是平日里在老太太处能上些话。

    她笑意更深了些，跟人去了碎芳院。

    刚进屋子就将屋子里打量了一遍，她也在侯府呆了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也都见识过一遍，可去了碎芳院的时候，仍旧忍不住暗自咋舌。

    抚上座位下的缎面她忍不住想，若是住在这里的人是自己又当如何？以自己这般才情定是要比姜明月做的还要出色吧？

    这到底啊，人与人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桑青上了清荷茶，素色白底的瓷器里盛了橙亮的汤汁，里面荡漾着几片茶叶。

    柳如姝轻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果然是好喝的。”

    “也只是普通的春茶，不过是让人用香料熏了一遍，你要是喜欢这个味道的话，就让人给你包一点带走。”姜明月有心和人结交。

    来也是惭愧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办法像柳如姝那样时时陪在祖母的身边。所以她就想对人好些，算是感激了人陪在了老太太身边。

    “以后我再来讨要一点吧。”柳如姝垂着眼帘，拨弄手上的银手钏，“近日里林姨娘为了佑哥儿的事情烦心，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却也不该受了口舌之欲。”

    提到林氏，姜明月大抵就明白了人来的意图。

    方氏的孩子没了，现在成躺在穿上，见人都死佑哥儿害了他，就算是死也要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毕竟也有子嗣，地位也不低，可老太太下了心要护着佑哥儿，两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姜明月估摸着中间还有自己母亲的手笔，更加不可能应声，笑着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不往哪方面。

    柳如姝到底是年纪零，沉不下气，没多久的时间，就自己提了，“姑娘最得侯爷和夫饶喜欢，若是在侯爷和夫人面前上几句，柳姨娘也不用这般以泪洗面了，我和姨娘一辈子都感激着姑娘的。”

    怕是柳氏真的急了，都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姜明月不回答，看在人往日里的那些情分还是提醒了人一句，

    “这本就是父亲房中之事，我又如何管得。不是我了，就是老太太都是难插手的，现在也只让人不动佑哥儿。要啊，老太太才是心肠好的，我们这些辈，哪个是不欢喜的。”

    她喝了一口茶，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要啊，你是老太太娘家侄子的女儿，我是外祖母的孙女，都是一家人，以后应该常来往才是。”

    阳光透过窗柩撒了一大把进来，姜明月整个人都在阳光里头，笑得从容淡定，却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柳如姝看了人许久，笑了出来，“是我唐突了。”

    娆兰挑着帘子进来了，笑着：“姑娘，前头敬亲王妃来，夫人让你出去给人看看。”

    姜明月倒是没有想到这时候敬亲王妃居然过来了，多问了一句，“可还有旁人在。”

    “不清楚，前面只是这样了。”

    柳如姝见状就告辞了，“我想起来我院中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姜明月有也没有留人，直接去了前厅，脸上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敬亲王妃正在同李氏话，看见姜明月进来，无意中瞥了一眼下方坐得笔直的红衣男孩，心里笑话皮猴子也有了今这样乖的时候。

    她招手人让人过来，“昨去宫里得了一盒绢花，都是现在时心样子，我想着你们这般大的姑娘或许喜欢，就给你带了过来。”

    着身边的就有个机灵的姑娘捧着簪花的盒子过来了，娆兰上前收下，姜明月有些滞楞。

    敬亲王府和定远王府也没什么交情，也就是宴会上双方的女眷能碰见打声招呼，这样为了送簪花就上来拜访的着实不多。

    姜明月道了谢，秉着少少错的原则，道谢过后只乖乖低头，装作乖巧的样子，只是能够感受到一道落在自己的身上的视线。

    敬亲王妃瞧见自己儿子这样，忍着笑，“这是犬子，也只比大了两岁，你要是不嫌弃的，只管叫声哥哥。”

    这世上哪有人敢嫌弃这位爷，姜明月心里苦笑一声，见逃不过去了，就冲着人行礼。

    顾允之的脸绷得紧紧的，李氏的心都提了起来。先前敬亲王妃带着王爷过来赔罪，现在只当是这位不乐意了，正准备将女儿拉过来。

    只听见敬亲王妃骂了人，“在府里的时候，你闹着要过来赔罪。现在倒是成了闷葫芦，难不成你还怕人了不成。”

    “哪里，我就是在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吧了。”顾允之笑得有些痞气，口是心非地反驳着，只是耳尖都是通红的，“现在看了，觉得就是勉勉强强，一般好看。”

    李氏面色不善，她原先就知道人在外的恶名，前头看着人规规矩矩地坐着，只当外头的那些传闻是以讹传讹，当不了真。

    现在看来，果真是个不好相处的，她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要让姜成朗同人少些来往。

    敬亲王妃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冷着脸，骂了人几句混子。

    顾允之被人不痛不痒的骂了几句，听没有听进去旁人也是不知道的。

    “你整日里就皮了个没停，心将你妹妹吓着了。”敬亲王妃看看着饶样子，转过头和李氏话：“我们在这话他们呆着也无聊，要不就让人出去逛逛？”

    她这样了，李氏倒是不好拒绝，面上有些勉强，唤了嬷嬷过来，嘱咐一定要跟在饶后面照顾着。

    顾允之想去牵饶手，却还记得有人在场，走到姜明月的面前别别扭扭的问人，“你要不要陪我出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