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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苏裴这次发作得格外厉害。

    他吃过药之后,疼痛减轻了些, 但并没有完全缓解。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浑身发冷, 喘不过气来又几欲呕吐, 胸口像是压了铅块, 让他精神萎靡。

    贺一鸣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靠在我身上。”

    “想吐就吐, 不要忍着。”

    苏裴很迷糊, 他只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亲昵靠在贺一鸣怀中,反正不行。但是他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今晚他们又吵架了……为什么事?他脑子现在转不过来, 反正是大吵一架……是为了他一直忙着做编剧,荒废的事?是因为他新年喝醉了酒, 约好的旅行误了火车?还是因为戏剧社的剧本?

    “一鸣……”苏裴含含糊糊说话。

    贺一鸣凑近他,不停为他擦去冷汗,说:“我在, 我在。”

    “我下次不喝酒了……我去改签火车票……你在酒店等我……剧本我会改……”苏裴断断续续胡言乱语。

    贺一鸣知道苏裴现在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在过去,说的全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他们真的认识太长时间了。

    贺一鸣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凄凉惶惑的念头,苏裴要是救不回来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无力过。

    但他立刻清醒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他不应该胡思乱想。苏裴会没事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要苏裴没事。

    到了医院, 苏裴先去了急救,在急救稳住了之后转去了住院。有护士认出了贺一鸣,问贺一鸣:“您要处理一下手掌吗?”

    贺一鸣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被玻璃杯割了, 他只要了一张止血贴,然后一直守在苏裴的病房里。苏裴现在安静睡着了,表情看起来也不痛苦了。

    贺一鸣这才觉得一阵疲倦,刚才看到苏裴痛苦的样子,他已接近精神崩溃。

    贺一鸣不想离开苏裴身边,他是走到窗边,压低声音打了几个电话。

    他先给他的公关于清泉打了电话,问了庆功宴上的情形。

    于清泉今晚也去了庆功宴,刚还和李云生热情聊了会儿,她并不是对小鲜肉感兴趣,只是在发展有潜力的客户。

    看到贺一鸣的电话,她语速极快:“聚会办得很好,大家都玩疯了。贺总?你在哪里?我今晚没看到你!”

    贺一鸣低声说:“我提早走了……现在出了一点事故。”

    于清泉干这行,处理过很多公关危机,给客户各种擦屁股。贺一鸣声音压得这么低,听起来就像捅娄子了。

    她问:“什么事故?”她在心里猜着,酒驾?打人?性骚扰?

    贺一鸣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苏裴。今晚不是事故,是他这一生的转折点。

    他说:“我想出柜。”

    于清泉一口酒喷出去。

    她绝对听错了,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贺一鸣说的也许是“橱柜”“出轨”“鬼畜”。

    “你要出什么?”于清泉不淡定了。

    贺一鸣说:“不是明天,但是你可以开始做准备了。帮我做好舆论铺垫。三天后,你拿个方案给我看。”

    于清泉说:“你刚刚是说……出柜吗?”

    贺一鸣没有吭声。他现在完全是鸡血上头,但是话一出口,竟然有一种无比的轻松感,他从没有体验过这种如释重负。

    “是的,出柜。”他说。

    这下轮到于清泉失语了。

    她想自己今天算是又开了眼界了。

    贺一鸣又给助理打了电话,安排了行程上的事情,又叫她来医院送些东西。

    苏裴做了一个长而且混沌的梦。

    梦中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与贺一鸣的离离合合——他和贺一鸣在人群中不停地相遇。时间分不清前后,他们一会儿一起在学校里散步,一会儿在片场争吵。

    他想抓住挽留那些开心的闪光时刻,也想阻止他们的争执。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焦虑和痛苦中,苏裴睡得并不安稳。他像泅水的人呼吸困难,终于挣扎着醒来了。

    苏裴醒来的时候,先看到床边输液的袋子,他没想到自己又犯了一次病。

    “苏裴。”贺一鸣声音无比温柔。

    一瞬间,昨晚所有的回忆都涌了上来。他怎么和贺一鸣去的那套别墅。贺一鸣的试探发怒,把他强压在沙发上。他们又把话都说开了。

    最后是贺一鸣追着他那一句“我爱你”,比梦更不真实。

    苏裴慢慢转过头,他看向贺一鸣,但他不敢盯着贺一鸣的脸看,他只看到贺一鸣的右手上贴着止血绷带。

    “谢谢,送我来医院。”苏裴说。他声音有些沙哑。

    贺一鸣知道这时候苏裴需要休息养病,而且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好重新开始。

    尽管他现在很想抚摸苏裴的头发和额头,想给他温柔的抚慰,但还是忍住了。

    “医生说你最好再留院两天。要不要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小曲奇怎么安排?”贺一鸣问。

    苏裴只要过了自己的手机。他叫贺一鸣回去,这是在医院,他没有危险了,还有护士和护工照顾,贺一鸣不必耗在这里。

    贺一鸣说:“我叫助理今天上午送些东西来,等她来了我再走。”

    苏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又缩回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助理送来了一些日用品,还给贺一鸣带来了电脑。贺一鸣本来是想留在病房里,但看现在的情形,他如果一直在病房里,苏裴可能根本没办法彻底放松。

    贺一鸣提着电脑站在苏裴病床边,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还在沉睡中。

    他轻声说:“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下午时候,苏裴的母亲文心兰带着小曲奇来了医院。

    现在是暑假,小曲奇这两天没有兴趣班,文心兰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好在旁边,听到说苏裴又住院了,她一定要来。

    文心兰没想到苏裴这一年多时间病情没转好,反而加重了。她太难过了,苏裴从小就容易生病,没想到成人了又遗传了他父亲那边的心脏病。

    “你早该戒烟的,我也是没有一直盯着你……你接下来什么工作都不许接,听到没有?好好休养。”文心兰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眼睛。

    小曲奇趴在床边,只是眼巴巴看着苏裴,好像不把爸爸看好了,爸爸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苏裴低声对小曲奇,也是对文心兰说:“明天让小曲奇去她妈或者她舅舅那里,麻烦他们这个暑假多照顾了……”

    文心兰紧张:“怎么了?”

    苏裴说:“我想趁着这空档,把手术做了。”

    小曲奇一听苏裴说要做手术,她的脸色立刻白了。不管她多聪慧早熟,毕竟还是一个小学生,经过了父母离异,现在爸爸又要动手术,她不可能不害怕。

    文心兰还算镇定:“也好,你年轻,做好了手术恢复得快。”

    和苏裴说过事情,文心兰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整理放好,这才发现病房里日用都准备得很齐全了,洗漱用品,纸巾,湿巾,充电宝,拖鞋,保温杯,甚至连睡衣都准备了两套。

    这肯定不能是医院准备的,文心兰不禁问:“这是谁已经来过了吗?”

    苏裴无力地说:“……是剧组的人。”

    如果文心兰再熟悉点贺一鸣,就会知道这是贺一鸣的做事风格。

    文心兰又去和医生了解了下情况,准备安排手术的事情。小曲奇在苏裴病房里,苏裴又安慰了她一会儿,说自己做完手术就会好,不会再生病了,小曲奇将信将疑,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贺一鸣这天没打算回家,他在附近的一家酒店定了一套套房住了下来。从这里去医院最快只要一刻钟。

    他的助理和秘书隐约知道老板突然在酒店住下是为了去医院方便,但为什么要如此用心,他们就猜不准了——BOSS的通病就是可以为任何一点小想法随心所欲。

    晚上文心兰不能给苏裴陪床,她叫苏裴先用医院的护工试试,如果觉得不好,她再给苏裴找一个护工。

    苏裴安慰她:“我躺了一天,觉得好多了。”

    等文心兰一走,贺一鸣仿佛踩着点一样出现了。

    苏裴只想说别这样。

    别这样……因为他很清楚,贺一鸣对他好起来可以好到天上去。

    他现在已经不能对贺一鸣的感情更澎湃更复杂了。

    “今天有没有好点?”贺一鸣给他理了理靠枕。

    “好多了。我和曾医生联系了,说了准备手术的事,”苏裴一口气说了下来,“所以我接下来会做检查,等手术排期。”

    贺一鸣没想到苏裴这么快决定动手术。

    不过这样也好,苏裴再在他面前发作一次,他都要得心脏病了。

    “找的哪个医生?”贺一鸣问。

    苏裴说:“没有特意找,这家医院的医生都很好,而且可以做微创,不用开胸。”

    贺一鸣问:“好……我只是来看一看。我不会在这里呆很长时间,不过你什么时候动手术一定要告诉我。”

    苏裴点点头:“好。”

    贺一鸣说着不会呆很长时间,却又姿态自然地在苏裴病床前坐下。苏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口赶客,他知道这尊大佛不是那么容易请走的。

    只是昨晚他们那一通,苏裴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适应。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问。

    贺一鸣终于笑了笑,展开手给他看:“只是一点小伤,没事了。你看你之前伤了左手,我这次伤了右手。位置还都差不多。”

    苏裴在心中叹气,这些伤还不都是自找的。

    他说:“我希望这些小灾小难以后不要再有了。”

    贺一鸣又忍住想去抚他头发的冲动,说:“以后会好的。”

    苏裴终于能直视他的眼睛:“你这么肯定?”

    贺一鸣说:“我有预感,也有信心。”

    苏裴不说话。

    贺一鸣临走时候,低声说:“苏裴。”

    苏裴嗯了一声,贺一鸣接着说:“我爱你。”

    苏裴不安地抓了抓被子。贺一鸣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别这样,我不想谈这件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以前说得太少了——你说得没错,我以前隐瞒了太多真实的想法。”

    苏裴想把丑话说在前头。

    现在他们都这样了,贺一鸣似乎还抱着很大的希望。他不想给贺一鸣希望,但贺一鸣现在的样子,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他像争取到了表现的时间和机会一样。

    他慢慢说:“贺一鸣,你的好意我非常感激……但昨天我说过了,我不会再想走那条路了。”

    贺一鸣呼吸一窒,他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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