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阎的眼中满是血丝，下巴处还有新长出了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很多，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模样，姜心悦的内心就止不住的心疼。

    姜心悦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还是跟三天前一样，固执地要让我打掉孩子吗？”

    “是。”顾凛阎毫不犹疑地说道，笃定的语气让姜心悦心里的一丝侥幸瞬间崩塌。

    “为什么？”她忍不住咆哮了一声，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公共场合，所以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不会引起喧哗。

    “它已经四个月了，四个月你懂不懂？这四个月来，你跟我都一样，无比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为何你现在态度会如此坚定？顾凛阎，这是你的孩子，不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

    姜心悦想着顾凛阎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内心就止不住抽搐着疼。

    她以为经过这三天的冷静期，顾凛阎的想法应该会改变一下，但没有想到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姜心悦这样，顾凛阎心中也不好受，只好说道：“心悦，你要相信，我是真的为你好。把孩子打掉吧，我们以后还会有许多孩子的。”

    “不可能！”姜心悦想也不想地就反驳了他的话，“不要打着对我好的幌子来伤害我的孩子。顾凛阎，今天我必须跟你说清楚，要想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除非先杀掉我。”

    “我们不要吵，好吗？我们尽量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个问题。”顾凛阎见姜心悦一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他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揉着自己隐隐发痛的太阳穴，放缓自己的语调：“心悦，我不会想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只是这一次，真的事出有因，你相信我。”

    见顾凛阎这样，姜心悦也不好咄咄逼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就相信了顾凛阎所说的，他是真的事出有因。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说出来让我好好地斟酌一下。”

    “是因为……”顾凛阎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把唐熙映之前跟他说的话再说给姜心悦，但想起姜心悦为了孩子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的话，他还是压住了这份悸动。

    一定不能让姜心悦得知真相。

    顾凛阎不愿意开口说出真相，姜心悦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他不说实话，她打死也不会拿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见姜心悦这么执拗，顾凛阎只能暗中叹气。并飞速地转动着自己的脑袋，想想出一个好点的借口说服姜心悦。

    但好多念头刚一冒出脑海就被他给急忙否决了。

    姜心悦看着是笨笨的，但她并不傻，尤其是在面对着她在意的人和事上面，任何借口，任何不靠谱的借口，在她的面前都得现原形。

    正是因为这个，顾凛阎才更加谨慎。

    就在这个时候，姜心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封衍发来关心她的短信，当看到发送人的瞬间，她竟惊讶了一把。

    是顾凛昕发来的。一条短信里，她足足打了有好几百个字，姜心悦不得不认真看完。

    心悦，首先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让你和凛阎之间有了那么多隔阂，对于这一段时间带给你的困扰，我深感抱歉。

    其次，我要代替凛阎认真地跟你说一句，他是真的爱你的。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太了解他的性格，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一个女孩子那么上心过，除了我，这个他名义上的姐姐。

    最后，我需要跟你解释一件事情。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凛阎的。相信那天你在门外也看到了，我的前夫一直在纠缠我，并说出许多肮脏污秽的字眼羞辱我，为了保护我的清白，凛阎不得已之下才承认了孩子是他的。

    但我们只是单纯的姐弟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误会凛阎，我还想看着你们和和美美呢。

    短信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姜心悦竟然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但是看完之后，她竟有一种想仰天长笑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到，顾凛昕竟然可以虚伪到这种程度！

    都把她老公的心勾走了，让他为此要打掉她的孩子，竟然还能发来这种短信！

    见姜心悦的模样，顾凛阎好奇地问道：“是谁发来的短信，我看你好像看的很认真。”

    “顾凛昕。”姜心悦淡淡地说了一个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顾凛昕的称呼就从昕姐变成了直叫全名。

    她本想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顾凛阎看看顾凛昕的短信，恰巧这个时候顾凛阎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姜心悦只好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又放回了原处。

    顾凛阎在看到短信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和顾凛昕发给姜心悦的长篇大论不同的是，顾凛阎受到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凛阎，和你分开的这十年我经历了许多，多到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它们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噩梦，没日没夜地侵蚀着我，所以我要走了。不要来找我。

    “她跟你说了什么？”见顾凛阎的表情，姜心悦一下子就猜到了短信是顾凛昕发来的。

    见顾凛阎没有反应，手机又正好在桌子上放着，姜心悦二话不说将他的手机拿过来瞥了一眼。

    然而她的反应和顾凛阎一眼，在看清楚短信内容的那一瞬间，脸上满是震惊。

    不过姜心悦同时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个顾凛昕真是阴魂不散！

    她什么时候发这种短信不好，偏偏在她约顾凛阎出来见面的时候发，难道说她是真正掐准了时间的？

    “不行，我必须去找她。她这几天正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孩子的流产和前夫的骚扰，足以让她整个人崩溃，我担心她做傻事。”

    顾凛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一句语无伦次的话。

    趁着他离开之际，姜心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衬衣袖口，望着他说道：“那只是一条普通的告别短信，顾凛昕怎么可能会自杀？而且，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清楚，你难道又想再次把我一个人丢下？”

    姜心悦的话让顾凛阎站住了脚步，他的脸上满是犹豫不决，显然正在顾凛昕和姜心悦之间纠结。

    姜心悦看着他的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在赌，赌到底是她还是顾凛昕在顾凛阎心中的分量要更重一些。

    顾凛阎在听了姜心悦的话之后本来还有点犹豫，不过当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睛刚好瞥到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才短信的内容，心里对顾凛昕的担心反而越来越浓烈。

    顾凛阎顺势拉着姜心悦的手，焦急地说道：“现在昕姐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现在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不管不顾。”

    “所以呢？所以你要再一次地为了她把我一个人丢下？顾凛阎，同样的事情，有再一再二，但没有再三再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姜心悦的语气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一想到顾凛阎要再次为了顾凛昕把她丢下，她的心就一阵搅着痛。

    情急之下，她忘了克制自己的声音，使得整个咖啡厅的人对他们纷纷侧目，还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顾凛阎看了姜心悦一眼，淡淡地说道：“心悦，你以前很善解人意，不该这么无理取闹的。”

    说着，顾凛阎就把姜心悦抓着自己的手扯了下来。他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转身就走。

    刚刚走出几步，他又转过身对姜心悦说道：“记得去把孩子拿掉，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如果你再不主动，我会用强制性地手段。”

    说完这句话，顾凛阎就匆匆离开了。他的脚步很快，显然是在担心顾凛昕的安危。

    姜心悦还保持着抓着顾凛阎衣服的动作，当手心传来阵阵空虚的时候，她才虚脱地倒在了沙发上。

    透过车窗，姜心悦正好可以看见顾凛阎看着车离去的背影。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一次打赌，她又输了，而且输的体无完肤。

    姜心悦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细语呢喃，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宝宝，你放心，不管你爸爸对你多么不在意，妈妈都一定会把你生下来。你可是妈妈除了舅舅以外唯一的依靠。妈妈求求你，一定要茁壮成长啊。”

    许是姜心悦的情绪和呢喃影响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能感受到孩子在踢她的肚子。

    早在一个月之前，姜心悦就有偶然两次有过这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内心是欣喜，现在却满是苦涩。

    姜心悦任凭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她也完全没有要擦干的打算，端起桌上的那杯已将凉了卡布奇诺一饮而尽，又摸出手机拨通了封衍的电话。

    “喂，心悦，你是不是已经跟顾凛阎谈好啦？你现在还在那家咖啡厅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封衍一连串好几个问题，让姜心悦根本无从回答，她只能说道：“哥哥，我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什么？打掉孩子吗？姜心悦，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这么做，那可是我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