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等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诊疗室的门被缓缓推开，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封衍和封盛天，用自己很蹩脚的中文问道：“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

    封盛天和封衍异口同声地喊道。

    封衍急忙跑到医生的身边，急切地问道：“我是她哥哥，医生，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坦白说，她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医生双手一摊，显得自己无可奈何：“因为病人曾经受过伤，导致身体十分虚弱，所以并不适合生孩子，能坚持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但是，现在她的情况十分危险，不能剖腹产，只能顺产，这样的话，就只能保一个。”

    “保一个？”封衍将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徒然提高了好几个音阶。保一个的意思，不就是孩子和大人，只能留一个吗？

    而封盛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像是有什么痛苦地记忆在侵蚀着他的脑海。

    “保大，医生，我要大人。孩子如果没有了，还能再生，但大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封盛天的话，让封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他重重得点了点头，本想伸手握住医生的手，但守在半空中僵持了一下，又放回了原处。

    他的表情格外认真，“医生，我和我爸爸的选择是一样的，我们要保大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病人的情况得不到改善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再也不能怀孕，这样的话，你们也要保大吗？”

    “要，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大人。”封盛天重重地点着头，表情格外严肃。

    “好。”医生微微颔首，看了他们一眼，又退回到了病房里。

    医生一走，封盛天的双腿软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封衍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他一把。

    坐在椅子上，想起刚才封盛天异样的举动，封衍有些疑惑地问道：“爸爸，您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虽然封衍的决定也是保姜心悦，但是没有想到，封盛天看起来比他还要激动。

    封衍可不认为，这是由于他在乎姜心悦的缘故，也就是说，在这背后，肯定还有着其他因素。

    封盛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就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似的。他粗糙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封衍挽住他胳膊的手，叹息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当年你妈妈怀你时候，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不过和心悦比较起来，要好一些。”

    说着，封盛天抬头看了封衍一眼，眼里满是怀念的神色。

    “当时医生也问了我，保大还是保小。如果是保大的话，你就一定生不下来，但是保小，大人同样会遇到危机，但不一定会殒命。就是怀着这一丝侥幸的心里，我选择了保大。所以，你妈妈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以至于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块心病，所以刚才听医生说心悦的情况，我才会那么激动。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再重蹈覆辙。身为父兄，我们当然要以她为主，不是吗？”

    封盛天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再想起那段不堪的记忆。所以这一次， 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姜心悦。既然做了一次失败的丈夫，就让他做一次好爸爸。

    封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爸爸，那不怪您，您不需要自责。”

    但是安慰，也只能在这里点到为止。因为身为当事人的封印，也是没有资格去说这种话的。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低沉。

    就在这样的过程中，手术室的门再一次被缓缓打开。

    还是刚才的那个医生，一看见封印冲出来，他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惋惜。

    “怎么了，是不是病人她……她……”封衍紧张到连舌头都在大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病人现在清醒了，我们将情况告诉了她，让她做一个选择，但她的选择，是保住孩子，并且一直在为了这一点而努力。我们强迫不了她。”

    “这样啊……”封衍轻轻点着头说了这么一句话，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强行生下孩子，病人是不是会发生意外？”

    “这个不好说，还是要看具体的情况。”医生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但还是警告道：“你们还是做一个心理准备吧。”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宣判了死刑。

    医生说完这句话，又回到了病房里。

    正在封衍等待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孩……孩子……”封衍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憋了很久才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不多时，病房门再度打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士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出来，“这是新生儿，你们可以看看。”

    封衍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脸上皱巴巴的，五官还没有张开，根本看不出美丑。

    新生儿的降临，本来应该是激动的时刻，但现在的封衍，却根本笑不出来。

    就连封盛天都是一样的心情。他不禁在心里腹诽，难道二十多年前的情况，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上一次，是他的决定造成了那个他深爱之人的陨落，这一次，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见封衍和封盛天都没有反应，洛森急忙走来，将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和护士交谈了几句，冲封衍说道：“我现在抱着孩子去婴儿房，你们就……”

    后面的话洛森没能说得出口，但意思，他们都能明白。

    等待，是一生中最难熬的苍白。

    尤其是，等待着一个生还是死的指令。

    但现在，封衍已经没了一开始时的激动，便连双眼都变得空洞。

    与此同时，c市，正在安心处理文件的顾凛阎，感觉自己的心猛地往下沉了一下，突然变得空洞洞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离开他的心里似的，这种感觉让顾凛阎格外不舒服，捂住自己心口位置的手微微缩紧，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赵信发现了他的异样，担心地问道：“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顾凛阎微微地摇了摇头，正好视线撇在日历上，上面的红色圆圈一个串联着一个，比比皆是。

    顾凛阎的视线定格在今天的日期上，剑眉微蹙，小声说道：“心悦离开也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如果孩子还在的话，估计也快出生了吧？”

    说着，顾凛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的场景，和乐融融，好不幸福。

    但，这一幕注定不会出现了。因为他不但让姜心悦打掉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宝宝，还把姜心悦也给弄丢了。

    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拼了命的寻找，就算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m国的天生佣兵组，还是没能查到姜心悦的蛛丝马迹。

    原本正在认真作报告的赵信，在看到他这幅模样之后，心也微微地紧了紧，小声说道：“老大，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少夫人的下落。”

    “无碍。”顾凛阎挥了挥手，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虽然他很想找到姜心悦，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姜心悦刻意隐藏的话，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找到她的踪迹。

    而让赵信等人去寻找，为的，不过是还怀着一丝侥幸的心里。

    顾凛阎甩了甩头，将刚才那一抹思绪从自己的脑海里甩了出去。他抬眼看了赵信一眼，淡淡地说道：“继续报告吧。”

    “是。”赵信应了一声，将公司这段时间的盈亏比例又说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但在听到后面的时候，顾凛阎的脸越来越沉。最终，他靠在旋转椅子的椅背上，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地说道：“有没有查出来，最近一直针对我们的公司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三个月前，c市突然出现了一个新兴的公司，总部是在e国，但在c市只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处处针对他的公司，好几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顾凛阎的问题，赵信低下了自己的头，小声说道：“老大，属下无能，至今还没有查出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过却有一个发现。”

    “什么发现？”顾凛阎看着赵信，微微挑眉，疑惑地问道。

    “顾凛昕的前夫李俊豪，似乎和这个公司的人有所联系，常常出入那间公司。”

    “李俊豪，”顾凛阎嘴里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眼里闪过了一道隐晦的光，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子上的玻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似乎顾凛昕也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吧？”

    “好像是的，有两个多星期了。”赵信微微颔首，算是赞同了他的话。

    “既然李俊豪参与了这件事，那就顺着这个情况继续查，我相信一定可以查到蛛丝马迹。”

    顾凛阎的唇角挂上了一丝冷笑，这个时候的他，俨然就是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阎王，任何在他手下犯事的人，都不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是。”赵信应了一声。在询问到顾凛阎没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的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