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

    车停下来，古向佐这样问道，他衔起支烟，手搭在车窗上，深沉的瞥着树影惙惙：“我对你不能够了解，但至少我懂得你品性，能让人疯狂到忘却人性的一亿存折，你烧也就烧了，这段感情里，你没要过什么；而顾南轩...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早跟你过，他更多的是城府深谙冷血无情，为了占有你，营造一个幻境引你走进，梦醒时分不过金丝鸟笼。我想，他理该欠你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

    我凄笑声，软软的靠在背垫上。

    他真该对我对不起吗？

    我的确没要过什么，我只渴求过名分，他残酷却也坦白的告诉我，他给不了我，他没骗我；他是太自私，他总也在我忍着心疼下了定念的时候，不惜代价强迫也要将我挽回，但在这段感情里，我只有不堪压抑的离开，似乎也没真的心大到想过放手去成全谁，我们的爱，都是自私的。

    就算他跟我对不起，又何谓？能给他一个心安，可以给我释怀吗。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我现在只想看淡一点，再淡一点，直到淡如水，再也不见。

    我下了车，跟他走进别墅，我看到躺在沙发看泡沫剧的雷婧宛，下意识抹掉眼角最后一点泪痕。

    “阿佐，你回来啦！快点过来，看了一泡沫剧，累...戈薇！？？“

    雷婧宛本欣喜抬头，看见我，倏然错愕：“你不是去接妈妈的吗？怎么把她...“

    一连串尖声的质疑，在古向佐脱下西装，露出前臂狰狞的疤痕时，戛然落止。我看见雷婧宛咬了咬唇，低下头颅：“累了吧阿佐...还有戈薇姐，我帮你们沏杯茶。“

    “不用。“古向佐笑笑，对她方才的尖声也当没听见，随手把西服递给她：”明让保姆帮我熨好，你去休息吧，晚睡对胎儿不好，世风日下，现在找好的居家月嫂并不简单，但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妥当。“

    雷婧宛张嘴还想什么，眼睛幽幽又看眼他的前臂，却是默不作声的抱着西服，去了二楼。

    “雷姐...好像变了不少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嘛...“古向佐仰躺在沙发上，勾唇一笑：”最爱英雄救美人。“

    他笑的闲适，我却暗自苦笑。如果雷婧宛娇惯到让古向佐为她负了这样重的伤，还无丁点改变，那真是有点过分了。

    他想起什么，又坐起来，我先他一步端起茶壶沏满两杯茶水。苦涩一笑：“不好意思啊古先生...今晚看来又要打搅，紫曦最近有些神经衰弱，半夜被我吵醒，可能又是整夜睡不好了。”

    “无碍。”他笑声，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眼前晃晃：“一直留着呢，而且现在已经完全装修好了，晚上不会受冷。”

    心里流过丝丝温暖，我把钥匙接在手里，却不由得发呆。现在立冬不久，雪就下了两次，并非冰冷难耐。我离开这个房间，不过为了逃避顾南轩，现在，他这是他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我选择遗忘，这次，似乎是真的了。

    “又在想？”古向佐突然道，我尴尬一笑，他戚眉撵灭了烟蒂：“没什么可想。人，尤其是女人，不要对一个男人依赖太多，有依赖，才会有期望，越期望，才会越失望。人遇上另一个人是命中安排，但爱上一个人就可能只是意外，尽管站在这样的立场，我也不能顾南轩不够优秀，但再优秀，不是你的，你也只能看见他优秀，却得不到他的优秀，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你与他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秤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你面前路还很长，你会哭，但我希望你一定走下去，不可以再因为他停下一次，就像坐公交车坐久了，乘客难免觉得它永远会载着自己向目的地兜兜转转，但别忘了，从你上车时就已经注定，这车到底要往哪儿开，往地狱，往堂，都只是司机一念之差，你想看到的风景，他不想去那儿了，你自己等着，不过在耗费自己的生命，陪错误的人往错误的方向行驶。”

    我有点呆愣的看着古向佐，没想到他也会有话这样多的时候，低下头来，却又暗自苦涩。我想迷失在感情里的男男女女就是如此，总在分开后，极力的思念着对方，却忽略了也许对方根本就不需要。

    “我了，今是我最欣赏你的一次，这些话，你早该以这种坚决的态度讲清楚。顾南轩这是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便不会轻易食言。那么就别再念着他，他是个很绝情的男人，你还在心软思念他的时候，他只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你，就像上次一样。”

    “现在好好休息吧，你也该把心思回归到正轨上面，我已经归纳了很多适合让你发展主战的子公司，明再跟你商议。”

    他抿口茶水，向走廊走去。我却垂下头，心里有些酸楚。

    他真会对我绝情到底吗？好像是的，他总是那样深谙可怕，没人不忌惮他；

    好像又不是，他的心软，我此生有幸似乎是见到过。

    为我...

    “古先生。”我突然唤了声，生硬的笑道：“您不用再帮我另做选择。”

    “为什么，我过，已经投资进去的资金我自然能收回来，不过需要点时间，你不必内疚。”

    “不。“我摇摇头，磕上眼，满脑都是他横抱着我，问我是否真成了他软肋的画面。“您过消防局和卫生部您都可以打点，而现在工商局那边也已经不会再刁难薇笑这家公司。”

    “是顾南轩帮我给的人情。”

    话落，浑身有种软绵绵的感觉，我径直掠过满脸错愕的古向佐，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卧室。

    那之后，浑浑噩噩，却也忙忙碌碌。没有工商局刁难，古向佐这种大富商的名俨然已是张通行证，所有那来百般阻挠的人，都似人间蒸发般再也没出现过。我一边忙于熟背需要记忆的东西，一边每查看工头修复那被拆碎的门头的进展，昏黑地。

    顾南轩的音讯声貌，也自此从我生命里消失，那让我感觉平时做事，总像缺了什么会黯然失神。我选择性没有让自己注意力转移到这个落差上来，只是一味用忙碌填补着空虚。

    那夜后的第七，是公司正式开业的一，不会有人再来刁难，便是极好的一个日子。

    我早早起来便开始梳妆打扮，看着笔记本紫曦和关宁不断发来弹窗，心照不宣的笑着。彼时看到被遗忘在桌角手机空荡荡的通知栏，描眉动作却猛地滞了下。

    自那，已经过去了七，而这也是第七，它空荡荡的。

    沉寂数十秒，不知怎么想的，我突然拿出起手机，看着被拉入黑名单的“顾先生”，良久呆滞。手指，悬起又收回，紧握一会儿，又颤抖的悬在屏幕上。

    就这样纠结的捱过半时，我才鼓起胆子将它解禁，然后饱含期待的盯视过去，却发现让我心惊胆战纠结的因果，原来是什么也没樱

    什么也没有...

    没有短信，没有未接，只有冰冷的黑色字体，死一般沉寂。

    我不知道自己难不难过，因为我同样不知道我们都变这样了，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还能以什么样的籍口，去解释那一瞬间滑脱在屏幕上的泪水，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难过，不落寞。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已陌路了...

    我凄然一笑，声线却都在颤抖。我狠狠闭上眼，笑了良久，才颤抖着手将那号码彻底从手机里删除。然后画上最后一丝被模糊的眼影，提起包，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