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们三人不敢踌躇下去，敲定主意之后，三叔公在前面开路，晋南在后面，把我保护在中间。

    三叔公严格上来说不能算是我们牛角村土生土长的人，在大跃进那个时期，他和我爷爷结识，当时我爷爷还算是一个生产队的队长，有点威望的，他和我爷爷成为拜把子兄弟才在村子里落地生根。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和原因，奶奶从没对我提过，但是奶奶一直告诉我的是，除了自己家人，二叔公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一个人，所以她在弥留之际，才会将我托付给二叔公。

    二叔公不是村子里的，对于寄死窑也知道甚少，这条路是往山顶上走去的，因为被传为禁地，村子里的人都很忌讳，从不会来这个地方，现在有人走过的痕迹，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吴叔走出来的。

    我们三人跟着这个痕迹跟着走了上去，一直到了半山腰，眼看要到顶了，眼前的路却走到了下坡，我讶异，怎么变下坡路了，是不是给鬼打墙了？

    因为鬼打墙的记忆犹新，使得我现在先入为主，警惕的看着四周。

    二叔公和晋南也反应过来了，晋南张望了一下，“奇怪，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错。”二叔公看了一下，“咱们村的这个后山的半山腰是有点凹进去的，要登到顶峰，这里是唯一的路，在龙脉上太陡峭，是没办法步行的。”

    二叔公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宽心的走下去，顺着下坡一直走，到了一个溪流之地，潺潺水流声在深夜的山谷里格外的响亮，二叔公说这个水流，应该算是村子里的水源发源地了，村子里的水都是从这里流下去的。

    溪流不大，都是些石头和杂草，对岸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我们要穿到对岸才能登上山顶。

    我刚想过河，前边的二叔公猛地停了下来，后边的晋南拉住我，指了指河流对岸上的一片树林下，有四五个火光，隐隐约约的，那火光还会自己移动。

    我愣住，“这是鬼火？”

    晋南摇摇头，“现在的知识分子确实有科学解释，说这鬼火是磷火，是人死了之后身体化作磷，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所成的，但是，他们却不曾见过会讲话的鬼火……”

    话未说话，那四五簇鬼火竟然聚集在了一起，像是在交头接耳一样，仔细听，还有说话声音，窃窃私语的，说什么听不懂。

    “这是五矮子，不是一般的磷火。”二叔公低声道。

    五矮子？

    我张大了嘴，五矮子是我们粤东农村里流传的一种鬼神，土话又叫做“五矮子老爷”，通常在我们这里，都是大人拿来吓唬小孩儿的，谁家娃娃不听话了，大人就会吓他，把他扔到深山里让五矮子老爷带走，永远都回不来。

    五矮子老爷，对于我们这里的小孩来说，绝对是一种童年的阴影，大人们都说:五矮子白天藏在深山里，专门夜晚三五成群的出来活动，他们身上会发光，远远看去，就像是鬼火一样，只是我万想不到，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二叔公见我有些怕，不由解释，说这五矮子不一定就是坏的，它们亦正亦邪，长居住在深山老林的树窝上，尤其是板栗树或者松树上，要是有人夜晚进

    入山林，它们会拿树上的果树丢下来戏弄你。

    二叔公还说，这五矮子其实有时候也会生活在我们各家各户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们，而且它们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如果你家是人丁兴旺，家庭和睦，它们就会锦上添花，把别家的东西搬到你家送给你。

    但若是你家过的凄惨，它们也会捣乱，落井下石，把你家的东西一点点儿的搬走，在不知不觉中的消失，让你有种“屋露偏逢连夜雨”的悲惨落败感。

    所以通常，村子里的人真的有幸见到它们的话，一般都是恭谨有加，客客气气的请它们走。

    否则惹怒它们有可能让你家倒霉好一阵子，据说以前我们这里有一户人家因为看到五矮子老爷不但恶语相向的赶它们走，还打了它们一扫帚，结果那户人家的老太太，在过年吃糍粑的时候，居然活活被糍粑给噎死了，最诡异的是，这老太太早些年备好的寿棺，也在这个时候不翼而飞了。

    说白了，五矮子就是我们俗话说的“瘟神”，但同时它们也会带来好运。

    “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二叔公说，“五矮子老爷都是有自己的地盘，这片河流和树林，应该就是他们的窝，你们跟着我走，记住，直走，不要过多的去看它们，晓得吗？”

    我和晋南连连点头。

    二叔公在前面举着鲁班尺开路，我们俩人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传言中的五矮子就在我们头顶上，但是我却不敢抬头，扯着二叔公的衣摆安安分分的走路。

    就在我走着过河，到了对岸上的时候，一个松果猛地朝我头上砸了过来，冷不防的，我“哎呦”一声，下意识的，我就抬头了，去看那树上……

    一抬眼，我就看到了透支上站着一个通体发亮的小人儿，它的皮肤呈现青色，还皱巴巴的，脸上的五官看不清，被一堆皱肉挤在一起，勉强可以看见它的一双眼睛很小，眯成一条缝。

    引人注意的是，它的耳朵尖尖的，四肢却很大，尤其是脚掌，如同鸭掌一样，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把木制的弓，背上有几柄箭矢。

    此刻，它露出一口黄牙，呲牙咧嘴的，竟然在对着我笑……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几步，晋南连忙扶住我，前边的二叔公见状，不由得停下来，朝着树上的小人双手合十，“老爷子莫怪，我们只是借过宝地，没有侵犯之意，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我看着二叔公恭敬的模样，不由傻眼，但是那树上的人居然也能听懂人话，下刻，五团火聚集了在一起，五个体形和面貌一模一样的小人出现了。

    “咿呀咿呀呀……”其中一个五矮子大叫，嘴边叽里呱啦的，我们三个人听不懂。

    它们在树上比划来比划去，一个像是年长一些的五矮子跳到二叔公的肩头上，又是一顿乱叫和比划，说完，五矮子又跳上了枝头，五个小人儿活蹦乱跳的，最后全部消失不见。

    我隐约察觉到，那年长的五矮子在跳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有什么含意。

    “叔公，它们刚才说什么？”我问。

    二叔公说，“它们应该是在提醒我们，前面不要再进去了，因为前面阴气太重，连它们都不敢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