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几分宠溺的语调

    跟杜非白在一起，是相当劳心又劳累的活。我要警惕着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要担心着他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情，注意着他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然而杜非白好似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我的戒备森严，还是那样该干嘛就干嘛。时不时地给我倒杯水，换一条毛巾冰敷着。那少有的体贴，都快要让我怀疑我见到的是护工，而不是杜非白了。

    “不舒服就休息吧。”杜非白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好像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咒般。

    我很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却不敌药效的威力。杜非白好像靠了过来，虚虚地搂着我。他身上好像带着些许薄荷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清清凉凉的。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那样的规律。

    渐渐地，我再也坚持不住，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梦中。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睡梦里好像老是有人在追着我跑。一片的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往前跑着，没有终点没有远方。

    遥遥地，有一个熟悉而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说:“不要怕，有我在。”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般，能够把那些不安和忐忑统统驱散。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我是被饿醒的，喉咙干涩，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我勉强地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摸索着水杯的时候，有一只手主动地递了过来。

    那是一杯尚且温热的水，滋润过喉咙，是难得的舒适感。我轻舒了口气，慢吞吞地把仍旧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俊宇的面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他说:“还要吗？”

    我慢动作地点了点头，他起身，替我倒了第二杯。我麻木地接过，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如此重复到了第三次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是真的？”

    杜非白嘴角抽搐地望着我，望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他大步流星地上前，轻轻地掐了我一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假的了？”

    “……”我静默着，往后退了些许，拍掉了他的手。记忆悄咪咪地回笼，直接在脑海里头占据了一席之地。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尴尬，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我微微抿着唇瓣，声音里头还带着感冒特有的嘶哑:“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杜非白居然在我房里呆了整整一夜，也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想。要不然，还是趁早让杜非白赶紧离开的好……

    杜非白瞥了我一眼:“外头太阳刚出来。”言外之意便是，你就算是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换个好点儿的说法。

    我默了又默，自欺欺人地选择了无视。我踩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往走去。谁想，我刚一打开了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妈妈，以及她背后的张轩辰。

    而与此同时，杜非白好巧不巧地也跟在我的身后出现。四个人四双眼睛的交汇，是各种错愕莫名的情绪。大脑的反应在这一刻是直接的当机了，眼神从左往右依次落下，越过了妈妈和张轩辰后，停在了杜非白的身上。

    杜非白倏然一笑，那浅浅淡淡的笑容仿佛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儿盛开。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对着张轩辰，旁若无人道:“你也来看沈曼吗？”

    这赤果果的是夺下了主动权，我站在杜非白和张轩辰的中间，只觉得是一阵又一阵冷飕飕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张轩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拍掉了杜非白搭上来的爪子。

    我逃到了战场之外，很怂地和妈妈道:“妈，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然而，杜非白却不给我那么轻松的逃脱。他弯了弯唇角，眼底还染上了隐约的笑意，以及淡淡的关怀。他说:“是昨晚累到了吗？”

    这本该是一句很正常而自然的关心，可是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却格外的暧昧。我明显可以看到张轩辰的眼神微微一黯，他撇了过头，那紧绷着的侧颜带着几分的受伤。

    我不由地怒了，直接下了逐客令:“杜非白，你很闲吗？你能不能赶紧走？”

    然而杜非白仍旧在装，他瞅着我，慢吞吞道:“我下次会细心一点的，不要生气。”

    我明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我生病照顾这事儿，可是这种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误会呢！我紧抿着唇瓣，在几番挣扎后还是没忍住，拖着杜非白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利落地开了门，把杜非白给推了出去。他失笑，望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奈。他甚至还能抽出时间摸了摸我的头，他说:“胡闹。”

    这种带着几分宠溺的语调，是怎么回事儿？

    我面无表情地拍掉了他的爪子，反手用力地关上了门。砰然的一声后，把所有的背影都隔绝掉了。我背靠着门，对另一边的妈妈和张轩辰微微一笑:“阿辰，早安。”

    妈妈的眼神在我和张轩辰之间流转着，她好像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个借口道:“曼曼，你的中药我还没有开始熬，你先吃点儿早餐。”

    于是乎，这小小的客厅便只剩下了我和张轩辰。他深深地看了我半响后，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我挠了挠头，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我扯了扯唇角，轻咳了声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轩辰没有看我，他盯着桌上的报纸，是十二分的认真:“抱歉，来太早，打扰到你了。”

    “没这回事。”我笑得尴尬，很努力地想要找点儿什么来转移话题。我干笑着道:“那个，吃过早餐了吗？”

    这种拙劣的把戏，张轩辰却是不收的。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头好似藏着什么，是我根本就看不懂的眼神。

    我眨了眨，微怔地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子。

    第247章你也不是一个胜利者

    很久之后，就在我以为张轩辰不会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才长叹了一声道:“跟你计较，我一定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样一句充满了无奈的话，好似藏着什么让我看不透的情绪。我张了张口，想说点儿什么，终究变成了一场默然无言。

    张轩辰站起身，不偏不倚地在刚刚杜非白摸着我的头的位置上停留了几许的时间。揉乱了我本就乱糟糟的发，他才微微一笑道:“想吃什么早餐？我去给你煮。”

    我又惊又喜道:“诶，怎么好意思。”

    张轩辰失笑，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我:“别装了。你就差没有在脸上刻着:赶紧端到我面前。”

    我挠了挠头，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谢谢啦。”

    “哼，还算你知道感恩，会说谢谢。”张轩辰说着，已经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那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如此和他的相处，就像是我们之前在法国的那三年，单纯自然纯粹的朋友关系。

    靠着软软的沙发，我打着呵欠，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一阵米粥的清香，饥饿感取代了睡意。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眼前放大的俊容。距离着我是那样的近，那鼻子都快要贴过来了……

    我如梦初醒，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地往后退缩着。刚刚是错觉吗，还是说如果我反应不过来的话，那个吻就已经落下来了。

    眼神慌乱地游移着，落在了茶几上的猪杂粥上。那绿油油的葱花看起来甚是诱人，我夸张地扑了过去:“好饿啊，好香啊。”

    张轩辰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的纵容。“我勺子都没有拿，你是打算用手吃吗？”

    我僵了僵，停住了夸张的表演。索性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一边双手叉着腰，一边用感冒尚未痊愈的公鸭嗓道:“那你干嘛不先给我把勺子准备好！”

    “是是是，你是病人你说了算。”去而复返的张轩辰拿着勺子回来了，脸上挂着隐约的笑意，好似在包容着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我。

    我微微咬着下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索性地低下头，专心喝着粥。第一口下去，虽然很香，但是一丁点儿的盐味都没有。心念微动，我状似不经意地抬眸，瞥见了张轩辰失神的眸子。!

    他好似在看着我，又好似透过了我看到了什么人。他一半的面容藏在了阴影处，是那样的孤寂而落寞。

    口中的粥越发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我们安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我机械地举勺放下，吃出了一身的汗。正打算抽个纸巾的时候，有一只修长的手动作更快地出现，轻柔地替我拭去了额头的汗迹。

    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沈曼，你还真是个孩子。”

    我微微抿着唇瓣，没有办法再像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调侃下去。我移开了目光，低声道:“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张轩辰敲了我的头一记，力道温柔，一点儿都不疼。他说:“退一步讲，你该知道我要的不是没关系。”

    我紧抿着唇瓣，有些慌乱地端着碗起身:“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来这是明显的逃避，何况身后的人是本就心思敏感的张轩辰。他喊住了我，语气轻幽幽地响起:“曼曼，我不会逼着你做任何的决定。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尽快想清楚。”

    “阿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甚至不敢回头，一直望着自己的脚尖。从朋友到爱人，这条路是那样的长，让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背后的叹息声是那样的明显，我不敢听下去，落荒而逃般地冲进了厨房。我打开了水龙头，一个碗冲刷了五分钟的时间。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大脑好像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我擦干了水迹，深呼吸着离开了厨房。

    等我出去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张轩辰的身影。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四处寻觅着:“阿辰？”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满室的安静，以及那隐约回响起来的回音。

    张轩辰应该是走了吧。

    这个事实让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起了些许的波澜。我揉着太阳穴，抄着抱枕在沙发中间坐下。

    手机震动着，是有信息进来了。我点开了，是来自于张轩辰的。

    他说:“我会给你时间的。只要是你，多久都没有关系。”

    第二句话则是:“杜非白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无害，你要多加小心。”

    我微抿着唇瓣，十指在屏幕上飞舞着。然而打出了那么多话，最后却是选择了一一回退着删除了。最后的回复变成了短短的一句话:“好的，我知道了。”

    那头的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久，最后出现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表情。我滑了个表情发送过去，便扔掉了手机，歪在了一旁幽幽地闭上了眼睛。

    感冒挺可怕的，病毒在脑海里头占据了一席之地，让我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我半挣扎着起身，啃了剩余的药后，又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再次震动着的手机给吵醒了。我从迷糊中起身，看也不看屏幕一眼，直接接起了震动个不停的电话:“喂？”

    “沈曼，是我。”

    那头响起的是一个微哑的女声，带着几分的熟悉，她说:“我在你家附近，我们见个面吧。”

    “你是谁啊？”我勉强扯回了理智的弦，把手机移开了些许，望向了屏幕。那头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没有名字。

    “你问我是谁……”耳边的声音静了静，才幽幽道:“沈曼，你也不是一个胜利者，没有必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我在新时代广场一楼的牧羊人咖啡原舍等你，你可以选择不来，只要你不后悔。”

    说完了这一番话后，电话便被利落地挂掉了。我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端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