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亲情这个锅

    我倏然醒了过来。

    又是在一片发白的病房中。雪一样的白色令人不适应，那样刺眼地出现在眼前。我呆了会儿，双手覆上了小腹。

    孩子……

    “你醒了。”微哑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杜非白赤红的眸子。他说:“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我望着杜非白那满是乌青和胡茬的脸，昔日的俊宇非凡已经变得颓唐了。我有些呆怔道:“你是在这里守了我一天一夜吗？”以杜非白那样在意的形象，理应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杜非白没有回答我，直接按着护士铃，把医生叫了进来。我张口想要问些什么，他又是一个眼风扫过来，是强行让我闭嘴的样子。

    我撇着唇，耐不住这个赤果果的威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非白在的关系，医生几乎是下一刻就出现了。才对上我的目光，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杜夫人请您放心，孩子已经保住了。”

    悬在心底的石头登时放松了下来，我深呼吸着，勉强笑了笑。与此同时，有一只手覆在了我冰冷的手背上。在往上看，是杜非白幽深而关切的眸子。

    医生的殷切叮嘱在继续，他说，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是因为这次实在凶险，近期需要更加注意才行。额头上的伤口虽然不会留疤，可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愈合，短时间内还是要注意忌口。至于其他的小伤，就基本是没什么问题了。

    杜非白换了个姿势，把我抱在了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令人有一瞬间的不适应。我挣扎着换了另一个姿势，抿唇道:“沈漫呢？”

    “关起来了。”杜非白的回答淡淡的，在我的头顶上空响起，语气是少有的淡漠。

    我黑人问号脸:“关起来了？”

    “是。”他说:“我不信意外，哪怕你们一起摔了，总归还是要有一个人负责。”而负责的人，显然只有沈漫了。

    我不知道杜非白这个意思是不是已经明确地表示，他在意的人只有我了。回忆着脑海里最后的情况，我紧捏着拳头，轻声道:“那沈漫有没有出事？”

    “死不了都还好。”杜非白揉乱我的发丝:“眼下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操心。”

    “可是……”

    “有我在。”杜非白给了我一毋庸置疑的眼神，沉声道:“曼曼，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就乖一点好不好？”

    杜非白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远远没有他所表达出来的轻松。我总觉得好像被隐瞒了什么，可是又无法理出一个所以然。好像除了点头，我不能再有其他的反应了。

    杜非白却叹息着，哑着声重复道:“乖乖的，好不好？”

    迟疑着，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这才稍稍满意了，闭上了满是倦意的眉头。他握紧了我的手，喃喃自语道:“我真怕你就这样醒不过来了……”

    脑海里头却闪过了最后的梦境，在最后的关头是妈妈推开了我。她说，这不是我应该待着的地方。若不是妈妈推了我一把，我大概是醒不过来的吧。

    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妈妈也仍旧在守护着我，是这样吗……

    因为医生的叮嘱，我哪怕在床上都快要闷出病了，都没敢多下床走动一次。柳如意频频地过来陪着我，没有再提起类似的事情，一直在哄着我开心，转移着注意力。

    那种被欺瞒的感觉，变得越发的深刻了。我很确定地知道他们是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可是真的要理个所以然，我想不出来。试探性地问起，还没有结果便被人岔开了话题。

    无法的，我只能暂且按捺下来了。未曾想，答案却自己跑出来了。

    本该在德国的秦琴又一次的出现，抱着一束百合花出现在了我的病房中。她的面容憔悴，是连妆容都掩饰不住的疲惫。她勉强冲我笑了笑:“曼曼，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在我没有确认秦琴是专程来看我，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时，她已经把答案甩了出来:“既然你现在都恢复好了，那你能不能救救你的姐姐？”

    黑人问号脸又一次冒起:“沈漫？”

    “非白……”秦琴那本就勉强的笑容变得更加的苦涩:“因为那天你们一起出的事情，整个事实的真相无人得知，非白便生了你姐姐很大的气。”

    “哦。”我的反应平平，真相也没有多复杂，沈漫这一波不亏。事实上也确实是她推的我，只是不知道一贯百试百灵的招数儿没有用了，她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曼曼，你现在挺好的。”秦琴轻声道:“可是你姐姐现在被非白困着，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样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就放过你姐姐好不好？她的身体很不好，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着……”

    秦琴说着，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我皱着眉头:“我已经没事了，所以这笔账就该一笔勾销？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所以我这个受害者就要大度地原谅她？”

    又是这种你错你有理系列的说辞，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令人生气呢。或许，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知道自己从来就比不上沈漫，可是没有想到我差点儿一尸两命，在她眼里还是敌不过一个暂且被关起来的沈漫。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琴微怔着，没有想到我突然会变得火药味十足。停了片刻的功夫，她的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我的两个孩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一脸的错愕，秦琴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灼伤一般的温度让我下意识地挪开了手，覆在了正在一抽一抽痛着的胸口上。这是一种仿佛被针扎过的痛苦，不致命，却让人好过不起来。

    眼眶也染上了些许的涩意，我闭了闭眼。

    亲情这个锅，我认就是了……

    第358章我也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

    我问清楚了沈漫的下落，杜非白淡淡地瞅了我一眼，颔首道:“我知道了。”

    “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逼问着:“你会放了她吗？你该不会是还对她用了私刑什么的吧？”

    杜非白那淡漠的眼底增添了一份无奈，他抚着额头，用一副败给你了的眼神望着我。我却是越发急切地摇着他的手，等着他的答案。未想，他抬起了手。粗粝的指腹在我的脸颊上滑过，他说:“你哭过了。”

    我抿着唇，别过了脸，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叹息的声音却依旧从背后传来，告诉我自欺欺人根本是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似是总结，又似感叹。平和的语气，根本辨不清那是感叹句，还是疑问句:“他们是你的家人……”

    家人吗？

    紧抿着的唇瓣没有松开，我不知道这个词该如何的定义。我很难把这个词从沈漫和秦琴中联系在一起，可是那种见不得秦琴流泪和拜托的心情，还没有彻底地散去。

    我终究还是见到了沈漫。有些意外的是，她被困着的地方居然是我们家的别墅。是在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只有小小的窗户。能够满足日常的需求，却彻底地丧失了自由。

    她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我的出现，平淡的眼神落到了我的小腹上。她说:“看来孩子是保住了。”

    “看来你是输了。”我学着她的语气，淡淡地扔下了这句话。

    “愿赌服输。”沈漫伸着懒腰，露出了已经快要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腕。“沈曼，现在的我确实不如你。”

    我平静地望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人告诉我，杜非白与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孩子。若是没有了孩子，你什么都不算。”沈漫空洞的眼神望着我，又像是透过了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沈曼，你不懂得到后的失去，是多么的令人痛惜。它甚至可以把理智摧毁，只要达到目的，不这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是谁告诉你的？”我心惊着，哑声道:“和上次那个告诉你我在哪里的人，是同一个？”这是第二次从沈漫的口中得知所谓的神秘人，这种处处的针对，我实在不认为还是一种巧合。

    沈漫却掩着唇，吃吃地笑了:“我不知道，当然，我若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沈曼，不想让你好过的人不只有我，你好自为之吧。”

    背脊一阵发凉，我勉强定了定心神:“说完了吗？”

    “呵呵。”直到现在，沈漫的笑声才勉强停了下来。她静静地瞅了我一眼道:“是母亲让你来接我的吗？”

    还真是被看透了。敢情沈漫早就做足了双向准备，不论是什么结果，对她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扯着唇，突然不想和这个人继续交谈下去了。我招了招手，示意陈嫂把沈漫送出去。我揉着太阳穴，想着也是时候让私家侦探把对沈漫的调查送过来了。

    沈曼，不要慌。

    我提醒着自己，平静地下楼。秦琴早已在下方守着我，抓着我的手，又是一阵的泪眼婆娑。她说:“曼曼，我是真的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我希望你日后能够看好沈漫。”重新睁开的眼底一片清明，我面无表情道:“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还能对沈漫手下留情。”亲情牌这一招，不可能屡屡作数的。

    “曼曼……”秦琴哑声唤着我的名字，一脸的心痛。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摇着头，把她的手掰了下来:“我不是你的乖女儿，除了给了我生命以外，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口口声声的亲生父母曾做过什么。”他们选择了沈漫，我认便是了。可是不能选择了沈漫之余，还要试图让我对他们产生感恩并且理解。

    我不是傻子，这不可能。

    秦琴深深地望着我，在长久的沉默后，她才用更为低哑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我颔首，把头撇到了另一边。我看不到秦琴的神色，也不想让秦琴看穿我此刻的脸色。胸口的某一角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痛着，真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不舒服呢……

    我眨了眨眼，努力地把眼底的涩意逼走。我沉声道:“陈嫂，送客！”

    是的，秦琴和沈漫是客人而已。在这之后，能够当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便是最好的了。

    陈嫂的速度很快，一阵阵的脚步声后，那声关门的声音终于真切地传来。砰然的一声响，仿佛断掉了脑海中那最后的联系。

    我深呼吸着，冷不丁地被疯狂震动的手机吓了一大跳。

    “沈小姐，您从山卡拉闭关出来了没有？”

    是张轩辰含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几分的欢快仿佛可以赶出阴霾。

    我笑了笑:“刚出来，怎么，要给我庆祝一下？”我没有告诉张轩辰我又进了一趟医院的事情，大约是感觉到了关心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能让一个少操点心，那就不要操心了。

    “当然。”张轩辰一口应下:“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慢半拍地重复道:“哪个家？”

    那厢的张轩辰翻了个白眼，报出了我现在的地址。他气定神闲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滚出来。”

    抱着些许意外的心思，我光着脚丫子就小跑着出去了。陈嫂喋喋不休的话被扔到了耳边，我才拉开了门，便看到了外边朝着我挥手的张轩辰。他朝着我扔过来了一个飞吻，电话的声音仍旧在继续着:“赶紧出来，带你去一个超好玩的地方！”

    “好的呀。”我眨了眨眼，点头回应着。给陈嫂交代了一声后，我匆匆地出了门。现在的心情实在太不舒服了，我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可以放松一下。哪怕只是暂时的，我也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张轩辰反而是带给了我更大的刺激。若是我知道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那么坚定不移地选择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