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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滁州异变

    齐云姝经过一天的跋涉,于黄昏时分方才到达滁州。

    滁州之地位属京城东南边,一侧有天然大河与京城相通,另一侧亦有人工开凿的运河连接江南之地,故而能够很方便地把江南鱼米之乡的米粮与物产运往京都及北边等地区。

    此地依靠繁忙的河运一直盛况空前,发展成为了北直隶地区的繁华都市。

    就连此时主要负责朝廷公粮和军粮运输的漕运出问题,这河道之上依旧繁忙,来往的船只大小不一,但吃水都很深,无疑都是满载而来。

    齐云姝下了马车站在河堤上看了一会儿,感慨此地竟隐隐有几分在现代看到的码头那般的繁忙。

    “这样看着,好像滁州并不像出事的样子!”齐云姝叹息。

    博闻走近了看道:“少奶奶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时,正是滁州大量降水之时,这运通河道的水涨船高,时而还有暴雨倾盆的,又是风大浪大的,好些商船都不敢轻易走这儿过。”

    齐云姝挑眉:“哦,这里曾经下过大雨?”嘴里这般问着,她四处看了看,在沿岸的堤坝上,的确有过被水线淹过的痕迹。

    可见博闻此言非虚。齐云姝瞧向他:“闻叔对于这滁州似乎很熟悉,可还有其他的消息没?”

    博闻谦虚地低头:“熟悉倒是说不上,只是滁州之事前些日子闹腾得挺大,少奶奶之所以不知道,乃是因为你们那时候正在北疆,山高路远,消息阻隔传不过去也是有的。”

    听他这么一说,齐云姝越发想知道了,忙问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通河浪大涨水,商船都不敢走了,虽有损失,但谁也担不起那么大的风险,只能无奈退避。

    如果凭借他们的船开上前去,只有给河神爷送死的份。可负责漕运的官家的船,仗着船尖人多,再加上北疆大战,朝廷催要粮草要得急,他们也只有胆子大正常走运。

    以往冒险了倒也没出什么事,可哪知六月初的时候,河神爷突然发了怒,将整整一艘公家的大船给留在了会通河里,足足五万石的粮食就这样便宜了河神爷。

    再兼船上的数十船工和专门负责押运粮草的十来个人全都埋葬在了其中,齐云姝听得身体发麻,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的人命!

    博闻倒是想得开,叹息一声劝道:“少奶奶不必再纠结此事,此乃天灾,并非**!”再纠结也枉然!

    齐云姝心头一紧却忍不住追问说既然知道雨大浪大,不宜行船,为何无人阻拦?

    “北疆大战不止,少爷和少奶奶募集的粮草只够前期将士的口粮,后面却仍需要通过此河源源不断地将官粮运到北地去,所以不能停。

    一旦停了,不仅军队的供给供应不上,就连京城百姓的粮食都会短缺。

    齐云姝无话可说,说起来,作为生意人,她的确很清楚大梁眼下的情况。

    北地土地贫瘠,诸多百姓的口粮全靠这条河,停下的话,的确影响深远。

    但按照京都各大粮商铺子里往年的储备来说,却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所以齐云姝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赵景那样敏感的人,肯定是通过这些线索查出了什么东西,触犯到了某些人不愿意让他接触到的东西,所以他的信息通道被屏蔽了!

    齐云姝极目远眺,水天相接,前面的三座山在水雾的蒸腾之下缭绕生姿,仿佛成了仙山胜地一般,隔着老远,齐云姝隐约能看到在云雾之上有一些屋檐房角,楼阁亭榭,修建精致。

    “咦,那儿是哪里?”齐云姝微讶。

    博闻怔了一下摇头:“这个不知,容我去打听一二!”

    齐云姝原本只是偶尔看见了,一时兴起随便问问,并不指望着博闻一定会知道,但见他业务能力也实在是强,不过片刻功夫就问到了。

    “云湖山中云湖山庄!”

    两者关系不大,齐云姝听了个名头也没啥兴趣,便从远处转向了近处的河堤。

    突然眼眸一紧,她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躲在河堤下的低矮的芦苇丛中正拿着碗筷和杯盏跪在泥地里祭拜。

    那处的污水很脏,打湿了她的裤脚,她丝毫未曾察觉一般,虔诚地跪地,双手合十低低地说着什么。

    齐云姝招了招手让喜鹊悄悄过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神神怪怪的,跟周围都在忙碌的人群一点儿也和谐。

    喜鹊踮着脚尖过去瞧了一眼,很快便回来告知齐云姝。

    “那位大婶姓胡,好像是在祭拜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

    齐云姝皱了皱眉:“她的家人都是在洪水过境时离去的吗?”

    在刚刚博闻的讲述中,齐云姝并没有听到会通河有发过能淹死人的洪水。

    “他们才不是被洪水冲走的……老南头就死在那艘官船里,而我的女儿盈盈……她是被人活生生地扔进了这会通河里!”

    不知何时,刚刚那个躲起来祭拜的中年妇人居然已经站到了齐云姝身后,她听到了喜鹊的话,竟然亲自上阵跟她说起话来。

    只是这样的话齐云姝却有些不敢相信。

    胡氏说她男人是押送官粮的十八个船工之一,这她勉强能够接受。

    可要说胡氏的女儿被人说成是不吉利之人,从而活生生被扔下会通河祭祀河神,这她就不信了。

    这里虽然不是二十一世纪,破四旧,灭封建,但好歹也是国泰民安之时,在如此繁荣的一个商业之地竟然还会出现这样令人窒息的操作。

    莫说齐云姝不信,连博闻也不信,沉着声音让她不要胡说八道,这里到处都是漕运使的人,一不小心招惹上了,有她的苦头吃。

    中年妇人头发凌乱,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哪个说谎话骗人罗,我一家四口现在就剩下了我和我幺儿了!老南头没了,我家盈盈没了,没了,都没了!

    我还怕啥子,他们最起码也只是把我一个人砍了而已,我不怕!”

    胡氏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眼看着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齐云姝连忙让喜鹊拉住她,找了附近一家临江茶楼就座。

    齐云姝的知觉告诉她,这个中年妇女没有疯,更没有撒谎,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齐云姝便一直紧盯着她,她眼中的瞳孔和眼仁一直都没有撒谎的症状。

    所以她认同了中年妇女的说法,而且敏锐地感觉到,这些消息似乎跟她现在想要了解的事情有些联系。

    她是本着来都来了,听也听了,也不在乎再多听一段了。

    好茶好点心的上来了,胡氏一碗热茶灌下去,脸上红通通的,五官端正,要不是她皮肤黝黑,齐云姝还能从她脸上看到她年轻时的风韵,“你……你们是谁,你们真的要把我一起杀了吗?”胡氏被热茶的温度刺激了一下,似乎一下开了窍,看着身边站着的博闻和喜鹊,脸上惊魂未定。

    齐云姝扬唇,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是和善。

    “胡大婶,你别误会。是你先前在河堤边大喊大叫,差点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怕你出事,才带你过来的。

    看你口渴,就给你温了一壶茶水喝,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反而怪起我们来了?”齐云姝微带薄责,将情绪控制得恰到好处。

    齐云姝生得好看,此时委委屈屈地模样让人好生怜爱,便是有错是一个妇人,也不由得被她弄得手足无措起来,连忙解释着:“没,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刚刚昏了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我多谢你们的茶水,这就要回去了!”

    齐云姝侧眸,胡氏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很是反常,她反倒起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是否又跟滁州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