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璇愧疚难挡，喉咙里犹如梗着鱼刺，说不出话来。
“干娘，是不是？你告诉我……”司徒卓文揪住她的裙摆，仰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睫一抖，泪滴就簌簌滚落。
“是。”白心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竟被卓文亲眼目睹了这惨事，她对不起傅凝霜，更对不起卓文……
“真的是我娘……”司徒卓文失神地低声念着，“原来我娘真的还在……”
“卓文，对不起，干娘不小心推……”白心璇还没解释完，司徒卓文突然大喊起来。
“娘！娘！”他猛力推开白心璇，拔腿就跑，小小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内堂奔去。
白心璇紧咬着下唇，跟了上去。
现在她只能希望傅凝霜没有大碍，希望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她到了陆大夫的苑落，看到司徒焱一手牵着卓文，脸色凝重，视线紧紧锁着关闭的门扉。
“焱。”白心璇极轻地唤了一声，眸光颤动，难掩惊忧。
闻声，司徒焱转过头，伸出另只手，握牢她冰冷的手，沉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陆大夫医术高明，定能救凝霜。”
白心璇不语，心中恐慌发寒。
她目光对上旁边的卓文，更觉瑟缩。
卓文恨她……他的眼睛里充满强烈的怨愤……
司徒焱握着她的手略用力了一分，无言地安慰她。
“焱，我无心的，我没有想要攻击她……”白心璇哑声说，可却又觉得自己不能推卸责任，不论她有意无意，终究是伤了人。
“我知道。你体内有清舞输给你的真气，遇到危急情况，便会本能地自我防卫。”司徒焱看着她，黑眸中带着一点温暖的微光，却也隐含一丝无奈。
上次宓儿的事，他就已经猜到缘由，没料到再次发生了类似的憾事，只怪他没有及早教心璇一套内功心法，让她能够控制体内真气。
司徒焱没有一句的怪责，但白心璇并不感到安心。
卓文的眼光，如芒刺在背，狠狠刺痛她的心。
虽然卓文一声不吭，紧抿着嘴，但他的沉默中饱含愤恨，更叫她羞愧无颜。
时隔一刻钟，房门终于打开，陆老走了出来。
“陆大夫，凝霜的情形如何？”司徒焱松开白心璇和卓文的手，上前一步。
“老夫尽力了。”陆老摇了摇头，叹气道，“命暂时是保住了，但伤及头部，淤血于内，人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陆大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焱皱起浓眉，再问道，“如果醒不过来，她能支撑多久？”
“用千年人参续命，多则可以撑半个月，少则七天。只能希望这段时间内她能够自己醒过来。”陆大夫遗憾地叹息，若非及时就医，只怕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
“娘——”卓文已按捺不住，扑进房间，带着哭声大声喊，“娘，你醒醒啊！娘，我是卓文，你醒醒啊！”
白心璇心中剧痛，泪盈满眶。
是她害得傅凝霜命悬一线，是她害得卓文受此痛苦！她是个罪人！
“陆大夫，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司徒焱虽感沉重，但仍镇定地问，“有否什么药可以使凝霜醒过来？”
陆老惋惜地摇头：“老夫无能，但就算请皇宫御医前来，恐怕也是束手无策。若是伤了其他部位，尚有法可治，但伤及脑部，并非用药就能奏效。”
司徒焱的黑眸一暗，不再出声，举步走进房内。
白心璇怔怔地站在原地，愣望着房间。
卓文伏在床沿失声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嚎啕清晰传入她的耳中，阵阵刺痛她的心。
他如此难得才能见到亲娘，但现在却……
“夫人，你怀着身孕，切莫忧心太重。老夫现在去拿千年人参过来，顺便也为夫人开一剂宁神的药。”陆大夫看白心璇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地道，语毕，便先行往右侧的药房走去。
白心璇充耳不闻，已毫无心思顾及自己。
如果傅凝霜能够安然醒来，即便要她折寿她也愿意。
上天啊，不要这么残忍，一定要让傅凝霜度过此劫！
她脚步僵硬地跨入门槛，慢慢走向房内的床铺，愧疚地望着傅凝霜惨白的脸。
司徒焱低低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腰，劝慰道：“璇，不要难过，凝霜会醒的。”
“真的吗？”白心璇迷惘地抬眼望着他。
“嗯。方家祖传良药无数，我会去天牢找方儒寒。”司徒焱点了点头，眼神沉笃。
她明天就要去邬国了，就算是骗她，他也必须说这个善意的谎言。
“他会给药吗？可是刚才陆大夫说，用药未必能奏效。”白心璇惶惑忐忑地问。
“连我武功尽废方儒寒都有把握治，何况凝霜只是磕撞了一下。”司徒焱的语气肯定，不容质疑。
但事实上，他心底知道，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方儒寒愿意给他恢复武功的奇药，那是因为皇上用极大的好处去和方儒寒交换。
而且，陆大夫的医术虽不是天下第一，但也算是顶尖，他说无药可救，那必是实话。
“你现在就去天牢找方儒寒吧！”白心璇心急地催道，“早一点医治，总比迟了好。”
“好，我马上就去。”司徒焱应声，转而摸了摸卓文的脑袋，温言道，“卓文，你娘不会有事，相信爹。”
他本不想让卓文知道太多，以免残酷的真相伤了他幼小的心灵，但如今情景，已不得不让他知道他的娘亲尚在人间。
卓文抬起头来，满脸泪痕斑斑，却不说话，只看了司徒焱一眼，继而恨恨地瞪着白心璇。
白心璇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微微撇开脸，不敢看他。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竟也会有这样恨意浓浓的眼神。
“璇，你先回房，这里有下人和陆大夫照看着。”司徒焱握住她的手，往房外走去。
白心璇任由他拉着，神情空茫。
如果傅凝霜醒不过来，那么，她就是杀人凶手。
杀人者，是该偿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