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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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思君不见

    段灵儿觉得眼前模糊,几乎看不清赵献的表情,眼泪积满了,不堪重负,终于簌簌落下,她却依然死死咬住他的手,越咬越重,似乎要将所有仇恨一并报了,作誓要咬下一块骨肉来。

    “快来人!护驾!快护驾!”若妃大声呼喝,御林军鱼贯而入。

    “都滚出去。”赵献额上青筋绽出,神色却十分平静,继续说,“把它给朕,段灵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极力按捺。

    血混杂眼泪,顺着她的下颚滴落,献帝伸出另一只手,费力地从她怀里夺过那盒子来,若妃适时上前,以簪子别开铜锁。

    锁孔里发出一声陈旧的仄音,缓缓将盒中之物展现在众人面前——那里并没有所谓巫蛊,没有针扎小人,也没有蛇虫鼠蚁,盒底下,只静静躺着一块牌位。

    通明的灯火将最后一撮黑暗燃成灰烬,冷风穿堂而过。

    牌位上以朱漆勾勒出八个字,笔力遒劲娟秀。

    亡兄——宋庆成之灵位

    独在异乡为异客,重阳佳节,倍思亲。

    献帝觉得心底某处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似乎在叫嚣着摧毁,登基之后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他想杀人。

    “好,”他笑起来,眼底尽是嗜血的残忍,“很好。”

    “来人,”献帝道,“将逆贼宋庆成灵牌,焚烧成灰,再将灰烬扬于牛马棚圏,放猪狗啃食践踏。”

    若妃接过灵牌,“交给臣妾来处理罢,圣上请放心,定让逆贼挫骨扬灰。”

    “不——!”丑妃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浑身紧绷,野兽般骤然跃起,钩指成爪,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掐住柳絮的脖颈!

    “啊!”若妃不堪巨力,登时被冲撞出去,二人揉身一团,拉扯间,竟从凤鸣阁高台上跌下——

    “段灵儿!”事发突然,献帝极力展臂,却只抓住她一方衣角。

    须臾之间,尖叫声,哭喊声,一时阁前人声鼎沸,呼号婉转,众人蜂拥而下,时间变得粘稠,那些喊声被拉得迟钝而遥远,献帝手臂不住颤抖,望着掌心的碎布发呆。

    “娘娘——!”高台下传来嬷嬷凄厉的叫喊声,“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她们在说谁,段灵儿呢,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人看她一眼呢?她的宫女呢?不是有个叫……青瓷的小宫女么?

    献帝脚步踉跄,半边身子已麻透了,陈国昌自身后搀扶了一把。

    他用手撑着矮墙,朝下看去——一群人紧密围绕在若妃身边,台下空旷,唯有摔昏过去,生死未卜的柳絮一人。

    丑妃在下坡翻滚时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没能摔下高台,原来是那块被她死死抱住的灵牌,竟卡在台沿下排水用的石龙口里,阻住了下落趋势。

    献帝只觉得胸中胀痛得几近爆裂,一口气上下不得,握指成拳,用拳头狠命捶击胸膛,一连捶了十余下,方呼出一口浊气,剧烈咳嗽起来。

    “啊——!我们娘娘见红了!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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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碎瓦全

    若妃的孩子没保住,不到五个月,流产时异常困难,最后和着血水掏出来,是个刚成型的男胎。

    她身体底子不好,宫壁极薄,本已有滑胎之照,这一摔,宫裂血崩,能保住性命已属侥幸,更遑论再孕育孩儿。

    丑妃数罪并罚,重阳节那夜之后,便被关入地牢,等待判决。

    宋庆成的牌位,终究没能留给她,第二日宫人们打扫凤鸣阁,见那灵牌还在龙口里卡着,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宫人耗尽力气,倶没能将它拔出来,那东西好似与生俱来便生长在其中,坚如磐石,刀砍斧劈无以撼动。

    献帝只得命人将龙头一并割了,远远送出宫外去,眼不见为净。

    朝廷上一昔流言四起,说丑妃在宫中为叛臣私设灵堂,行阴毒之事,戕害嫔妃,损伤龙裔,罪无可赦。圣上迟迟不肯杀之,分明是被巫蛊之术所惑,此妃妖异,不除无以平天怒。

    今年暑热过去得早,入秋之后,时气忽变,百花凋零。

    地牢里阴森寒冷,陈国昌眼皮微阖,垂首立在牢门外,静默如同一截腐朽的木头。此时狱卒尽退,牢内被情热填塞得极满,不时传出一声难以压抑的喘吸,热辣的痛苦与隐秘的欢愉交织,令人面红耳赤。

    愤怒的天子将鞭柄抵进丑妃体内,皮鞭粗糙,顶在最要命之处磨蹭,逼得她昂头喘息,又被一口咬住喉咙,利齿啃啮,仿佛随时会被咬穿喉管。

    她徒劳挣动,吊起的手腕磨破了,露出鲜红嫩肉。

    “你与宋庆成的孩子没了,”他更用力地撕咬她,“便要让朕的孩子陪葬么?”

    “丑妃,你好狠的心。”

    身体的折磨一刻未曾停歇,鞭柄进出之间,细刺摩擦,带过滑腻的液体,献帝将那东西蹭在她脸上,语气中尽是嘲讽。

    “怎么?连这样也觉得舒服么?不知廉耻。”

    “那这样呢!”出其不意,他自背后顶入,深深埋进她身体里,鞭柄尚未抽出,将那甬道填得极满,几近胀裂,她终于有了些反应,眼泪顺着脸流下来,划过伤疤时,疼得像刀割。

    “杀了我,”她说,“杀了我……”

    “杀了你,让你去找宋庆成么?”天子泄愤一般不肯抽出鞭子,她有多疼,他就有多疼,“你休想,朕既能杀了他,就一样能让他生生世世无法轮回转世,永不为人!”

    杀了她或放过她,无论哪一种,赵献都做不到。

    “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朕都不会放过你。”

    丑妃无力地弹动两下,身体疼痛得麻痹,献帝的手指插进她口中,搅动唇舌,防止她咬舌自尽,津液缓缓滴落,又是一番旖旎春色。

    牢外传来军情急报,匈奴犯边,那日天子终究没能发泄出来,如同一头爆发边缘的猛兽,双目赤红地走了。

    赵献走后,夜幕终于降临。

    她被吊了太久,双臂与双腿早已没知觉了,寒冷却无孔不入,侵蚀进每一寸皮肤,令她保持清明。

    仰头去望窗外,透过那片小窗户,看见地牢外廊檐上蹲着的石头鸱吻,没人知道它蹲在那里多少年,一百年?一千年?巴掌大的四方天,兜兜转转走不出去,这就是皇宫。

    天再黑一些,连石头鸱吻也看不见了,但好在还有星星,有时候能看见三颗,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四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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