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逆旅
哑巴单手控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队人马左侧,段灵儿掀起辇轿金帘子,拇指食指并拢,含在口里,朝赵献的马队打了个呼哨。
“献哥,”段灵儿喊道,“我也想骑马。”
宫人们垂头憋笑,沉默地行进,赵献策马转头,驱马走到轿子侧,朝段灵儿伸手,道,“来。”
长风过处,撩起他的额发,战铠下外袍烈烈飞扬,赵献正值男儿最有魅力的年岁,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英气,意气风发之态不减当年。
段灵儿抬手一搭,二人双手自空中交握,赵献提臂一拉,将她拉到身前,环臂抱住。
汗血宝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发足狂奔而去。
雪野茫茫,冰凌刺目,赵献大掌蒙住她双眼,嘴唇贴在后颈上,深深呼吸。
“灵儿,朕要你。”
“啊?”段灵儿瞪大眼睛,“在这儿?”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喘息便如影随形,指掌拨开襦裙下摆,赵献声线极尽温柔蛊惑,“来罢,皇后娘娘。”
“不行,啊……先停一下献哥……后面那么多人呢。”
“他们不敢看。”
“哑巴还在后面……”
赵献突然加快动作,将她上身朝前推到马鞍上,令她抱着马脖子,披风阻隔住冷冽的寒风,唯余下强烈快意,一波波冲击,填满又掏空。汗血宝马缰绳一紧,跑得越发快,背上颠簸更甚,让天子进入得极深,二人倶止不住喘息。
“让他看。”赵献咬住她的肩膀。
“啊……不……”段灵儿像个亟待吮吸的荔枝,被热气腾着,汪出一股子甜水儿,“不给他看……”
“好,”用披风把两人裹紧,赵献道,“只给献哥看。”
颠簸中,她脚尖绷紧,熟悉的酥麻攀上脊背,快感灭顶而来。
后来许多年里,段灵儿总在梦中回想赵献抱着自己,骑马狂奔过的那段路。只记得他铠甲下的胳肌坚实健硕,抱紧自己时,渗出源源不断的温暖,心跳顿挫热烈,身上有极淡的男子汉味,手指修长而有力。
周遭寂静,四野孤独,大队人马自发地跟随。
天边不知何时又下起雪,天色明灭,汗血宝马慢慢缓下脚步,背上稳稳驮着它的主人,与它主人的身家性命,走过苍莽雪原,一步一步,走过不曾与之相伴的岁岁年年,苦寒被抛于身后,越走越光明,越走越温暖。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军复行三日,皇城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我哥了,”段灵儿伸了个懒腰,“还真有些想他。”
“想他作甚?”赵献问。
“想着我都已快出嫁了,他倒是还未给我寻个嫂子。”
赵献点了点她鼻尖,“姑娘家,开口闭口嫁人出阁,也不害臊。”
“有甚好害臊,左不过嫁人出阁,都是为了你。”
赵献被她两句话哄得欢喜,踟蹰片刻,道,“你兄长眼下不在京中。”
“嗯?他去哪儿了?”
“边境匈奴隐患尚存,朕派他带虎威军处理下后续事宜。”
“这样哦,”段灵儿思虑道,“也好,那嫂子的事,我回头慢慢同他商议。”
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亲亲她的嘴角,“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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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缄
段灵儿回宫当日,京城百姓夹道相迎,万人空巷。她隐隐听百姓谈论声中,有几个听不明白的字眼。
冤案昭反,逆臣归京,忠魂得平。
什么冤案,谁是逆臣?段灵儿百思不得其解。
车马路过皇城脚下最繁华的街巷,正中央门楣上,描金画银五个大字——虎威将军府。
“我家扩建了?”段灵儿问,“门楣上的字好像重新描过金了。”
赵献心头一颤,“对,你兄长平定匈奴有功,赏赐了些钱财。”
哑巴攥缰绳的指节咯咯作响,双目涨红,眼角诡异地上扬,朝那门楣看了许久。
“哑巴,”她叫他,“走了。”
他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上大部队的速度。
华灯初上,将军府门前挑起红灯笼,赵献暗中注视他良久,转而低声问段灵儿,“今夜让他入宫么?”
“当然要入宫,”段灵儿说,“我兄长又不在府中,总不能让他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住我家府里吧?”
“也是。”
哑巴沉默着任由安排,随后跟着赵献的马队入宫,当夜宿在宫中,住的是离凤鸣阁最远的荣园偏殿。
献帝陪着段灵儿回到凤鸣阁,小丫头青瓷正在掌灯。
“奴婢青瓷,给皇上请安,”小丫头迎上来,“给娘娘请安。”
“你是青瓷?”段灵儿疑惑道,“似乎跟从前模样不太一样了。”
“女大十八变,”献帝笑道,“总要长大的。”
“是呢,”小丫头欢快地说,“容貌最容易变的,娘娘也比从前更好看了。”
小丫头语调欢快,眉眼灵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但段灵儿就是觉得这张面孔很陌生,不像是从前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丫头,眉心骤然刺痛,她脑海中猛地回响起一句话——
——不过时气虽热,人却不能贪凉,娘娘刚坐了小月子,不可多食,可以解解渴。
“西瓜,”她喃喃说,“井里有西瓜。”
“娘娘糊涂了,”青瓷说,“寒冬腊月哪来的西瓜?”
“想吃西瓜了?”献帝笑问。
段灵儿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突然觉得好像之前说过这样的话。”
“你……”他蓦地有些紧张,“想起什么了么?”
她凝神细思,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千头万绪,脑海中一片纷乱,不知从何捋起,想得头疼万分。
“想不起就算了,”赵献心疼地抱着她,“不想了,咱们不想了。”
“圣上与娘娘甚是恩爱,”青瓷说,“奴婢在家时,姐姐姐夫也是这般。”
献帝道:“琴瑟和谐,甚好。”
“你不是孤儿么?”段灵儿突然问。
“我……奴婢……”
“好了,”献帝打断道,“你先下去罢,朕有些话要对你家娘娘说。”
青瓷诺诺称是,忙退出殿外。
“她不是……”段灵儿还想追根究底,却被赵献以吻封缄,脑中便再容不得其他人。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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