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匈奴出兵三万,混入百姓之中,佯做猎户、商人、游侠,兵分数路,尾随虎威军进入中原,一路过襄阳,瀛洲,埋伏在皇城外数里。
那一夜,只待宋庆成一声令下,皇位唾手可得。
但宋庆成没有料到,陈国昌竟察觉了他的计划,提前派出所有守卫皇城兵将,在城门外御敌。宋庆成见势不利,只得放响箭,临时取消逼宫计划。
那夜唯一的变数,是他的小妹,段灵儿。
她从皇宫打马赶来,恳求陈国昌饶了她的兄长,说宋庆成没有谋反,宋庆成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呵,那是从前,他心说。
他看着情真意切的妹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利用了妹妹,也利用了皇帝对妹妹的情感,放了一场大火,烽火连天之中,全身而退。
忠臣宋庆成在那场火里死了,留下是乱臣贼子宋庆成。
今日一切即将归于沉寂,皇位就在眼前,探囊取物般容易。
天光已亮,四方大白,外夷大军倾巢而动,至城墙蜿蜒向下,箭矢密布,大雨已住,呼啸的烈风席卷着敌军将领号令,响彻云霄。
“攻城——”
腰粗的椽柱轰然撞开城门,木屑四飞,匈奴将军率先冲入城中。
“杀——!”
冷宫中,若妃殁了,死的无声无息。
赵献匆匆赶回凤鸣阁,陈忠与青瓷的尸体叠在门口,段灵儿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枕头上的银面具与一个荷包出神。
“快走。”赵献拉着她的手,径直朝外走。
“这个荷包,”段灵儿说,“是我绣给你的。”
天青色的底子,上头绣了两只鸭子,鸭子没有眼睛,绣到眼睛时觉得实在丑,就扔了。
原来被宋庆成拣走了。
江山易主,皇城已然岌岌可危,赵献一把将段灵儿抱起,一步步朝殿外走。
汗血宝马一声长嘶,赵献抬头望去,陈国昌牵着马缰绳站在殿外。
“请圣上,上马……”
“一起走。”赵献道。
“这马只能乘两人,老臣年岁大了。”
看着你从小长大,成了君王,为江山社稷做明君,失了天下却不慌张,是为真英豪,伴君如此,此生已经足够了。
赵献双目酸胀,转而将段灵儿带到马上,策马而行。
匈奴攻入皇城,与城中归来的虎威军里应外合,一路杀进皇宫,赵献手持长戟,在马上奋力厮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宫门一开,遍地是惨死的宫女太监,此地已成人间地狱,红莲业火簇簇,将宫城映得血红。
赵献一戟刺穿一名匈奴兵,亦被暗箭所伤,口角溢血,于黑压压的敌兵中一戟挑杀一人。所过之处,敌军皆被挑得飞起,万人之中,竟无一人可接下他一戟。
城门近在眼前,匈奴将军以夷语高呼,“生擒中原皇帝——”
陈国昌骤然打马出现在城门前,面上尽是血污,已没了半个手掌,他奋力推城门,疾呼,“快走——!”
汗血宝马腾跃而起,口鼻中溢出血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它载着赵献与段灵儿,飞跃过刀枪剑戟,越过无数夷敌头顶,如同黑水中的一叶雪白扁舟,跳出皇城。
陈国昌用尽最后力量,将城门关闭,以身躯挡在椽柱撞出的破洞之上。
“老臣……尽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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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唰然利刃穿破城门厚木,伴着陈国昌的闷哼声,一柄锐利长剑带着鲜血,尖锋扎透门钉,朝下滴滴答答溅血。
汗血宝马飞驰,赵献一脚踹倒一名士兵,宋庆成站在城墙之上,搓指成哨,天空中一声鹰啼,海东青阔翅猛扇,自长空扑将下来,狠狠啄下汗血马的一只眼睛。
汗血马痛苦嘶鸣,鲜血喷溅,却仍狠命奔跑,不肯稍停,段灵儿哭叫着驱赶海东青,那鹰隼似有所忌惮,兀自盘旋不休。
敌兵越来越少,几乎能看见遥远处赶回来的边防兵,近了,更近了。
赵献将段灵儿护在怀里,以宽厚的怀抱紧紧保护。
“别怕。”他说。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城门楼上,宋庆成拉开重弩,弦满如月,将弩锋对准赵献——
耳边铮然一阵破风之音,段灵儿感到赵献猛地前倾。
“怎么了?”她的泪落下来,滴在他手上。
“没什么,”赵献闷闷地咳嗽几声,“别回头……”
“好,我不回头。”
“你从前不是跟我说,想要隐居的么……我们两个,带着尽欢……”他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终此一生……”
“好,我与献哥,还有尽欢。”
“那日莲花池中,我与若妃一般无二,你为何知道哪一个是我?”
“自己的心……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多年……如何能认错……你还恨我么……”
“不恨,从来没恨过。”她泪流满面,却依然笑着,“赵献,我爱你。”
“我也……”
红霞漫天,周遭所有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时间被拉扯得如棉絮般琐碎,雨水淅淅沥沥,拂面而过,宛若漫天纷飞的花雨。
——无论你走到哪里,献哥都在你左右。
——那献哥就背着你,走一辈子。
——灵儿,我想你。
肩膀上的重量越发沉了,段灵儿尽力撑着,低头抚摸微微凸起的小腹。
“尽欢,我们再陪爹爹,走完这段路,好不好?”
风雨如骤,她握紧赵献已凉透的大掌,拍了拍汗血宝马的脖颈。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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