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产

    乔家的私人医院。首发

    活了二三十年的乔宇森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慌过，他亲眼看着医生把杜小希推进急救室，没一会儿护士跑出来向他汇报:“少爷，杜小姐腹部受到重创导致流产，身上有多处挫伤，加上淋雨受凉，恐怕……”

    “恐怕什么！”乔宇森震怒。

    鲁市每天有那么多女人流产，每天有那么多女人挫伤淋雨，怎么都没事，偏偏杜小希淋雨流产就有事，他不能接受，绝不能！

    抢救室里这时候传来主刀医生急躁的声音:”氧气快！大出血，抽血化验，通知血库调血浆，快点一点！心跳缓慢，通知妇产科专家主任速度过来抢救，氧气快点！”

    护士又匆匆跑进抢救室。

    抢救室里传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乔宇森紧张，他刚才抱过杜小希的手和胳膊开始颤抖，好像刚才还抱着特别贵重的东西，忽然间就要从他身边溜走，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开始消逝，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躁和愤怒从他心底窜出来。

    他身上还有她流出来的血。

    杜小希会出事吗？

    不！

    他绝对不会让杜小希出事！

    都怪他，昨晚如果不是他纵容乔珏然对杜小希进行试探，如果不是为杜小希心中有他而沾沾自喜继而听了乔珏然的话没去追她，那她昨晚就不会出事，更不可能会好端端的流产！

    “阿烈，她不会有事，对吗？”乔宇森看向一旁的阿烈，此时的他觉得心房像是被密密匝匝扎了几十根铁针，疼的他呼吸不稳当。

    “少爷放心，咱们医院的医生资历是整个鲁市最好的。”阿烈回答的很干脆，他从小在乔家长大，父亲是乔家老宅的管家，可以说他从小是跟乔宇森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乔宇森此时的样子，痛苦、纠结、自责、还有……惶恐。

    莫非，抢救的这个杜小姐……

    十分钟过去了，抢救室里的死寂让乔宇森害怕，他想冲进去，被阿烈拦住。不断有护士和医生在抢救室里进出，这些人进出抢救室的脚步越是焦急，乔宇森就越是煎熬。

    昨晚在餐厅吃饭，他一直觉得杜小希欲言又止，她甚至还对他提起了去医院的事，只是穆唯风忽然过去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的那种表情，那种语气八成是要告诉他，她去医院检查根本不是什么身体不舒服，而是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竟然没去追问，任由穆唯风把他带去洗手间。

    太粗心大意，他是觉得自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他认为自己送个早餐送束鲜花就是对她好，如果真是对她好，早就该在发现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进专家室问问她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乔宇森一直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准备血浆和抢救措施。

    这对他来说是种煎熬，无尽的煎熬。

    最终他没忍住，抬脚想冲进抢救室去，怎么说他也是医生，但是手刚碰到抢救室的门，里边出来的护士就拦住了他。

    “少爷，您不能进去！”

    乔宇森脑子嗡嗡响，心火顿时窜起来:“我是医生，里边躺的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他妈，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这一席话让一只陪乔宇森守在旁边的阿烈登时拧眉，他走上来拦住乔宇森:“少爷，您刚才说杜小姐她……

    乔宇森没工夫解释，冷静下来问护士:“是什么情况，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护士被拦住走不开，“杜小姐长期服用避孕药物，这次怀孕本身就十分困难，小腹经过重创，胎儿没完全从子宫脱落，需要强行将胚胎剥离，而且她身上多处划伤，经过雨水浸泡有感染迹象，子宫大出血，医生正在全力输血抢救，少爷，您现在闯进去打断抢救会让她更加危险。”

    乔宇森是医生，护士所说的这些危险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忽然想到外边去抽根烟，可是一想到抢救室里的女人生死未卜，他就一刻都不敢离开。

    “阿烈，去查，查昨晚到底是谁把她带到郊外！”乔宇森怒目。

    无论是谁，无论杜小希生死，他都要将这些人千刀万剐，让这些背地里下黑手的奸恶东西尝尝杜小希的痛苦！

    阿烈还惦记着护士刚才所说的话，他先点点头，随后道:“少爷您放心，杜小姐怀的是乔家的骨肉，即便您不下令，老爷子也一定不会饶过他们。”

    说完，阿烈奉命转身打算离开，却被乔宇森忽然叫住:“等等，今天发生的事，还有……少奶奶怀孕流产的事，不要告诉老宅。”

    杜小希危在旦夕，如果老宅知道她肚子里怀过乔家的种，想必老宅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这种时候他不能再让杜小希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绝不！

    阿烈怔了怔，点头:“是。”

    阿烈离开后，乔宇森坐回到走廊的长椅上，他弯着身子，双肘支撑在腿上，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越发的乱。

    乔珏然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站在离乔宇森两三步的地方愣愣的看了看自己哥哥，乔宇森的白衬衫上都是血，杜小希的血，她吓坏了，跑过来拉住乔宇森:“哥，她没事吧？”

    乔珏然听到杜小希流产的消息吓的半死，心里又狠狠的自责。

    昨晚她应该让乔宇森去送杜小希的，就是因为她拦着乔宇森，才会出这种事！

    乔宇森没抬头，长长舒了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

    乔珏然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抢救室，“噌”的站起来咬牙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已经查到昨晚带走她的那辆车，只要顺藤摸瓜查到背后的人，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咱们乔家这几年敛尽锋芒，安稳过日子不想跟他们玩什么背地捅刀子的勾当，没想到反倒让他们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杜小希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乔家人，谁欺负她，就等于欺负我！”

    第三十三章 她是我妹妹

    乔家的乔珏然在鲁市是个绝对不好惹的人物，她想在鲁市搅弄风云，没人能拦得住。

    乔宇森没心思管这些事，他抬起头，语气无力又轻淡:“我儿子的命，必须得找人偿还，不管这个人是谁。”

    他的语气很淡弱，却透出一股修罗气场般的杀伐果断。

    乔珏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这个哥哥，过了好一会儿她坐下来轻声道:“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儿子？”

    乔宇森仰头看向抢救室一直不灭的红灯，目光倏然阴戾，“就算是女儿，那也是我乔宇森的女儿，除了我允许，任何人都不配碰她一丝一毫。”

    不说还好，一说乔宇森又想起杜小希昨晚受苦，纵然他没在现场，但从今天的痕迹来看昨晚她一定绝望无助，想到这里不禁戾气横生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就这么自信的认为，我不会找人偿还？这笔债，我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乔珏然越发看不透自己这个哥哥，印象当中他一直都是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乍一看到乔宇森身上的气势如此阴冷，她有些吃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小希的抢救足足持续了近十个小时，从抢救室出来后直接被推进了无菌监护室。

    医生和护士都没能拦住乔宇森，最终只能让他穿上无菌服，带上手套和口罩、帽子进入监护室，他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先前还鲜活的杜小希此时憔悴无比的躺在病床上，氧气罩和心电图各种监护措施的线像是蜘蛛网，将她网罗在病床上。

    监护室里很安静，安静除了心电图的声音，连落下一根针都像是打雷。

    乔宇森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儿，她裸露在外的只有一张脸，苍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脆弱的宛若秋季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落叶，仿若只要他呼吸稍微加重一点，就能把她从生命这棵树上吹落下去。

    孩子，没能保住，这已经是事实。

    “小希……”他喃喃。

    病床旁边两根输液架，她手背上扎着三通输液管，一根管子里输的是维持生命的营养液，一根输的是药物，另外一根输的是血浆。

    十个小时，还在输血。

    她到底流了多少血，是把身上的所有血都流干了？

    心痛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难受到他有些头晕目眩，难受到看到她脸上、额头和手背上的那些擦伤，他就恨不得把昨晚劫持她的人拖过来统统一枪崩了！

    护士和医生过来换药，他什么也做不了，站在旁边像是一个废人。

    第一次，乔宇森有种几乎将自己击垮的无力感。

    直到被护士请出监护室，乔宇森才恍然，他认识她还不到两个月，这个女人怎么就像是有毒一样深入他的骨髓，让他今天这般失态。

    杜小希昏迷了一个星期，他就在医院守了一个星期。

    无菌室不让他待，他就坐在走廊上等着，期间老宅打过几次电话来，他连接都没接直接挂断，穆唯风和乔珏然来给他送饭，他什么都没吃。一个星期，就只喝进去半碗粥，一想到一个星期都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生还是死，他就一刻也不敢闭眼。

    终于，一个星期后，杜小希醒了。

    “少爷，杜小姐醒了！”护士出来叫他。

    这一个星期的日夜守护，让乔宇森白色衬衣上的血迹干涸成深红，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向最注重养生的他眼圈泛青深陷，疲惫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护士的这一声，如同强心剂，让恍惚了近一个星期的乔宇森，黑眸忽然亮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抑制不住的激动，“什么时候？”

    见他往无菌室冲，护士慌忙拦住:“您现在还不能进去，医生在给杜小姐做检查，要等检查完了才行。”

    没人能理解乔宇森的迫不及待，不过只要人醒过来，他的这颗心总算可以落地了。

    无菌监护室忙碌到后半夜，检查一套套的做下来确定情况稳定，乔宇森才被告知可以进无菌室探望。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监护室门口，伸手碰到门把手时，他犹豫了片刻。

    实话说，他在害怕。

    他害怕杜小希见到他之后，会说出让他无法接受的话来。

    足足在原地怔了一两分钟，乔宇森才最终推门而入。

    氧气罩已经被摘掉的杜小希听到推门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门口，两双憔悴的眼神相对，她怔了一下，眼眶微红的又把头转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乔宇森这一个星期来的日夜守护。

    “你，还好吗？”乔宇森在这一个星期里想过有千言万语对杜小希说，但此时此刻那些千言万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小希哽咽，昏迷几天刚刚醒来的她，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干涸:“那天吃饭，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没来得及。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你有知情的权利。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知道的时候，我就清楚这个孩子不能留。”

    心酸、孤冷的声音，仿佛让整个监护病房都跟着悲伤起来。

    杜小希惨然微笑，接着说:“现在也好，反正这个孩子也留不得，掉了也好。”

    乔宇森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她是故意背着他不让他看见的，但她这破碎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字一句都是在凌迟他的心，疼的他血肉模糊。

    “抱歉。”乔宇森声音又沙哑又轻，他怕他的动作太大会惊到她，放慢了脚步走到杜小希面前，蹲在她病床前，喉头涌动着解释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乔珏然对你说那些话，小希……你见到的是乔珏然，她是我妹妹，不是我女朋友。”

    杜小希抬眸对上他的双眼，凄楚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大片大片的溢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不已:“其实，她是谁都没关系。孩子没了，我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我没舍得，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乔宇森，以后都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