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少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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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分歧

    张之洞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女,在心底叹了口气,侧过身子,示意沈恩来他们跟着他进入书房。他在前面走着,身后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顾楚升来找过我,提及过此事。”张之洞一开口,沈恩来知道可能此事变得有些麻烦。

    “院长,学生不知顾楚升与您说过些什么,但是他昨晚企图伤害我和南怀云南姑娘一事,清清楚楚,学生恳请院长维护太学声誉,断不可留此败类继续入学。”沈恩来说完朝着张之洞作揖行礼。

    “是啊,院长,顾楚升就是个畜生,与此为伍,学生不忿。”陈振民跨步向前,说完也跟着沈恩来作揖行礼,弯着的背脊没有挺立。

    然而等待的是一室的沉默,沈恩来觉得跟着脊背一起弯下去沉下去的是心。

    “咳—此事学院已经知晓,你们也无有利证据指向是顾楚升。学院还是希望各位学子之间能够和善共处。此事就暂且作罢,南姑娘也受了惊吓,顾楚升表示愿意给出赔偿。此事就不要再多议论了,否则对南姑娘的声誉也有影响。”

    张之洞的话每说完一句,沈恩来的脊背便立起一寸。等到张之洞语毕,沈恩来已经彻底立起了脊背,望着张之洞。

    而张之洞的话让在场的六班学子心中皆是一震,此事就此终了?南怀云的脸在张之洞话毕后,变得煞白。韩千金站在那儿,听到身侧南怀瑾握住拳头发出的骨骼作响声。

    “院长的意思,是顾楚升只用赔偿银两,不必再受到任何处罚?”沈恩来望着张之洞发问。

    张之洞皱了皱眉,望着面前的少女,她的面色如常,一双眸子却看得人心头一摄。面对他时,没有惧怕,少年人的胆气。

    “学院已经就此事做过商议,私以为这样的结果对南姑娘是最好的。保全了南姑娘的名节,而且南姑娘拿此银两,后半辈子也应当可以算是无忧了。”

    “我南家虽不富裕,但也没到卖女儿的地步。我妹妹若是不喜欢,哪怕杀头,我也不嫁她,我妹妹若是喜欢,哪怕倾尽家产,我也嫁。院长此话,不仅是看轻了我,更是看轻了所有的寒门子弟。”南怀瑾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南怀云的前面,他望着张之洞,开口语气不卑不亢。

    “院长,我太学门前立碑上的字,您说过,作效!如今此事,难道就因为顾楚升乃大理寺卿之子,而南怀云不过是一个寒门之女,就可以随意轻贱吗?”一向寡淡理智如韩千金,此刻也因为恼怒,而语气有些急促,用词犀利了些。

    “我说过了,此事如此处理最为妥当。你们如果再就此事闹事,学院会保留开除的权利。”

    张之洞的话音刚落,果然众人都面色一觑。

    如李青山韩千金等人,他们是付出了极其多的努力才进到学院,有了今日的结果。而哪怕是陈振民温行兴,也是被寄予家族厚望而入太学,若是因差被退,虽说张之洞此话恐吓成分更大,但是就在家族内,往后声望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于众人而言,张之洞的威胁却也是不得不重视的一个危险。

    “三国鼎立之期,我鲁国最为孱弱,稍有不慎便被韩赵拆之入腹。我记得院长那年不过十来岁,尚有弃笔从戎之决魄。在京城城墙之下,院长可还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吗?”南怀瑾咋然出声,他望着张之洞,询问。

    张之洞的神情变得有些迷惘,似乎在回忆。南怀瑾望着,没给他自己开口的机会,出声回答了自己的提问。

    “丈夫之手把吴钩,义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南怀瑾的话让张之洞变得沉默了起来,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原来记得如此清楚。那时候,虽然外有忧患,可是在内上下一心。贵胄也好,寒门也罢。皆有为万世开太平之初心。“珠明玉润尽惊人,不称寒门不称贫。吾向吾鲁作双瑞,便同祥凤与祥麟。”而到如今,太学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天子早有意变革,若是…想到这儿,张之洞面色一变。

    “现在已经不是始皇之期,”说到这里,张之洞意识到自己的失语,愤而转身,宽大的袖袍抬起,冲着身后众人挥动。

    “够了,今日我也乏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准备上课吧。”

    张之洞的语气带着疲倦,他甚至没有转身,沈恩来望着背影,握紧了双拳。

    “学生告辞。”

    陈振民还有些不甘想要开口,沈恩来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随后携众人退了出来。

    “太学不畏权势,如今看来只是空谈罢了。”韩千金走了出来,没忍住叹气。父亲自幼对他寄予厚望,愿他能够接手族里产业,偏他不愿,唯独喜爱读书,一心想入太学。却没想到,很多东西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可触及,一旦触及就撕裂开了伪装的皮囊,而只见最深处不堪的内核。

    “承德8年,太学一学子因为所写诗词有嘲讽天子之意,被抓入大牢。这人寒门出身,此一入大牢,十死无生。然当时的院长陈山河和任一班通识教导的张之洞,不顾天子盛怒,竭力保全学生一条性命。而此之后,太学换了院长,新开设女学部。新院长在职三年内,太学新入学者无一人乃寒门之子。直到张之洞再任院长。”

    南怀瑾的话让在场众人陷入了沉默,沈恩来只觉得有些讽刺,屠龙的少年终究变成了所屠的恶龙。他所坚守的究竟是什么?南怀瑾偏过头望了望刚刚走出的房门,他能猜到张之洞的妥协,却无法做到理解,更无法做到不恼。但是他还是开了口,为张之洞做出了辩解。

    李青山:“那之后再做如何?”

    李青山的话让众人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学院方已经无法主持公道了,那么他们接下来必须作出决定,究竟是继续下去,还是和解放弃。

    众人将目光投向南怀云,南怀云又将目光投向南怀瑾。南怀瑾和妹妹对视,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暖暖,你想继续告下去吗?”

    “哥哥,你想我继续还是和解?”

    球又踢回到了南怀瑾的脚下。

    “暖暖,作为兄长,我不希望你继续下去。这条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南怀瑾话说到这儿,却停下将目光转向沈恩来。

    “恩来姑娘,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护暖暖的,但是暖暖始终和你有所不同。她没有你的坚韧和勇气,同样的,作为兄长,我也不希望她有。这话也许有些伤人,还希望你不要见谅。我希望她一生顺遂,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所以,若是今日换一个人遭遇此事,我可以说出泼天的道理,但是涉事的人是暖暖,我只能自私地想要对她伤害降到最低。这世道对女子向来严苛,暖暖今后必定要嫁人,且不论此事能否得偿所愿讨得公道。一旦曝光,暖暖以后如何寻得人家?这世间好男儿虽多,但是不是所有的好男儿都能跳出世俗框条之外,那般人我没曾想过,我只愿暖暖寻个真心爱她的普通男子便可。”

    南怀瑾的话让沈恩来只能沉默,她知道,南怀瑾说得都没错。但是,诚然,暖暖被他保护得很好,但是沈恩来知道,暖暖,并不是那般脆弱,她的坚韧和善良不比任何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