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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别枝》33/荔枝很甜

    五月廿二, 立后大典前夜。

    付家灯火通明, 脚步声四起。

    素心将繁杂贵重的礼服仔细叠好放至桌案,转身见四姑娘来, 很有眼力劲儿的退下了。

    付茗颂正将明日要戴的发簪一一从匣子中摆出来, 其中那只金凤凰尤为扎眼, 简直是叫人心生羡艳。

    付姝云低头瞧了眼手里捧的匣子, 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咳,咳——”

    闻声, 铜镜前的人抬眸看过去, 略有讶异, “这个时辰, 四姐姐怎么来了?”

    付姝云嘴角一抿,语气酸涩,“我怎么不能来,外头都忙着呢, 你明日大典,谁敢睡啊,连母亲都还在一件件对嫁妆,那么多,怕是我成婚时, 付家都要备不出嫁妆了。”

    听这语气, 瞧这脸色, 又不甘, 又羡慕。

    付茗颂看她干巴巴的说完话,下巴微微一点,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物?”

    这说起来,就更气了!

    付姝云紧了紧怀里的匣子,十分不舍、满眼羡慕,忍痛割爱的将东西搁在妆台前,活像是割了她一块肉似的。

    随后,她撇过头,“你看吧。”

    付茗颂见她这副别扭模样,迟疑的打开锁扣,就见里头林林总总躺着小山高的首饰。

    有水头上好的白玉簪,嵌在簪头的圆珠圆润饱满,色泽明亮,瞧着便是顶号的品次。

    还有蝴蝶尾戒、累丝珠钗、紫玉镂金簪、璎珞坠、珊瑚手钏等,哪一样不是上好的。

    付姝云偷偷斜眼瞧,就那紫玉镂金簪,她可是向母亲讨要,磨了她三日都没舍得给,这回一口气,竟全给了五妹妹。

    她心里不吃味儿,那才有鬼了。

    付姝云咽了咽口水,好意提醒,“这都是母亲从私库里出的,母亲说了,宫里要打点的多,给你备的嫁妆又多是大件儿,这些首饰说不上贵重,但聊胜于无,你就收下吧。”

    付姝云心口不一的转达姜氏的话,目光还黏在那支镂金簪上。

    “四姐姐,你挑吧。”付茗颂将匣子朝她推了推。

    付姝云撇开视线,兀自搬了木凳坐下,“我才没那么丧心病狂呢,连你的嫁妆都惦记。”

    说罢,她顿了顿,“何况你是皇后,我哪敢惦记你的东西,往后五妹妹可是付家最体面的人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你心里得意坏了吧?”

    付茗颂看着她一脸羡慕又不甘,忍不住轻声笑道:“那你将付家四姑娘的位置让给我,去做皇后如何?”

    “我才不要。”她想也不想,说罢又抿了抿唇,扭头瞧了一眼,神色一变,凑近她低声问:“你知道姚家,姚文清么?”

    姚文清,她见过一回,正八品国子监监丞姚大人家的嫡长女。

    姜氏初设乔迁宴时,姚文清还同她说过几句话。

    付姝云又凑近一分,“她有个嫡妹,姚文丽,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她家继室所出,如今已是宫里的姚嫔了,你可知道为何?”

    姚嫔…

    付茗颂一顿,摇了摇头。

    付姝云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将小木凳搬的更近些,“她眼下有颗红痣,听说皇上就为那颗痣,将她纳进宫的。”

    说罢,她便瞧了一眼付茗颂眼下的红痣,意思是说,真巧。

    茗颂一怔,忽的想起什么,只觉得手心一痒,仿佛那日在东苑他划过她指尖一般。

    怪不得,第一次在俞州春日宴上见到,他竟那样看她…

    “依姚文清说,皇上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何时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那幅传于众人口中的画像,画的应当就是那女子,这才会有前两年勤纳妃的事儿。”

    付茗颂听着付姝云描述,脑中渐渐清晰,懂了。

    抽丝剥茧,大抵不过是皇上有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付姝云正了正身子,“这也就是众多说法里的其中一种,我可不是故意搬弄是非吓唬你,就是提醒你万事小心,既然这恩宠不是独一份儿的,你更要谨慎,伴君如伴虎,指不定何时就触了老虎的胡子,小命难保。”

    闻言,付茗颂回过神来,看着付姝云眨了眨眼笑,“四姐姐费心了。”

    “我才没费心,”付姝云神色不自然的反驳,起身又说,“我是怕你连累了付家,我可还未成婚,还不想叫你连累呢。”

    —

    遮月进来为她拆卸发髻,宽衣沐浴。

    一番折腾,已是亥时。

    她翻来覆去,总算是在后半夜沉沉睡去。

    不知是否因付姝云的那席话,今夜她又做了个荒唐的梦。

    半新不新的梦境,梦中人依旧。

    梨木雕花妆台前,女子一身砖红累珠叠纱裙,那张生就妩媚的小脸,未施粉黛前显得有些稚嫩。

    她咬了咬唇,眼含秋波的嗔道:“若是给我描坏了可如何是好?”

    男人半坐在台前,闻言轻笑,俯身勾住她的下巴,吻了吻她开开合合的小嘴,“无妨,坏了就坏了,朕亲自给你洗了,嗯?”

    最后,果然描坏了妆。

    他拧干湿帕,一点一点擦去女子脸上的粉黛,便又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

    只觉他拇指指腹磨着左眼眼下,那动作带着几许男女间的旖-念,气氛忽然便有些暧-昧了。

    再过半响,男人粗糙的指腹翻山越岭,处处点火,屋内水渍声渐渐,堙没在娇吟求饶声中......

    酣畅淋漓。

    “姑娘?姑娘该起了,宫里的嬷嬷在外头候着,可不能误了吉时。”遮月晃着她的手臂。

    付茗颂冒了一头虚汗,正处水深火热中时,硬生生叫遮月给晃醒了。

    她睁眼时一片懵怔,尚未清醒,便被匆匆忙忙推到了妆台前。

    瞧见这妆台铜镜时,她脸色顿时红了个彻底。

    可仔细去想那梦中的人,却又记不得模样。

    —

    今日描妆梳发皆有宫里的嬷嬷来,丫鬟们伺候不上,便眼巴巴站在一旁瞧。

    那嬷嬷一双巧手,用沾刷点了口脂,勾出她本就饱满的唇形。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竟将向来柔净之人化成了迤逦妖娆的模样。

    那细长的眉尾上挑,平白无故添了一丝风情。

    就连描妆的嬷嬷都不由一顿,她分明是往端庄大气上描的妆,怎……

    她手上动作不由一顿,想着从何处再改改,却见付茗颂眉梢眼角本就生的妩媚无比,平日素着脸还好,这但凡描妆,浓也好淡也罢,只会衬得更深。

    嬷嬷心下一叹,怎一个倾国倾城之姿。

    紧接着,又有两个嬷嬷来,一左一右腿去她身上的白色寝衣,又一件件给她穿上,就连那亵衣都是新制的,上头绣着正嬉戏交缠的一龙一凤。

    付茗颂缓缓移开目光,不知怎的想起那场荒唐的梦,云霞悄悄爬上了耳根。

    紧接着,上身又加了件暗花金丝双层广陵大袖衫,外罩为孔雀毛制的霞帔,胸前有几颗红宝石,衣摆坠着流苏。

    捎金描银的曳地长裙抖落,仿佛是踏着一地彩霞而来的仙子,流光溢彩,身若芙蓉。

    直至那顶沉重的凤冠压在她的脑袋上,方才压下一丝妩媚勾人,添了些许庄重可敬。

    遮月看傻了眼,伺候姑娘这么多年,她竟不知姑娘这样适合红衣浓妆,简直就是话本子里能让无数公子哥倾心的绝色美人啊。

    不过这话,遮月自然是不敢讲。

    吉时到,宫人举着八面孔雀扇走在面前,身后是两顶红罗伞。

    她手持一柄鎏金扇半掩着脸,提群缓缓踏出门槛。

    老太太、付严栢与姜氏都在院子里候着,付茗颂抬眸看了付严栢一眼,付严栢一顿,面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直至将她送出付家大门,亲眼见那顶花轿消失在长青街口,付严栢才堪堪收回视线,担忧道,“母亲,你说茗儿…是不是还咽不下那口气?”

    老太太斜眼瞧他,“换做是你,你能咽下?”

    付严栢一噎,讪讪撇开头。

    老太太往花轿消失的方向又瞧了一眼,“你就偷着乐吧,无论如何她再怨你,也得称你一声父亲,这皇后娘娘,好说歹说也是从咱们付家大宅里出来的,是祖上积德。”

    “是,是,母亲说的在理。”付严栢连连点头。

    —

    花轿不颠不簸,行至大清门,半个时辰后方才在午门停下。

    女官手捧史卷圣旨,宣读完后方才弯腰将跪拜在地上的人扶起,“娘娘快请上凤撵。”

    付茗颂抬手扶了扶摇晃的凤冠,朝她微一点头,这才抬脚踩上凤撵,坐直了身子。

    三品以上官员一路迎接跪拜,她却是绷着脸,面无表情。

    乍一看,还真有些母仪天下的气质。

    可候在那九十九阶之上的男人见她如此,知道她心里定紧张的不成样了,能在群臣面前一路豪无差错走过来,不知心跳还在不在。

    应当是不在了,思此,闻恕忍不住弯了弯唇。

    茗颂一步步稳稳走过来,一路垂眸仔细着脚下,生怕踩着这曳地裙摆。

    直至站在闻恕面前,她还伸出脚尖将裙摆往前踢了踢,当真是较真的不得了。

    闻恕手心朝上伸到她面前,“上座。”

    付茗颂一愣,这才抬起脸,小手缓缓放上去,汗湿的手心叫闻恕抓在手里。

    男人多瞧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镇定的不得了,将原要拆穿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已是很不容易。

    二人落座,史官宣读。

    这过程约莫是要半个时辰,阶下的朝臣瞧着个个都严肃着脸,认真无比,实则早开起了小差,一双双眼睛偷偷打量着座上的人。

    这付家五姑娘,还有许多人未曾见过,实在好奇的不得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叫皇上撇下伯爵府嫡女,选了她为后。

    这一眼,众人纷纷无声抽了口气。

    而此时,付茗颂明显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不由将肩颈端的更平,被闻恕捉着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不自然的动了下。

    男人侧目,目光探究的询问她。

    面若桃花的姑娘十分正经的仰脸看他,小声说:“皇上不用牵着臣妾。”

    臣妾二字,闻恕向来不喜,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出奇的好听。

    他饶有兴致问:“为何?”

    茗颂顿了顿,“有人在瞧,如此不好。”

    她是将她那套礼法,用在他身上了。

    闻恕不由提了提眉梢,“朕三书六聘娶来的皇后,怎么还牵不得?”

    四目相对,她终是敌不过,心脏滞了一瞬,又绷着脸转了回去。

    他那么一句似**的话,却将她吓破了胆,若非是在此,小姑娘定要顶着她那一头凤冠,跪下认错的。

    闻恕弯了弯唇,转回身时,又神色尽敛,丝毫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