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在二月初到达长原生产大队, 和他一起过来的有剧组的编剧、摄影师、服装师以及部分演员。

    叶蓁热情邀请他们茶馆歇息，等他们休息过后再给他们接风洗尘。

    茶馆早上八点半开门，晚上是十一点半关门。

    叶蓁约他们吃晚饭，包下一间雅字头的包间, 找叶建兵和吴远方一起过来招待客人。

    为了照顾几个摄影师的口味, 叶蓁特意让茶馆的厨师做了一道甜口的烤鸭，让厨房事先准备好春饼, 让几个摄影师就着烤鸭卷春饼吃。

    几个摄影师第一次吃甜口的烤鸭, 吃第一口时略显惊讶 ，等到吃第二口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饭饱酒足以后叶蓁悄悄出门找吴二嫂, 让她把最后一道甜品端上饭桌。

    一屋子人一人捧一碗橙子味的双皮奶小口品尝, 刚出锅的双皮奶还冒着热气, 黄澄澄的看着极其有食欲。

    吃进嘴里先是滚烫滚烫的，然后才是嫩滑嫩滑的。

    叶蓁放下碗，转过身和楚怀说话：“楚导演, 您大老远地从京都过来打算来这里拍什么题材的电影？”

    不等楚怀说话, 副导演先接话：“咱们楚导三年前就打算好要在今年拍《西游记》，没成想被人截胡了, 早两年有人先拍了《西游记》。”

    楚怀喝着羊奶酒点头：“我想着拍不成《西游记》就拍《红楼梦》, 再不成就拍《水浒传》或者《三国演义》。年初那会我和编剧写了几页《红楼梦》的剧本, 但递上去时上边说《红楼梦》已经被人定下了, 我要是想拍名著只能拍后面两部。”

    叶蓁给他续办杯酒，楚怀打着酒嗝接着往下说：“其实拍后面两部也挺好，只是吧后面两部打斗场面多, 光是演员就得找千儿八百个。近年来电制厂的效益不怎么好，上边的意思是让我自己解决演员和服装问题。”

    说到这里，楚怀的眼眶红了：“嗝~我一个穷导演怎么解决演员和服装的问题, 难不成全用纸扎的人偶拍‘草船借箭’，‘诸葛亮借东风’？”

    听到这里，叶建兵颇有些幸灾乐祸说：“他这是活该！早几年要是不和咱们违约，他要拍什么电影，咱们肯定使劲砸钱给他拍。”

    叶蓁敲了敲桌子，示意叶建兵不要说话。

    叶建兵拿起酒杯闷一口酒，放下酒杯时嘴角往上扯了扯，露了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脸。

    编剧和摄影师都是人精，很快意思到楚怀曾经得罪过人。

    一时间，编剧和几个摄影师只顾埋头吃饭，不管楚怀说什么都不接话。

    楚怀还在说：“叶校长啊，要说大方还是您大方，我后悔啊，我要是继续和您合作，这会儿肯定想要多少拍摄经费就有多少拍摄经费，嗝~”

    叶蓁看向楚怀，见他醉眼朦胧，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装醉了。

    叶蓁挥了挥手，屋外的服务员走进屋，把手上的水壶送到叶蓁脚边。

    叶蓁提起热水壶，打开热水壶往茶壶里面倒入半壶热水。盖上盖子摇了摇茶壶，然后往楚怀的酒杯倒入半杯热茶。

    “您醉了，来来来，喝口茶缓一缓酒气。”

    楚怀端起茶杯吹了吹，把茶叶吹散以后抿一口茶：“好茶，好茶，这茶有什么名堂没有？”

    叶蓁开起玩笑：“冰山雪来茶。”

    叶建兵和吴远方接连噗嗤笑起来，吴远方和叶建兵小声嘀咕：“叶校长说的这个冰山雪来茶是指咱们后山摘的苦叶茶吗？”

    叶建兵嘘一声：“从今天起苦叶茶改名为冰山雪来茶。”

    这边叶建兵和吴远方小声说话，另一头几个摄影师和编剧也在说话。

    编剧看一眼叶蓁，又扭头看一眼楚怀，压低声音和某个赵姓摄影师说：“老赵，今晚这个饭局有些食不下咽啊，咱们楚导谋划的事真能成吗？”

    摄影师心里也没底，眼睛咕溜溜转，双脚下意识抖动起来：“谁知道呢。咱们就当今晚吃的是普通饭局，吃饱了擦干净嘴巴子走人。”

    编剧叹息一口气：“那咱们的电影……”

    摄影师秒懂，跟着叹气：“管不了了，导演能拉来拍摄资金咱们就拍，导演要是拉不来拍摄资金咱们就不拍。”

    编剧变了脸色，心里不安极了。

    早知道楚怀导演如此不靠谱，他当初就不该加入楚怀导演的剧组。

    他心里盼望着楚怀导演能说服长原的叶校长投资。

    楚怀几个酒嗝打出来酒气散了大半，晕乎乎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他把剩下的茶水喝完，随手擦干净嘴巴，笑眯眯说：“叶校长啊，我这次过来找您一是想当面和您说一声对不起，二是厚着脸皮想和您提一提剧本的事。”

    说到正事，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他打开公文包掏出两份文件：“这是两部戏的剧本，一部是《三国演义》，一部是《水浒传》。您拿回去看看，要是觉得这两部戏不错，希望您能参与咱们的拍摄。”

    这话说的有些隐晦，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叶蓁可以掏钱投资。

    叶蓁笑了笑不说话，笑容假的很，笑意不达眼底。

    楚怀整个人紧绷起来，叶校长若是不肯投资，他就得接着拍烂戏。

    前段时间上边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拍一出和野生动物有关的电影，电影名就叫《狼孩》，讲的是一个孩子从小被父母抛弃，随后被母狼养大，长大后为了保护狼群成为护林者的故事。

    说实话，这样的电影无趣极了，还不如拍谍战戏。

    不过他只是制电厂里边的一个小导演，上边让他拍什么电影，他就得拍什么电影。

    楚怀试探问：“您的意思是？”

    叶蓁看一眼剧本的封面，翻都没翻剧本就说：“您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懂电影，更不会拍电影。所以我就不掺和你们的拍摄了。”

    不等楚怀说话，叶蓁站起身喊叶建兵：“建兵啊，我一会还有事，你留下招待楚导演。”

    叶建兵隔着几个摄影师回答叶蓁：“好嘞，大姑，您忙您的去吧，我一定好好招待楚导演。”

    吴远方跟着站起身：“我送叶校长回去。”

    叶蓁拎起手提包，和屋里的人挨个示意后转身离开雅字头包间。

    她这个人很惜才，曾经觉得楚怀有能力有理想，于是和他签下合作协议，每年花几万块钱让他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一开始楚怀还是很有合约精神的，后来制电厂的领导找上楚怀，不知道他们和楚怀说了什么，然后楚怀就找上叶蓁，苦苦哀求说要解约。

    叶蓁不爱勉强人，楚怀既然想要解约，那就解约。

    就这样，叶蓁和楚怀签下解约合同，楚怀恢复自由身，不久后重新进入制电厂，担任制电厂某部大火电视剧的总导演。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改革开放、国内的经济环境越来越好，南乡和港城建立起专门的电视制作公司，近年来大量港城电视剧、电影涌入市场。

    比起电制厂拍摄的谍战戏，港城那边拍摄的武侠剧显然更受年轻人的喜爱。因此，电制厂拍的好些谍战戏既不叫好也不卖座，导致电制厂连着两年被上边点名批评。

    叶蓁大跨步离开茶馆，出了门就去马棚牵出大白马：“远方同志你回去吧，不用送我。”

    吴远方目送叶蓁离开，直到叶蓁走远了才走路去制衣厂。

    楚怀因为在叶蓁这边拉不到投资，死心了，重新开始拍摄上边要求拍摄的电影。

    他看中长原生产大队这边的狼群，小年夜过后带人进入森林寻找狼群。

    叶蓁没再管他们，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建设学校中。

    她打算在长原建设长原经济学校，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向上边打报告，等上边的文件下来了才可以动工建设学校。

    叶蓁在十一月份向上边递交申请报告，二月三日得到收到上边的批准文件。

    得了批准文件，她立刻去找拉瓦，把半年前画的设计图交给拉瓦。

    她想在离开长原之前把长原经济学院立起来，为此准备在年前进行一场考试，明年年初正式开学。

    当然了，建学校最少需要一到三年时间，所以她计划在学校选址旁边先建立一个临时的经济学校。

    春节前夕，叶蓁找人贴出告示，告知所有长原人民：长原经济学院正式招生，年龄不限，学历要求必须初中毕业。

    告示贴出的第一天，大量工人涌入办公室。

    叶蓁半点不慌，拉了张椅子坐到人群中心：“不要着急，有问题的先排队，我一会挨个回答你们的问题。”

    工人们听到叶蓁的话快速排队，队伍从办公室排到厂门口。

    叶蓁面对第一个工人，笑眯眯问他：“你想问什么？”

    排在第一位的工人激动问：“校长，告示上说长原经济学院招生面向全体长原人民，不限年龄，所有入学的学生均可以免除四年的学费，每年还会补助住宿费和伙食费，优秀的学生还可以获得一百到五百不等的奖学金，这事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是真的。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排在第一位的工人陷入恍惚中，很快被后面的人拉开。

    “他没有问题了。”

    “校长，我可以问问题吗？”

    叶蓁笑容不变：“当然了，你想问什么？”

    排在第二位的工人直接问：“我想问没有长原户口的同志可以参加报名吗？”

    叶蓁看向整排队伍，发现后面的工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可以。”

    叶蓁要办的长原经济学院非公立大学，目前属于半公立半私立的大学，也就是说建学校的所有费用全部由长原加工厂承包。

    叶蓁的计划是头两年先在长原招生，等长原经济学院建成了再面向全国招生。

    她的这个计划和长原的领导们开会讨论过，大部分领导都投了支持票，所以头两年长原经济学院只面对长原人民招生。

    听了叶蓁的话，所有人看向叶蓁。

    叶蓁不打算解释，越过问话的人看向第三个工人。

    “后面的同志往前走两步。”

    后面的工人往前走，人群安静下来，过一会才有人问：“我想知道考试时间，告示上说年前统一考试，年前具体到几月几日？”

    考试时间已经定下，按照流程走叶蓁会在明天下午贴出第二份告示。

    不过既然有人问了，叶蓁想了想说：“考试时间定在二月十日早上八点钟，考试地点在制衣厂食堂，考试内容为随机考试。”

    后面有人问：“什么时候报名，找谁报名？”

    叶蓁接着回答：“报名时间是二月六日早上八点到二月九日下午六点，报名时需要携带个人的户籍证明、身份证明，结了婚的同志还需要携带结婚证明。”

    后面有人大喊：“需要报名费吗？”

    “不用，免除所有报名费，只需要携带相应的证明前往制衣厂食堂报名即可，到时候会有工作人员教你们填写报名表。”

    想要问问题的人很多，他们想问的问题大同小异，汇总起来可以总结为：报名的时间；报名的地点；报名的条件。

    叶蓁在第二天贴出第二份告示，到了二月六日早上八点钟，一批人涌入制衣厂食堂。

    叶蓁和叶建兵站在门口查看报考情况。

    叶建兵啧啧出声：“我刚才粗略说了两遍，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五百个人过来报名。大姑，咱们这次考试怕是有几万人报名。”

    叶蓁背着手往外走：“挺好的，人多表示人才多，咱们长原不缺土地，不缺钱，缺的是既有文化又会赚钱的人才。”

    叶建兵跟上叶蓁：“听沈风说您打算从长木调一批老师过来，那些老师什么时候过来？”

    叶蓁停下脚步：“差点忘了正事。”

    她看一眼手表：“快十点半了，走走走，我得回去送沈东去车站。”

    “沈东要去哪里？”

    叶蓁边走边说话：“他假期结束了，得回东城。”

    叶蓁急匆匆往家里赶，回到家顾不上休息急忙赶出马车准备送沈东去车站。

    沈东是东城基地的负责人，今年手上有五个工程同时开工，他得回去盯着，以免基地那边发生突发状况。

    沈东是一个人离开，这一走估计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休假，到时候尚杰肯定已经生产了。

    尚杰想跟着一起去送沈东，钱小花担心马车颠着她的肚子，死活不让她去。

    叶蓁坐上马车，扭头看钱小花和尚杰争论，打算谁赢了就听谁的。

    最后是钱小花赢了，钱小花把尚杰拉进屋，不让她靠近马车。

    叶蓁赶马车送沈东去车站，一来一回就是两天。

    她在二月八日早上回到长原生产大队，这会儿报名时间还没有结束，制衣厂食堂门口依然聚集着一大批人。

    这些人中有些人有长原户口，有些人没有长原户口。

    有些没有长原户口又想参加考试的同志凑在一起商量，商量过后决定和有长原户口的人结婚，结了婚勉强算是半个长原人民，若是考过了就把户口迁过来，若是考不过就去办理离婚手续。

    叶蓁起初不知道他们的这些小算计，是报名结束后听吴远方说的。

    这时候报名已经结束，叶蓁只好假装不知道那些人的小算计。

    到了二月十日早上，所有考生来到食堂门口集合。

    考生比叶蓁预测的还要多，将近有八万人过来参加考试，人群差点把食堂踩烂。

    叶蓁赶紧把人群带走，把人群带到制衣厂附近的大草原。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叶蓁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些人将来都是长原经济学院的栋梁啊！

    她拿起大声公，先简单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将人群按年龄段分成几个阵营，接着才是公布本次考试的考题。

    叶蓁往后面招手，随后一群男同志抬过来两箱子东西。

    叶蓁示意他们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放的是绣花针，是那种很细的绣花针，长度不超过五厘米。

    叶蓁拿起大声公说话：“本次考试只有一个题目，考试时间为五天，五天后我们会在所有考生中择优录取前三百名的学生。”

    她给叶建兵使眼色，叶建兵带人把绣花针发到每个考生的手中。

    “你们手上拿着的是绣花针，成本价为两厘。你们要做的是在五天内把价值两厘的绣花针卖出十倍以上的高价。高价最高点不限，到时候我们会在七万六千九百人中选出前三百名考生。”

    人群先是沉默，然后是躁动起来。

    有人惊呼：“绣花针怎么卖出高价？谁会那么傻花大价钱买绣花针？”

    “这哪里是考试哟，分明是耍人玩。”

    “就是，就是，我反对这样的考试。”

    旁边的人快速远离说话的人，说话的人本来打算趁人多喊两句实话，见旁边的人纷纷远离自己，急忙闭上嘴巴。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好些人拿着手上的绣花针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蓁对着大声公吹响哨子：“考试开始，同志们可以散了。”

    没有人离开。

    叶蓁把大声公交给叶建兵，背着手慢慢悠悠走出人群。

    叶建兵担忧起来：“大姑，他们要是都不能把绣花针卖出高价怎么办？”

    叶蓁倒是对考生们信心十足：“不会的，肯定有人可以卖出高价。”

    考题中有很多的漏洞，聪明的考生肯定可以捉住考题中的漏洞。

    叶建兵追上叶蓁，扭过头观察叶蓁的表情，心想，大姑刚才的笑容好奸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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