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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状元村(2)

  “找到那个人!”这是当晚查文斌睡觉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要找谁,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力以及超出了很远,到处都在传闹鬼。那还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时代,闹鬼这种传闻在当时是属于口口相传,这人的嘴巴说出去不免就会有信息遗漏和夸张。以至于到了后来外面盛传洪村一夜之间死了七个,第二天晚上又死了七个,整个村子里能走的都跑出去了,一时间闹的是沸沸扬扬。

  查文斌火了,到处也都在传着这么一号人,有人把他形容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有人说他是张天师转世,还有人说他是从三清山上来的,专门除妖降魔。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到了最后连他会飞天遁地,撒豆成兵这类事儿都被描述的有模有样。

  第二天,去状元村的路上,我们仨坐在摇摇晃晃的中巴车上,状元村属于安徽境内,当时浙皖两省交界的省道还是山路。中巴车得翻过海拔一千多米的天目山脉,那几天下雪,路不好走,要不是正月里生意好,估计连车子都找不到。

  我们仨挤在最后一排,那天我爹也跟着去了,说是要过去看看,好赖总是沾点亲带点故。

  “哈哈,查爷,要不咱去开个铺子,就挂您的名号,算一卦五十元,看风水二百元,阳宅三百,阴宅五百,您看咋样?”

  “得了胖子,就这事儿咱俩无所谓,咱查爷那皮薄的根纸似得哪能干那营生。”

  查文斌只是笑笑不作答,这一次去状元村是他的想法,他想去看看我说的那个祠堂。

  状元村,名不虚传,这个偏远的皖南山村需要先换乘中巴再小巴,最后是三轮车,一百多公里硬是走了足足四个小时才到。

  北宋末年金兵破汴梁城,掳走了徽宗和钦宗,宋室赵构迁都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建了南宋。北宋集贤殿大学士周子源以为宋帝被掳,南宋偏居杭州整日饮酒作乐,诗词赋歌好不热闹,一派天下无乱的盛世。

  大学士周子渊为当朝皇帝的顾问,看不下去南宋皇帝如此作为,便辞官告老还乡。这人深知宋帝心机颇重,于是便仿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带着家眷来到皖南建了个村庄,创办了私塾,每日种田教书为生。

  这个村子在明清年间是极为出名的,先后出过四个状元,清朝年间曾经有人官拜当朝一品大学士。康熙二十年间,康熙大帝听闻此村中人颇有文化,又先后出过如此之多的人才,便派人赐了那位大学士一块牌坊,上书四个大字:学无止境!并赐当地地名为:状元村!

  村子环山而建,是个七山两水一分田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村口的牌坊上那块康熙的题字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在文革的时候被红卫兵给砸了。这也差不多是有十年没来过了,我爹打听了一下找到了我那表姨夫的家,他叫周博才,想必原来家里人是希望他博学多才,不想最后却落得这么个场景。

  他家很好找,那座大宅子放到今天也是气派的,虽然被人占了几间但到底以前还是大户人家。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看那墙角上雕的莲花石纹胖子两眼都在发光了。

  “哎呀妈呀,这里的东西随便拆点下来拉到广州都能让那群香港人发狂,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这可都是南宋时代的石刻艺术。咋个,听你说,那人还是当朝大学士?”

  我点头道:“恩,大学士,换做现在那就是皇上的秘书。”

  胖子蹲在墙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可就算是官窑出品了,这手艺起码也是当时的宫廷御用,我去年在杭州博物馆里见过一块,说是南宋御街被发掘时留下的一块石墩子,跟这个造型一模一样。”

  我抬起一脚照着他屁股就踹了过去:“别看见啥就哈喇子流一地的,瞧你的德行,没出息。”

  胖子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跟我呛道:“你懂个球,这玩意一个顶你那破电视机十个都不止,活该你一辈子卖破烂!”

  “哎哎哎,说要卖破烂那也是跟你学的,你他娘的还是破烂师傅呢。”这吵归吵,但是生意那还是要做的,胖子发现宝了,那我还会嫌钱多?

  我轻轻靠着胖子耳边说道:“我告诉你,就这种玩意这里遍地都是,要真有想法咱一会儿琢磨琢磨?”

  胖子露出一口大白牙跟我来了一句河南话:“中!”

  我那表姨夫周博才家的位置处于村子的角落里,虽然占位不好,但是那块地儿可是村子里最好的。这山区建房屋有几个要素:第一,要阳光好,山区太阳起的晚,下的早,我这表姨夫家地势是整个村子里最偏高的,坐北朝南,冬天的时候村子里的第一缕光那是肯定直接照进他家堂屋的。

  这第二要地势平坦,他这块地儿足足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屋子不过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自家的自留地,一马平川,视线开阔,连查文斌都连声赞叹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就是好风水,好风水就能聚气,这气旺家旺人也旺,按理这么倒霉的事儿应该轮不到他家里。我们去的时候,村子里一听是去周博才家的都是直接关门闭户,连说都不乐意跟你多话,最后还是找了个小娃娃才认的路。

  门口七七八八散落一地的花圈显示这里不久前曾经有一桩丧事,原本白色的雪地也是一片狼藉,五颜六色的啥都有,门是关着的,据说我那表姨连夜就吓得逃走了。

  为啥逃?

  嘿,我来告诉你!

  我那表姨夫家隔壁的邻居有人在,那人我爹认识,他跟我们说了当天的事儿。

  我那表姨夫周博才死了,和他那大舅子差不多的时间一块儿挂的,都是正月里,都不能发丧。按照规矩,他也得放在家里捂着,就是把人抬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假装是在睡觉。其实谁都知道,不过,哪个也不想正月就去他家帮忙,还是忙丧事,晦气。

  话说知道我们那边已经开始动了丧事后,这边也有点犹豫,要说这怪也挺怪的。这天气五根手指头伸出去半分钟就得给你冻成胡萝卜,这死人照说搁在家里头就跟放冰柜里没两样,一块猪肉丢缸里放一个星期都不会坏的时节,那尸体竟然臭了!

  我那表姨夫是栽进粪坑里死的,捞起来的时候硬是用自来水冲了一个小多小时,按理这人死了也算是淹死的,臭难免会有点。但是我那表姨夫据说是七窍都往外冒黄色的水,和粪便那种臭根本不同,非常像是夏天里猪肉腐烂的气味儿,臭不可闻。

  家里几个长辈一合计,这么臭下去活人都没法呆了,还是赶紧埋了吧。好在老周家在当地还有几分薄面,说起来这里又都是本家,都是当年周大学士的后裔,谁家都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托人挨家挨户的说说关系,这事儿也就这么办妥了。

  要说正月初三那天晚上,人还在屋子里,外面刚刚油漆做好的棺材才送来,他们村里有个仵作负责入殓。白天的时候几个妇女捂着鼻子把周博才拉进了木桶里浑身上下给洗了一遍,据说还给抹了不少女人家用的雪花膏,只为掩盖那气味儿。

  八九点的光景,原本打算开棺入殓,哪晓得进屋一看,嘿,尸体不见了踪迹。

  这下倒好,明明十几双眼睛都瞅着一个小时前洗得干干净净的尸体被送进屋子的,就一块儿吃个帮忙饭的功夫,尸没了?

  要说这事怎么会扯的那么怪呢?

  这尸啊,他一身寿衣还没给穿好,过去办丧事的酒席分好几场。出殡后回来那一场算是正酒,之前的几顿就算是帮忙宴,这帮忙宴开始的时候,那个负责穿衣服的人被叫出去喝酒了。他寻思着喝完酒再来也行,于是就给尸体只穿好了裤子,衣服还摆在床头呢。

  进屋一瞧,嘿,衣服没了!四下再一问,谁也没进去过啊,难不成这死人自己把衣服给穿跑了,更邪门的还在后头,摆在床边的一双鞋也不知了去向。

  这下大家伙儿慌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村子里的青壮年马上就被叫到了一起,几条猎狗被牵进了屋子嗅了气味儿之后夺门而出,那晚刚好下大雪。屋外一串脚印非常奇怪,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那脚印前后交替,但只有半个鞋印,后半部没有,唯独留下了脚掌。

  当时有聪明人就先跑回家关好门窗了,不知道的人呢,继续带着电筒火把四下转悠,那些猎狗停在了祠堂跟前狂吠不止。这下可把大家给难住了,这祠堂不是啥时候都能进的,每个月的农历初一、十五,祠堂可以对外开放,让子子孙孙进去烧香祭拜,平时的时候,大门是紧闭的,这是状元村千百年留下的规矩。

  钥匙呢,只有一把,在族长那儿,门是锁着的,但是门口确实有脚印。

  族长的年纪都八十多了,微微颤颤的在几个老头的搀扶下开门,一口一个“不孝子”的骂着才把门推开一瞧,当场就翻过去了,据说连抽抽的功夫都没有就断了气。

  “死了?”查文斌听到这儿皱起了眉头。

  那个邻居说道:“可不,当场就没了,老族长本来就有心脏病,看到那场面咋会不被吓死?”

  胖子听的津津有味儿,磕着瓜子硬是把耳朵都竖起来了:“咋个?”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连嘴边的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咋个!周博才正在里头站着呢!我是亲眼所见啊,他就站在院子里那个香炉边。老族长倒下的时候我们有个兵民队的小伙儿抬手就是一枪打了过去,正中周博才的胸口这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