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保大,救我妈

爱过,保大,救我妈 > 20190815

20190815

    人听话知道起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甚至连隔着距离远远张望的路人现在也因为没热闹看, 彻底失望自行散去。

    都不用吴小哥再带着接待员出面去赶。

    而等接到消息才从楼上窜下来的大班, 一到大厅就发现已经没自己的用武之地, 不免感到有些失落。毕竟下次再想找到机会和苏雁回打好关系, 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过因为来了十几号人, 苏雁回又没自己的办公室, 所以大班也算抓到最后的机会,立刻跟苏雁回说可以去四楼的小会议室去。

    这倒是解决了苏雁回的问题。

    所以一行人浩浩荡荡分两批做电梯上四楼,电梯启动上行时的动静还吓得从来没有坐过的村民差点“嗷”一声跳起来,惹得站在里面殷勤的替苏雁回按电梯按钮的吴小哥轻蔑的撇了下嘴。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乡巴佬。

    这模样村长恰好看到, 便不好意思的冲苏雁回笑,“让您见笑了苏小经理, 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虽说这轮船、汽车、电车什么的,去城里时也见过很多次,可也就是远远的看上几眼。至于相片、电影、唱片机、电梯这些,就更是听村里年轻娃说, 连看都没看过的。

    所以现在坐个电梯, 和兴奋的几个娃娃相比,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确实是惊怕更多些。

    再看吴小哥的神色,便更显得讪讪。

    苏雁回听了朝吴小哥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让他从趾高气扬变得重新乖顺谦卑。

    见吴小哥低眉顺眼后, 苏雁回也没当着电梯里这么多人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牛头村村长, 以及另外两名长辈,笑着解围,“我第一次坐电梯的时候还不如您镇定呢。”

    虽说苏雁回的话大家都知道多半是客套话,但听她这样一说后确实让三名村长感到舒服了很多,包括同样察觉到吴小哥表情,面上已露了点怒气的村里年轻人。

    等一行人到了小会议厅,吴小哥将茶水送上后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倒是大班经理磨磨蹭蹭的,似乎很想抓住这个机会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凭着这件事和苏雁回建立点儿关系不是?

    可惜约翰将他那点儿小心思看得太清楚,笑嘻嘻的连哄带推,将他“请”了出去。

    门关上,这才算还了会议室一个清净。

    等约翰走过来,非常自然的往苏雁回身旁椅子一坐,便双手插兜瘫在那儿,自动自发的充当起“副手”的角色,继续将主导权交给苏雁回。

    “现在。”见约翰微点了下头后,苏雁回才收回视线,看向略显拘束坐在会议桌前的众人,开口,“大家可以有事说事了。”

    说白了这两个村再来找苏雁回的原因也很清楚,就是希望求苏雁回再和他们合作。

    而牛头村村长便是被两个村的人央求得不行,心软答应一起前来的说客。但万万没想到啊,这才一见面刘二就来了这样一出。

    看刘家村村长的反应,估计连他都不知道。

    但也因此牛头村村长暗下决定,这绝对是自己最后一次替他们当说客。以后这种闲事他是不会再管的,尤其是这个刘二。

    吃力不讨好还沾一身腥。

    各种求情、自我忏悔,甚至嚷嚷着“下次再也不敢了”等话后,苏雁回还是和这两村重新签了合同。

    但原本三枚鸡蛋一铜元的合同内容,针对这两村变成了四枚一铜元。

    这个要求一出来后两村的村民在村长还在犹豫时,便闹了起来。相当不服气。

    凭什么牛头村他们就可以是三枚一铜元?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苏雁回继续坐在位置上,十指交叉,成金字塔形放在桌面。看似冷静,实际上交握的手却微微用劲,借着一点儿痛处让自己努力做到面色不动的沉稳。

    约翰双手枕在脑后,祖母绿的眸子看了眼睛她放在桌面的手,又移至苏雁回脸上。顿了一秒后才又不动声色移开,看向村民。

    而苏雁回的话还在继续。

    “不遵守信用的是你们,再合作可以,但为了我自己着想,我可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苏雁回顿了顿,环视他们,最后将视线停在刘二脸上,“难道下次再到买办行门口跪着吗?”

    这话说得不少人撇开眼,面露难堪。

    但还有村民不服气,立刻出声反驳,“可那是刘二的错,为什么俺们都要跟着被罚?!要罚就让他一个人承担,不然……不然就不公平!”

    说完那人便双手抄手袖,撒气一般往地上一蹲,扭开脸去做出不满。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里,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这不是自己的错,全是刘二的原因。

    一时间刘二又变成众矢之的,就连这次跟着来的父母妻子也满脸通红,一副对不起村里所有人的模样。

    苏雁回看了眼眼神闪烁,但被人自责也一句话没说的刘二,倒也不是替他说话,又慢吞吞开口,“你们村让刘二出面来负责这些事,说白了也就是认可他,默许他代表你们。既然是这样,又怎么可能完全全怪刘二呢?”

    顿了顿后苏雁回又说,“你们都有责任。”

    话音刚落村民们又要闹,苏雁回觉得有些心烦,但几次张口却被大吵大闹给压了下去。就连村长的劝解也没效果。

    一直瘫在一边的约翰见了,伸手拿了面前茶杯,便当惊堂木使,来回往桌面“哐哐哐”几下,立刻让村民逐渐收声,恢复安静朝约翰的方向看来。

    满手都是茶水的约翰甩了甩手,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笑,出口的话却一点不客气,“听不听我们说话?不听只是想来闹事现在就滚出去!”

    毫不客气甚至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这让苏雁回也感到惊讶的眨眨眼。

    ――面对这种突然乱起来的场面,她现在还是没法儿很好的马上做出应对。

    不过借着约翰的横插一手,以及村长各自安抚村民的空档,苏雁回也尽量调整想法,整理心绪,等村长代村民向她道歉的时候,已经重新平静下来。

    “不用说这些了两位村长。”苏雁回出声打算还未说完的致歉内容,直截了当的开口,“你们自己很清楚我们给的价如何。现在两个选择,一,按四枚一铜元签。二……”

    苏雁回站起身,再环视众人,“按解约合同给违约金。就这样。”

    说完收回视线率先往门口走,约翰跟着起身跟上。

    “哦。”苏雁回似想到什么,回头看向牛头村村长及其其他人,“没有下次。”

    约翰在苏雁回出了会议室后回头,笑嘻嘻看向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牛头村村长身上,笑容满面的开口,“村长,如果还不能确定就先回去考虑一下?确定要签了,等我们隔几天再去收的时候,将鸡蛋挑来也是可以的,我们不着急。”

    说完冲众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后便出会议厅,去追苏雁回去了。

    留下众人坐在小会议室里面面面相觑。互相望了半响后最后将视线投向村长,“村长,你说这个咋整吧?我们听你的。”

    “对。听你的。”

    作为说客前来的牛头村几人才不管呢,坐在那儿捧着茶杯美滋滋的喝茶,品了味道后不住点头。

    两村的村长被围着,半响后凑到牛头村村长面前来要方法,“这……老大哥,您说说这个事……”

    话未说完牛头村村长便赶紧摆手,“你们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出不了主意,也不敢出。”

    这话说得另外两人脸上讪讪。彼此看了一眼后只好又自己去旁边商量。

    但无论怎么商量,当然是找苏雁回再签才好啊。毕竟除了她,还真没其他买办能给这样好的价钱了。

    只是一想到以前明明可以能多赚,现在却变成这样,众人的心里都怄得不行。

    为避免夜长梦多,万一时间久了苏小经理变卦不签了,或者价格更低了怎么办?所以也不等下次收鸡蛋的时候了,赶紧将人又请上来,连忙重新签了合同。这才总算感踏实多了,至买办行离开。

    等人走后苏雁回回到座位坐下,也跟着松了口气。抽了纸巾擦擦手心,将手心的汗渍擦干。这才端起旁边茶杯喝了口凉白开。

    约翰将新签的合同放好,并拿给崔小爱登记后走回来,双手抱肩靠在苏雁回办公桌边,笑看她,等苏雁回放下杯子才带了些调侃意味的开口,“刚才紧张吧?”

    苏雁回点点头,身子微微前倾,略俯低桌面冲约翰小声,“刚才突然吵闹起来的时候,吓得我都差点跳起来。”

    她上辈子生活在安定的环境中,这辈子除了被绑上船那次外,一直都是生活平顺的。

    所以很多东西,还真是进了买办行后才开始接触到。

    约翰看着苏雁回这副样子,笑着点头,“表现很不错了。”

    “嘿嘿。”苏雁回也有点儿得意,“其实我也觉得我最近表现不错。”

    啊哟?

    约翰对于苏雁回的回答,挑了下眉。

    觉得她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鸡蛋收购的事算是解决了,甚至苏雁回还打算时间成熟后和约翰商量一下,可以在下次去收蛋制品的时候,让他们自己村的年轻人出去收鸡蛋回来。赚个中间差价嘛。

    这样村里的人能多赚一些,苏雁回等人也省去了到处跑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上午约翰在外打听关于煤炭方面的门路,苏雁回则趁着这个机会留在买办行画室内装饰品的样稿,并慢慢将制衣场送来的碎布整理出来。

    下午等约翰回到买办行,两人将各自将自己的工作进展和对方分享,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中间制衣厂还特意给苏雁回和约翰各自送了一件衣服,说是制衣厂赶出来的第一批成衣,让苏雁回两人过过目。

    约翰的是一件西装外套,专门用苏雁回那几元钱的染色“迷彩废布”做的。别说,一上身好看到爆炸,简直就是苏雁回熟悉的现代封面杂志上略带点颓废风的成熟雅痞风大叔。

    尤其约翰原本就有些花花老公子的味道,现在穿上就像是为他订做的一样。

    而苏雁回那件是纯宝蓝色小礼服。一字领、包臀裙,配纯黑色宽腰带。利落又不失女人味儿的通勤白领风。

    不过苏雁回在一字领上做了点小修改,华夏的女生多是滑肩,也就是俗称的美人肩。但这样的肩形在穿一字领的衣服时,就相比平肩的女生要吃亏很多,同样的衣服也会显得寡淡。

    所以苏雁回在肩头做了点儿小改动,说是一字领,但更该说是大V领,“V”字两端刚好刚好卡在肩头处,露出漂亮的锁骨,含蓄大方。

    可惜这条裙子苏雁回不合身,相比大了一些,高度长度倒是崔小爱合适。尤其是崔小爱原本就是大波浪长发加红色唇妆,穿这种衣服还真合适。

    不过这些都是苏雁回的想法,她打算再过段时间,等这批衣服全部做好,而宋穆然那边牵线筹备的时装秀敲定时间后,再提前几天将衣服给崔小爱,让她和约翰分别穿上新衣服去周遭百货商场晃几圈。

    而且一定要去外国人比较多的地方。

    相信没有比这种方式更适合做宣传的了。

    等到下一次去收鸡蛋的时候,苏雁回和约翰已经将室内装饰品的样稿拿给了制衣厂的负责人,当然还是和之前与宋穆然谈生意时一样,苏雁回负责设计,谈合作的事交给约翰。

    制衣厂的负责人激动得不行,苏雁回可算是送了一笔成本相当于是零的买卖啊!

    不过就在他想着找时间去联系其他制衣厂,用极低的价格回收那些碎布时。苏雁回和约翰又拿出另一份合作内容。

    ――早就想到这一层的两人,在约翰外出了解煤矿方面的业务时,已经先一步联系了不少制衣厂,而且是打着“帮忙处理垃圾”的理由足足收了近半吨布回来。不仅没花钱,那些制衣厂还倒给了“清洁费”。

    约翰便用这笔钱付了工人的工钱,再用剩下的钱作为货船的船费。便白得了这些东西。

    甚至约翰还在这次宋家货船去进口洋货时,订了一批特殊的订单――“国外制衣厂的碎布”。

    而灵感来源完全是当初第一批碎布收回来时,约翰带着苏雁回去验收,苏雁回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们这些具有民族特色的碎布很受外国人欢迎,那反过来是不是也一样?”中得到的灵感。

    所以当约翰在对制衣厂负责人签订“原材料”合同,并提醒他不用担心原材料不足的时候,负责人大笑,对约翰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面摇头一面服气叹息,“不亏是金牌买办。”

    “哪里,都是大家赏脸。”一口气签了两份合同的约翰笑着和负责人握手,一面“谦虚”的回答。

    之后和苏雁回一起至制衣厂出来后,便去牛头村处理收购鸡蛋的事宜。

    等忙完坐着轮渡回程时已是下午近四点。

    “好饿啊。”苏雁回一面走一面问约翰,“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回买办行吧?”

    这段时间虽然非常忙碌,但却很充实。尤其是一件事完成后让人有种满足感。

    哪怕累,但也是令人开心的累。

    不过约翰好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下了轮渡后就走得有些迟疑,时不时皱着眉左右看,现在更是停了脚步,扭头不知在看什么。

    苏雁回见他这样,便也跟着停了脚步,略带疑惑的开口唤了一声,“约翰?”

    约翰一惊,随即快步朝苏雁回走来,扣住她的肩膀便脚步不停的带着她往电车的方向走。刚好电车正缓缓驶来,街上来往人群也不少,所以两人混在人群里走倒也顺利。

    约翰这一举动让苏雁回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立刻明白是有什么事,也不纠结“为什么”,抿着唇就紧紧跟着约翰。

    不过她虽没问,倒是约翰主动开了口,步伐不停语速简短快速,这架势就是打算在将苏雁回送上电车前说完,“我之前赌钱惹了点儿麻烦,你先回去,明天直接去买办行就好。”

    “是欠了钱吗?”苏雁回一听倒觉松了口气,连忙开口对他说,“多少?要不叫他们再缓两天吧?那个时候应该就到账房那儿了,到时候一口气还可以吗?”苏雁回顿了顿,“我那笔你也拿去先还掉再说。”

    约翰听了心中一暖,忍不住又呼噜了苏雁回的头发一把,顿了顿后冲她安抚一笑,也不多解释什么,只从善如流的点头,“嗯,我就是想的,不过你在这儿不是很方便。所以你先走。”

    顿了顿后怕苏雁回没明白,又补充,“毕竟你是女生。”

    一句话立刻让苏雁回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要不我和你一起吧?”,一下子吞了回去。点点头后便顺着人群准备上电车。

    快到电车门口时,一股阻力因为约翰的突然不动传来,苏雁回一扭头,便见他身后侧站了个壮汉,凶神恶煞的扣着他的肩膀。

    苏雁回一愣,正张嘴便感到自己腰后侧传来刺麻感。接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苏雁回也立刻不敢动了。

    ――身后是刀。

    苏雁回和约翰便这样被打手打扮的两人分别扣着,变成流动人群中唯一不动的四人。如河水中的石头。

    “约翰经理。”就在这时,一尖嘴猴腮的男人摇着帽子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冲约翰笑,“走得这么急是打算去哪儿啊?”

    “哦。”约翰看见那人后露出“路上巧遇朋友”的惊喜,冲他笑,“原来是陈三爷,我知道!钱嘛。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我这边还有两天钱就到手了,到时候我多给百分之十,怎么样?”

    被叫陈三的听了,哼笑一声后先扭头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下苏雁回,不知道盘算了什么又重新扭头看向约翰,摇头叹气,“哎,您要是早两天还了,大概还没今天的事了。可惜嘛……”

    陈三顿了顿,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随意的拿着帽子挥了下,示意手下将人带走,“两位一起请吧。”

    “哎!”约翰一惊,冲陈三陪着笑脸喊,“她一个小姑娘跟这个没关系,三爷,你把她给放了吧?”

    单手叉腰,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陈三,头也不回的随意挥了挥手,明显是不同意的态度。

    这让苏雁回和约翰互看了一眼,只得认命跟上。

    “这下连累你了。”约翰苦笑着和苏雁回低语,“不过你放心,没人敢动你。别怕。”

    苏雁回努力镇定,但依旧止不住心中慌乱的胡乱点了点头。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脚也软。

    但等点完头又过了一两秒后才像是想起什么,扭头朝约翰看去,有些惊怕的问,“那你呢?”

    约翰没有回答她,只是冲苏雁回又笑了笑。

    两人被推小轿车后便被人利落的绑了手,再带上黑头套,就这样被带走。

    半小时后,苏雁回终于明白为什么约翰没回答的原因了。

    ――虽然她早就心里有数,但还是天真的抱着一点儿希望。

    不过此时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殴打的声音让依旧被蒙着黑布袋的苏雁回知道,自己是真的天真了。

    等重物倒地的声音穿来,苏雁回也跟着畏缩了一下。

    正在着急约翰的情况时,头上黑布袋猛的被人扯掉。苏雁回措手不及,立刻闭眼,适应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这才看清了约翰的情况。

    约翰被打得很惨,半边脸都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眼角、颧骨和嘴角,全是淤青。

    此时正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去。

    而在约翰对面放了张木桌,一男的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在桌面上,夹着根雪茄吞云吐雾。

    苏雁回被人绑在旁边椅子上,像个旁观者。

    约翰眼睛肿得还剩一条缝,但也瞥见了苏雁回脸上的担心着急,自己艰难到椅子上坐好时,冲她抬了下手,好像是在无声的对她说“没大事”一样。

    苏雁回见状,哪怕嘴唇微抖,也硬是没随便出声,并努力将喉间因为紧绷太久导致的哽痛,通过吞咽的动作压下去。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男人见了咬着雪茄“嗯”了一声,笑指苏雁回,语气颇为赞许的冲其他手下开口,“看见没?这姑娘不错。”

    没封嘴,但从头到尾硬是没吭一声。

    约翰听了倒抽着气忍痛笑着开口,“老虎哥说得是,不然……”他顿了顿,朝眼圈儿红红但忍着没哭的苏雁回看了一眼后,又微喘着气说,“我家大老板也不会看上她呀。”

    被叫老虎哥的赌场老板又哼笑一声,瞄了苏雁回一眼后对约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做事前,向来都会把里外三层都给查清楚了,我段瑞虎就算胆子再打,宋先生的人也是不敢随便动的。不过要请你嘛,当然就好委屈一下人家了。所以……”说到这儿老虎哥扭头看向苏雁回,微抬了下下巴,冲她开口。

    “丫头,你要是听话。今儿这事就和你完全没关系,明白吗?”

    苏雁回听了,朝约翰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后才又扭过头看着段瑞虎点了点。

    乖顺得很。

    “不错。”段瑞虎点头,这便不打算管苏雁回了,扭头看向约翰,开始准备谈正事,“约翰先生,你知道至今为止,利滚利你一共欠了多少钱了吗?”

    约翰笑,慢慢摇了摇头后对段瑞虎说,“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应该是很多的。”

    顿了顿后约翰吞咽了一口口水,微缓了语气和段瑞虎打商量,“老虎哥,我这次逾期了是我的错,能不能这样。宽限两天?等我货款到了我多付百分之是给您,如何?”

    刚说完便见段瑞虎咬着雪茄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有的缓缓摇头,这让约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只听段瑞虎开口,声音在废弃空旷的工厂里微有回音,“你知道我是个讲规矩的人,逾期就是逾期,哪怕一个小时一分钟也是逾期。逾期了……”段瑞虎微微前倾,盯着约翰说,“就要按规矩留下一条胳膊。”

    什……?!

    苏雁回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约翰,但见他脸色难看后便知真的是这样。

    ……她以为只是钱多钱少的事。

    怎么还要一只手?!

    约翰沉默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似已认命,抬头看向段瑞虎后,开口,“是我坏了规矩,老虎哥你是照着规矩办事。我现在确实暂时没钱,您宽限两天,我还是多给您百分之十,以及……规矩。现在你让她先走,如何?”

    苏雁回在旁边听着,眼睛来回在两人身上看,张嘴想说什么。但约翰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猛的扭头狠狠瞪了她眼。

    苏雁回和他互瞪了几秒,才慢慢败下阵来,微微泄气。

    段瑞虎低头笑了笑,将雪茄拿在手上看了看,头也不抬的和约翰状似闲聊,“约翰啊……你还是没太明白。”

    这话让苏雁回和约翰均又朝他看去。

    甚至约翰还微抬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虎哥您明示?”

    段瑞虎继续看着手上雪茄,眼微耷拉着状似自言自语的念叨,“赌场的钱一向都是好借难还的,但偏偏大家还是前仆后继的在输钱后找赌场借。有时候啊……我也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脑子笨吗?”段瑞虎抬眼,询问般看向约翰,好像真不得其解,满脸困惑。

    约翰自嘲的笑了一声,叹气回答,“因为贪心。”

    “对!”段瑞虎一拍桌子,吓得坐在一旁的苏雁回惊了一下,而这边段瑞虎则大笑着伸手虚点着约翰,连连点头夸耀,“不亏是以前的金牌买办啊。就是因为贪心。”

    段瑞虎慢慢收了笑意,认真的看着约翰又说,“可是再怎么贪,也不会有赌场贪。”

    这话的意思……

    约翰抬眼,和苏雁回一起看向段瑞虎,静等下文。

    “现在利上加利,还有你逾期,早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多给百分之十就行了的。怎么说……”段瑞虎抬头想了想,“想到”后又看向约翰,笑,“也值一块地皮了吧?”

    原来是冲着他们两人前段时间买下来的地皮来的。

    苏雁回恍然,正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给对方不就行了呗。

    却不想约翰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不行!”

    这让苏雁回错愕不解的同时,也让段瑞虎微挑了眉,慢慢咬着雪茄重新靠向椅背,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那块地皮不是我一个人的。”约翰开口,顿了顿又补充,“甚至可以说我只拥有其中百分之二十的所有权!”

    “这样啊……”段瑞虎慢慢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又疑惑的偏头想了想,好声好气的问约翰,“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话音未落,一直站在约翰身后不远,刚才便是他负责动手的打手,立刻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毫无预料的上前两步,拉着约翰的头发便将他从椅子上暴力拖了下来,抬脚便是一顿狠踢。

    闷哼声从约翰嘴里溢出,他蜷缩在地上虽尽量想保护自己,但奈不住对方凶狠,甚至其中一脚直接踢到他下颚处,顿时让约翰吐出口血。

    苏雁回早在约翰摔倒地面时便紧紧闭上眼偏过头去,长了几次口总算让声音顺利从喉咙间迸发而出。

    ――“别打了!别打了!另外百分之八十是我的!我的!我们给!别打了!”

    段瑞虎听了,咬着雪茄慢慢抬手,那打手便立刻住手,将已经举起准备砸到约翰身上的椅子放下,又重新退了回去。

    约翰蜷缩在地,发出剧烈咳嗽,一面咳一面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苏雁回睁开眼一扭头,便看见约翰这副快要被打死的惨状,一直忍着没哭的眼泪,现在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段瑞虎看她这模样,漫不经心的开口“安慰”苏雁回,“放心吧丫头,他就是被那脚踢中牙齿磕到舌头了才会吐血,别说死了,估计骨头都没断一根。”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真假,但苏雁回确实在听见他这番话后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从约翰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段瑞虎,抖了抖嘴皮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开口,“老虎哥,我朋友叫你老虎哥我就跟着这样叫了,您要地皮我们马上就能给你。”

    “爽快。”段瑞虎竖起大拇指,看看躺在地上的约翰,再看看绑在那儿的苏雁回,有些为难,“哎呀……可是你们谁去拿我都有点儿不放心啊……”

    “让……”努力爬起来的约翰吃力开口,歇了口气后又说,”让她去拿,我……在这儿等着。”

    “唔……”段瑞虎想了想,摇头,“不合适。”

    顿了顿又看向约翰,笑,“你我就更不信了。听说当年你可是连你女儿的救命钱都在赌场输没了的。”

    说完就在段瑞虎心里正盘算,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时。旁边的声音吸引两人目光――

    ―― “让他去!”

    苏雁回止不住微微发抖,但却还是努力和段瑞虎对视,极力镇定,“老虎哥,让约翰去!”

    “苏雁回!”约翰大声。

    却被苏雁回扭头呵斥,“你闭嘴!现在我说了算!”

    这句话吼得约翰一愣的同时,连段瑞虎都跟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哈哈哈!你说了算。”

    好不容易止住笑后,段瑞虎用手上雪茄虚指苏雁回,点了点她好笑开口,“你说,我倒是想听听看你怎么说了算。”

    苏雁回吞咽了口口水,极力镇定看着段瑞虎,放缓语速开口,“这里当然是老虎哥说了算,但我和他之间,……现在我接手,我说了算。”

    被反剪绑在身后的手止不住发抖,苏雁回使劲捏了捏,才又开口,“老虎哥,我们来打个赌吧。”

    “哦?”段瑞虎抬了下手,“愿闻其详。”

    “我们就赌,让约翰离开,我留在这儿,他会不会再带着地契回来。”苏雁回盯着段瑞虎说。

    段瑞虎咬着雪茄想了想,疑惑,“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好处啊,这个赌约。”

    “有!”苏雁回掷地有声,“我们就赌老虎哥你有没有看错人!”

    约翰双手支撑着地面,偏头看着苏雁回,看着那个前两天还小声跟自己说“他们突然大声吓死我了”的小姑娘,现在正极力克制了害怕,直视段瑞虎。

    百感交集,神色闪烁。

    “哦?”段瑞虎眯着眼。

    “我和宋穆然的关系老虎哥应该略有耳闻,如果我输了,约翰借着这个机会跑了。那算我识人不清有眼无珠,我不仅将地契亲手奉上,还会另外再给老虎哥五万赔罪!”苏雁回说得清楚明白,“如果我食言,老虎哥随时能找机会抓我回来,到时候任由处置!”

    “那他要是回来了呢?”段瑞虎说,顿了顿有些好笑,“不会是我输了地契也输了吧。”

    “他回来了,地契还是老虎哥您的。”苏雁回继续开口,“只是如果我们赢了,想跟您讨个人情。”

    “说。”

    苏雁回偏头,用下巴指了指约翰,“他的手留下。”

    段瑞虎没说话,只继续眯着眼抽着雪茄。

    苏雁回见状,继续开口,“老虎哥,你也说你是做事前会查内外三层的人,想来也知道我们这块地皮,是完全没有靠宋家的关系,凭自己拿到手的。”

    顿了顿,见段瑞虎并没有阻止自己说话,苏雁回便又继续说,“您想,我们两一穷二白,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到商机,加上宋家的帮助,以后会是出不了头的人吗?”

    喘了口气后苏雁回又说,“您是做大生意的人,您不觉得,与其不留后路的打压,不如卖个人情给我们,也许未来我们也能帮您点小忙?”

    话说完,段瑞虎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个人情。”

    沉吟了会儿,在苏雁回显得紧张的视线中抬眼看向她,“行。赌了!”

    “两个小时内,他不回来,算你输。”

    “一言为定!”苏雁回重重点头,之后立刻朝约翰看去,眼睛明亮干净。抖着嘴皮子冲他露出一个更像哭的笑来,“只有两个小时啊。”

    约翰看着苏雁回那么难看的笑,长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哽着了。

    苏雁回努力的吸吸鼻子,看着约翰,很认真的说。

    “我相信你。”

    爸爸我相信你。

    十年前病榻上的童言童语,竟然莫名其妙的在此时重叠。

    约翰盯着苏雁回半响,脸颊咬肌抽搐了几下,猛的撑起身,踉跄的朝外跑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眼前,苏雁回才忍不住低头抽泣了一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看得一旁段瑞虎咬着雪茄都看愣了,半响才失笑,惊异的说,“我还以为你这个小丫头胆子挺大不害怕呢。”

    苏雁回抬头,看着他又止不住抽泣了两声,努力开口,老老实实的回答,“老虎哥,其实……我害怕得很。”

    这个回答不仅让段瑞虎哈哈大笑起来,连旁边的手下也一样。

    “嘿,你还挺好玩儿。”段瑞虎笑完抬抬下巴,“给这丫头松绑。”

    顿了顿在手下给苏雁回松绑的时候,又笑着开口,“丫头,约翰没回来之前,我们两就聊聊天吧。”

    苏雁回听了。一面揉着手腕,一面点头。

    苦中作乐的自嘲,“现在我也不敢说不和您聊啊。”

    一句话又逗得段瑞虎笑了起来。

    自己的命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滋味很不好受,这两小时让苏雁回觉得犹如度日如年。

    当看见约翰踉跄的跑回来时,她不仅仅是松了口气,更是差点瘫在椅子上。

    约翰朝苏雁回看了一眼,将地契放在桌子上让段瑞虎过目。段瑞虎挥挥手,一直站在一边的陈三便上前,将地契拿到一边辨认真伪。

    确定没问题后段瑞虎再看向约翰时,就带了点儿刮目相看的意味,点点头后冲苏雁回说,“行。我说话算话,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和约翰,“两清。”

    挥挥手,“你们两走吧。”

    “谢谢老虎哥。”苏雁回听了赶紧起身,但第一次站的时候竟然脚软没站起来,第二次才站稳,赶紧扶着约翰就打算出去第一件事去医院检查。

    没曾想约翰竟然没动,依旧微低了头站在桌子面前,这不仅让苏雁回疑惑,同样也让段瑞虎疑惑。

    “约翰?”苏雁回推推他。

    这一推便像是惊醒了约翰,他一把抓起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刀,右手小指放在桌沿边,直接狠狠切了下去。

    闷哼一声的同时,是苏雁回没忍住的尖叫声。赶紧从包里翻出手绢,替约翰压出不断往外冒的血。

    ――他竟然自己切下一节右手小指。

    约翰轻轻推开苏雁回,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段瑞虎,哑声开口,“老虎哥,我用这节小指求你个事儿。”

    “你说。”段瑞虎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我约翰葛恩终身不赌。”约翰喘了口气,“如果我以后再进赌场,老虎哥,你帮我个忙。”

    ――“把我其他手也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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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雁回扶着脸色苍白的约翰快速离开废旧工厂,很快找了辆黄包车就往医院的方向赶。

    之后段瑞虎带着其手下也离开。

    直到这时,一直趴在废弃工厂对面二楼的男人,才收拾了东西快速下楼。

    从后门出去穿过小巷,朝一直停在那儿的小汽车走去,恭敬站好颔首,“苏小姐和约翰已经安全离开了,只是约翰自己切了自己的右小指。”

    宋穆然顿了下,抬眼后拉开车帘,看向站在车外的人,“受惊了?”

    “脸色有点儿白。”

    “……知道了。”宋穆然点点头,一面拉上车帘,一面吩咐,“让其他人也离开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