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保大,救我妈

爱过,保大,救我妈 > 20190818

20190818

    白老爷竟然昏倒了!

    下人屁滚尿流的跑回白府通报,急得白大夫人和三姨娘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连下人后半句话都没来得及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三姨娘着急得不行, 她虽年过四十但着实长得漂亮, 哪怕现在有些微胖也是曲眉丰颊, 犹如牡丹醉卧。

    可惜没什么脑子。

    不过也恰好她的没脑子, 不然白大夫人根本不会留她到今时今日。

    六年前, 王天阙和白贺兰结婚后,约莫又过了一年白家的庶出二小姐,也就是三姨娘的亲闺女白兰声便嫁给了家境殷实的朱家。

    自此这白府里的女人,除了白大夫人和三姨娘, 也就只有后来由白大夫人做主,抬进门的四姨娘和五姨娘。

    不过这四姨娘福薄, 原本在白贺兰的婚期定下来没多久后,便发现有孕。白老爷很是自得,就连白大夫人都觉得开心,还说眼看着家里的女儿一个个出嫁以为会冷清呢,现在好了, 白府又会热闹起来了。

    甚至还主动和白老爷商量, 说是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那都是应该有赏的才行。

    白大夫人的懂事让白老爷很满意,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甚至白大夫人还特意请了信得过的大夫来,对四姨娘是细心呵护, 近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就连苏姨娘的那些东西,也被她拿了不少去。

    原本白大夫人还觉得这不太好, 那怕苏姨娘没了,这兰舟也不在了,可也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啊。毕竟是属于苏姨娘和兰舟的。

    而且白大夫人心里一直记挂着,还想着找个机会和老爷商量一下,等贺兰和天阙两个孩子的婚事办完后,就联系一家口碑不错的道观或者佛寺,将属于苏姨娘的东西以她们两母女的名义都给捐了,顺便让观内好好供奉两母女,洗清身上罪孽,照登极乐才是。

    现在四姨娘拿了人家苏姨娘不少好东西,这是不是……

    对此白老爷表现得很无所谓,反正人也不在了,再说也不可能将苏姨娘的东西都捐赠出去,四姨娘喜欢,拿了一些就拿了吧。等倒时候真的差钱,他再另外拿些不就行了?

    既然白老爷都已经发话了,白大夫人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有些无奈的应声。

    这件事被三姨娘知道后,立刻也跑去以前人家苏姨娘的房间内一通搜寻,也拿了不少好东西。

    毕竟那时白贺兰出嫁后,下一个就轮到她的兰声了,不嫌弃是死人东西就对了,哪儿还轮到旁人来说嘴?

    再说了,以后这些东西能跟着她的兰声出嫁,还沾了喜气。伦理该感谢她们才对,怎么会责怪呢。

    就这样苏姨娘的东西就这样被四姨娘和三姨娘这两个家贼,在白大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全给瓜分了。

    没过多久后,四姨娘不小心滚下楼梯,竟然小产了。这件事让白府闹了一段时间“苏姨娘不高兴四姨娘带她的东西,更不高兴她也很怀上呢”这样的谣传,各种风言风语连白大夫人也一时半会儿没压住。

    就这样传进白老爷耳中,更因此让他听见了一些关于当年苏姨娘肚子里孩子的一些事,之后便大怒。再看小产的四姨娘,以及她身上佩戴的是苏姨娘的东西,更是怒上心头,一巴掌将她扇到地上不说,还指着她骂“贱|人”,要将她给拖出去卖了!

    说完便拂袖离开。

    这原本只是一句迁怒到四姨娘身上的气话,谁知道四姨娘却当了真,惊吓之后没多久,便病死了。

    不过在她病死前,三姨娘为了不沾上晦气,像一步跑到人家屋里,把之前四姨娘从苏姨娘那里拿的东西,统统都给拿走了。

    拿得光明正大,一点儿脸都不要不说,甚至还教训那时已经病重的四姨娘,说她就是穷丫鬟的命,带这些好东西镇不住,这才出这些事的。

    后来四姨娘病死,白府下人私下嘀咕,觉得有一半的责任估计都是被三姨娘给气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啊,有时候还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之后白兰声出嫁,三姨娘只给自己留了几件,其余的全给白兰声当了嫁妆。三姨娘给的理所应当,白兰声竟然也收得理直气壮。

    但那时苏姨娘生前的事也已败露,白老爷连坟都给她迁走了,又怎么可能还出钱让寺庙给她和白兰舟念经诵佛?

    白大夫人也识趣,自此不提这件事。

    不过不提这件事,却不代表白大夫人在看见以前属于苏姨娘的东西时,不会觉得膈应。

    所以至三姨娘火急火燎跟着她上车后,白大夫人便一眼都不想看她。

    因为只一眼,她便认出三姨娘脖子上那块羊脂白玉的原主人是谁。

    跟火烧屁股急了半天的三姨娘见白大夫人连个眼角都不给自己,立刻便有些不高兴,看着她说,“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和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不能啊……”

    白大夫人都要被这个没脑子的给气得呼吸一窒了。闭上眼慢慢的吸了口气后才睁开眼,淡淡开口,“老爷是什么为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

    言下之意便是白老爷根本就不可能为了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谁知三姨娘听她这样一说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白大夫人开口,“我怎么知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为人。”

    “……”

    白大夫人又一窒。干脆重新又闭了眼,慢慢转动手上佛珠,打定主意在到医院之前,绝对不会理三姨娘。

    等车刚到医院,白大夫人和三姨娘从车上下来便要急急往里走时,同样接到消息从王公馆赶来的白贺兰也刚好到,喊了声“妈”后,快步追上两人,一起在医院走廊快步往里走时,一面着急的开口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我也不知道。”白大夫人开口,眉头微皱,“等见了五姨娘便知道了。”

    白贺兰点点头,扶着白大夫人的胳膊,继续快步前行。只有三姨娘,近几年的运动也就只有每天的麻将,现在这样走几步,已扶着墙开始微微喘气了。

    可惜白兰声没来,又没其他下人跟着,她歇了口气还不是得自己走。

    刚一转弯便见五姨娘站在病房门口,来回转圈,时不时踮脚透过病房玻璃朝里探头探脑,满脸焦急。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一扭头见是白贺兰三人后,立刻松了口气,急忙迎上来喊了声“大夫人、大小姐、三姨娘”

    白大夫人随意的点点头,脚步不停的朝病房的方向走,一面开口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呢?”

    “就是。”三姨娘不等五姨娘开口回答就急忙抢话,“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过同样的话的啦。”

    她的打岔让五姨娘张口预言的声音堵在了嘴边,立刻惹得白大夫人瞪了三姨娘,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你闭嘴。”

    三姨娘被惊到,但随即讪讪站在一边不敢再胡乱插嘴开口,只是暗地里撇了下嘴,显得很不服气。

    这时原本在白老爷病房内的医生之内出来,白大夫人便也暂时丢下五姨娘,和白贺兰一起快步上前直接去问更专业的,“医生、医生,我们家老爷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医生将口罩取下,对病人家属说,“就是一时情绪激动而已,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间I便能复原了。现在病人刚睡下,需要休息,你们就别去吵醒他了。”

    这个答复让四人松了口气,又听医生这样说后连连点头说“好”,道谢后目送医生离开,这才重新看向五姨娘,面色微沉,“翠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爷会突然晕倒?”

    翠月是五姨娘的名字,她的年纪和白贺兰差不多大,此时小脸惨白,一副也受了不小惊吓的模样。被白大夫人这样一问后,她左右看看,这才微抖着嘴皮子压低声音回答,“大夫人,刚刚……刚刚我见到小姐了。”

    话才说一半便被三姨娘又插嘴打断。

    “啊?兰声?兰声去那种地方干嘛?”顿了顿三姨娘立刻想到一样开口,“好哇,一定是朱庭这个小子去了那种地方兰声才跟着去的。哼!我看他是皮痒。高攀了我白家的小姐还不知道感恩,竟然敢去那种地方,真是反了天了他!”

    三姨娘口中的朱庭便是自己亲闺女白兰声的丈夫,不等翠月将话说完,便叉了腰拔高了声像个泼妇一样发疯,要是这朱庭要是现在站在她面前,估计三姨娘能马上双手其上,将对方的脸抓出一条条血痕来。所以说,脸再好看也没用,就凭这副粗俗的样子便不会得白老爷喜欢。

    但也因为这样,白大夫人才容得下她。

    只是很多时候真是会被三姨娘的愚蠢气得胸口闷,比如现在。

    什么叫那种地方?

    他们家老爷可是刚刚从她嘴里的“那种地方出来”。

    还高攀?

    一个庶出的小姐,要不是白兰声姓白,她能嫁给人做正室?

    也就仗着现在是民国而已,要放二十年前,身为主母就算是把她们当丫头养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大夫人想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低声音便呵斥三姨娘,“这里是医院!给我小声点!”

    一句话呵得三姨娘又讪讪闭嘴后,白大夫人才又看向翠月,语气不是很好的让她继续说,“什么小姐,说清楚!”

    白贺兰在旁边眼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这时才想起今晚“大上海”歌舞厅开张,不仅邀请了白父,也邀请了王天阙他们的。如果是这样……那阿垒也应该有去,为什么她爸爸昏倒,钱垒却没有帮忙将其送到医院呢?

    不知为什么,白贺兰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某个她已经想到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变得明朗。

    “就是……”翠月吞咽了一口口水,怯生生的看着白大夫人她们,好像很害怕似的小声开口,“就是我以前在……苏姨娘房间里看见的兰舟小姐。”

    这话一出口,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似有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顿时让三姨娘感到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尖叫了一声后手舞足蹈的向后跳了一步,瞪着翠月,“什么房间?!你怎么会在那、那个房间看见白兰舟的?!”

    她这话一出口翠月便知道三姨娘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说照片!照片!”

    “哦……”三姨娘松口气,但刚松气立刻又想通什么重新提起气来瞪着翠月,“不对啊!你说你今天……在歌舞厅……”

    翠月连连点头,抖着声音,“一、一模一样。”

    三姨娘愣住,然后一惊一乍的“哎呀!”一声,看向从刚才就没开口的白大夫人,惊慌,“大姐!这是鬼啊!是怨气未消,返阳报仇啦!”

    “胡说八道什么?!”白大夫人猛的扭头看向三姨娘,向来显得温和慈爱的脸上首次露出厉色,那双眼睛冰冷如针尖,阴冷的盯着三姨娘,轻声的一字一句,“你给我闭嘴。”

    三姨娘被白大夫人盯得打了个冷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白大夫人其实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也不平静,呵斥完三姨娘后,她转了几颗手上佛珠,才声音微哑的再问翠月,“老爷就是因为看见她昏倒的?”

    翠月连连点头。刚才大夫人看着三姨娘的表情,她也看在眼里,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白贺兰看着沉默拨弄佛珠的白大夫人,强自镇定后扯了个笑,“妈妈,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这世上奇事不少,长得相似……也没什么稀奇的。”

    翠月听了,长了长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重新闭上。

    但白大夫人却见了,又静静开口问,“真的很像?”

    翠月连连点头。

    白贺兰心中烦躁更盛,打断白大夫人的话又不耐烦的开口,“再像又怎么样?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重生不成?再说了,要是真的是白兰舟,爸爸昏倒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走掉?所以肯定不是!”

    “不管是不是……”白大夫人静静开口,略带叹息,“往后的上海滩,都不会平静了。”

    就在这时候病房内突然传来白老爷的大叫声,估计是做了噩梦被惊醒了。白大夫人听了,赶紧带着三姨娘和翠月进了病房,并不忘喊着“医生!医生啊!”

    白贺兰站在病房外,心烦意乱。又站了几秒后朝身后走廊看了一眼,疑惑着钱垒为什么没来医院,一面走进病房。

    而此时,钱垒正堵住了准备上车离开的殷玖,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钱垒面色铁青的看着殷玖。刚刚看清是白兰舟的瞬间,连他都差点抑制不住的跳起来。

    尤其是刚才白兰舟经过他的身边,那一顿足。更是让钱垒心惊胆战。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白兰舟会猛的扭头朝他扑来,然后咬断他的脖子。

    那种阴冷恐惧,直到现在心脏都跳得有些快。

    但相比钱垒的声厉内荏,殷玖就显得过于从容淡定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依靠在车边,左手靠在车顶的模样过于潇洒了些。

    听完钱垒的话,殷玖挑了下眉角疑惑又无辜的开口,“钱少,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伸手勾住领结,微左右拉扯,将其拉松后又开口,显得很无奈的耸耸肩,“钱少,当初白兰舟的尸体可是警局在小东门外的河滩边发现的,就算有错,可……这后面不是找法医鉴定过,后来局长都亲自去白府证实了吗?”

    顿了顿后他微低头,便将领带从脖子上取下来,拿在手上甩了甩,一副闲聊的架势,“今天见的这个……万一只是长得像而已呢?钱少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殷玖便站直,打算上车。

    但才动钱垒便一把扳着他的肩膀,并双手抓住殷玖的衣领将他直接抵在车边,狠狠的推了两把,咬牙切齿瞪着被自己双手抓着衣领的殷玖,“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别以为假装自己不知情就真的能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殷玖,这件事你必须给我把尾给收咯!”

    在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推到车边时,殷玖的手下便打算冲上来,却被殷玖微抬了手阻止。人未动但脸上表情却逐渐凶狠警惕了起来。

    他们原本都是些下三流混的人,什么脏活累活全是他们来做。以前跟着那些所谓的“大哥”,虽不敢肖想能跟着吃到口肉,但至少汤总是有一口的吧?

    然而事实是别说是汤,人家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混得连狗都不如。

    是殷玖带着他们有了今天。吃好的穿好的兜里还有钱不说,走出去人人都要因为自己是跟着殷玖混的而高看一眼。

    殷二爷,给了他们尊严。

    所以现在钱垒竟然敢对殷玖动手,手下的那帮子人立刻就要冲上来,打算把钱垒往死里打。

    “钱少,你现在太激动了,有事总是要好好说的嘛。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看。要不,先放手?我们慢慢说?”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但整个人却显得比他气定神闲多了,慢慢放下冲手下示意“不要冲动”的手后,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手腕微转,领带便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钱垒听了殷玖的话,继续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往车上推了一下,背部撞上车发出巨大的声音,听着就痛。

    而殷玖却只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痛笑着说着“喂喂喂~”

    语气慵懒甚至像在哄在自己面前胡闹的小孩儿一样。

    “什么慢慢说。”钱垒继续咬牙切齿近距离瞪着殷玖,恶狠狠,“我现在是在命令你把事给我做干净了!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能有今天?!上海四大亨?哈!别开玩笑了,你爬得再高,还不是我钱家的一条狗!现在我让你做什么,你最好听话照做!听……”

    见了吗三字还未出口,已经随着钱垒的话慢慢淡了脸上笑的殷玖猛的用劲,瞬间挣脱钱垒的瞬间绕至钱垒身后,双手拿起领带便往她脖子上一套!

    在钱垒根本没反应过来前快速绕了两圈,单手抓住领带,脚一曲,抵在他的腰后,手用力往后拉便让钱垒立刻发不出声音,呼吸困难。

    他想反手抓住领带,掰扯开殷玖抓着领带的手,却因为角度根本用不上劲。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已经满脸通红。

    殷玖冲旁边伸手,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剪了剪,手下立刻会意将烟送到他嘴边,并划燃火柴。

    殷玖叼了眼,微微低头让烟头凑近火苗。

    火苗让他的脸在这刻显得有几分温暖,随着烟明明灭灭,袅袅白雾腾起,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然后叼着烟抽身,逐渐远离这短暂的暖色调,重新回归冷硬的黑暗中。

    这期间殷玖一直没松开手,甚至钱垒将他的手用指甲抠出血,都纹丝不动,甚至还更用力的向后拉扯。让钱垒顿时眼前一黑,双手恐慌的拍着车顶,胡乱抓挠。

    ――殷玖真的不介意杀了他!

    这个认知让钱垒伸出深深的恐惧,终于明白钱父念叨在嘴上的“养虎为患”是个什么意思。

    殷玖叼着烟扭头看钱垒,这才松开手,顿时惹得钱垒趴在车边剧烈咳嗽和类似干呕的声音。

    “我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嘛。”殷玖吸了口烟后夹在手上,一面笑语一面有烟从他嘴中喷出,异常俊美的脸在黑暗和烟雾中若隐若现,那种美感像锋利的刀刃。

    很美,别说伸手碰,连看久了似乎都会刺伤眼。

    钱垒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继续激烈咳嗽,没空回答殷玖。

    而殷玖却手夹香烟,跟着蹲下,甚至还故意探身去看钱垒的脸,笑嘻嘻的将手上的领带递过去,用手示意了下,“要用这个擦擦吗?”

    钱垒没接,自己手一伸,用衣袖横抹。

    殷玖也不以为意,耸耸肩后有商有量的开口,“哎,我这个人还是讲信用的,虽然你钱少刚才那样对我。但凭着从前钱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我也得报答一二不是。”

    说到这儿,殷玖单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还双手撑地跪在那儿的钱垒,笑着开口,“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白兰舟,我殷玖都保证帮你处理,这样可以了吧?”

    “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钱少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殷玖又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时,随意的将烟头丢在钱垒面前。

    扯了扯嘴角这才在手下打开车门后,弯腰坐进车中,绝尘而去。

    钱垒跪在那儿,瞪着恰好在自己眼前的烟头。手慢慢握紧成拳,用力到指节泛白。

    “殷……玖。

    钱垒咬牙切齿,从牙齿缝中磨出这个名字。

    ---------------

    “兰舟!你是兰舟吧?!兰舟?!”

    苏雁回头都不回走得从容,至于从歌舞厅追出来的王陌善被阿贾挡着,根本就靠近不了她。

    直到眼看着苏雁回要弯腰上车后才“哎呀!”一声猛的推开阿贾,趁其不备跑到苏雁回的面前,一把将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

    喘着气微睁大了眼看着苏雁回,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是白兰舟对吧?你是对不对?!”

    苏雁回先朝阿贾看了一眼,让原本皱着眉上前决定不再客气,拎着王陌善的脖子就摔出去的阿贾顿住,看了王陌善一眼后才双手抱肩站在一边,盯着王陌善,保证对方不会动到宋家未来少奶奶一根头发丝儿。

    不然回去不被少爷打死,首先大管家和大管事就要把他打死了。

    苏雁回等阿贾站在一边后,又朝原本替自己开门的下人看了眼。等他也推开后才最后望向王陌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礼貌开口,“……有事?”

    面对苏雁回的问题,王陌善却直接忽略掉,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开口,“你是不是白兰舟?”

    好像一定要苏雁回回答着声“是”,才能继续后面的谈话一样。

    这让苏雁回静静看着王陌善默了几秒,才像是觉得这很浪费时间似的开口,“王三少,你有事吗?如果没事……”

    苏雁回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车门,又重新看向他。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轻视不耐烦的表情,却偏偏充分表达了“没事就请从我面前滚开”的中心思想。

    王陌善因为苏雁回那句“王三少”的称呼,瞬间明亮了双眼,惊喜的看着苏雁回开口,“你果然是白兰舟!”

    说完后又带了些责备的看着她,似乎苏雁回做了多么不好的事一样,“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你知道你刚刚出事的时候大家有多担心你吗?还有我大哥,他那么伤心难过,你……”

    “抱歉我打断一下。”王陌善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雁回带着一丝好笑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中断。

    又仔细看了眼王陌善的脸,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反话后,脸上立刻出现更明显的笑意。好声好气,“如果你拦下我,是打算说这些废话,……那你现在可以让开了。我还有事,实在没什么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

    王陌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苏雁回,好像终于发现她已经变了一样,带着痛心疾首的神情看着苏雁回,“你……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误以为你死了,我大哥有多么伤心难过吗?他差点为了你去死啊!”

    “哦?”这点苏雁回突然有了些兴趣,看着王陌善笑问,“那他死了吗?”

    一句话堵得王陌善一窒,只能瞪着苏雁回说了声“……你!”

    “哎,看样子是还活着了。”苏雁回摇头叹息,看向阿贾。对方立刻会意,上前挡开王陌善,并替苏雁回重新拉开车门。

    苏雁回正准备坐进去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头冲王陌善笑,“对了,其实知道你们都活得好好的,我很高兴。”

    因为这样才不会让她生出遗憾。

    苏雁回坐进车内,看着车窗外朝后慢慢倒退的街景,嘴角微弯。

    --------------

    苏雁回现在住的小洋楼是段瑞虎招就提前安排好的,等下了车刚跨进大厅已听见动静,率先一步回来的年娇和云巧便迎了上来,并上下打量苏雁回,就怕她哪里受了伤吃了亏。

    “雁回,没事吧?”年娇关切的看着苏雁回。

    “没事啊。”苏雁回笑,“在老虎哥的地盘上,又有阿贾跟着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顿了顿,拍拍肚子说,“就是有点儿饿。”

    话音刚落一把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那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宋妈刚下的面条。”约翰端着小碗从旁边饭厅走出来,笑嘻嘻的看着苏雁回呼噜了一口面条,一面咀嚼一面不住点头,“嗯,我帮你提前尝过了。好吃。”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苏雁回一面朝他走去,一面吐槽他。年娇和云巧在苏雁回身后互看一眼,随即笑着跟上。

    等大家围着饭桌坐下,宋妈给苏雁回也挑了一碗番茄鸡蛋汤面后,才带着云巧笑着离开。

    云巧很不乐意,特别想留下来听,却在被年娇看了一眼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宋妈上楼去了。

    这让约翰看着云巧的背影,不由有些感慨,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雁回说,“想当年,你也和云巧差不多大啊……”

    苏雁回一边吃面,一边头也不抬的点头。将食物眼咽下后才开口,“嗯,当年你还是花花老公子。现在也变成花花糟老头了。”

    约翰听了默默眯眼,“我现在也很年轻有为,才四十八岁而已。”

    苏雁回耸耸肩,依旧看都不看他一眼,唏哩呼噜的吃面。颇有种“我看你年纪大,我让着你”的意味。

    气得约翰觉得现在的这个小朋友,真是越来越会气人了。

    “好了,怎么一见面就斗嘴呢。”年娇在一边见了,好笑的开口,见约翰的碗已见底,便主动伸手,“还吃吗?我帮你盛?”

    “谢谢年娇。”约翰笑嘻嘻的将碗递过去,并不忘提醒,“多盛点,不要给小朋友留。”

    这幼稚的言论让年娇笑着摇头。

    等约翰重新端回碗后,年娇又给苏雁回盛了半碗。

    就在这时段瑞虎也处理完歌舞厅的事,先溜回来了,一进门便从客厅嚷嚷到饭厅,“狗日的那个殷玖,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说完有点儿发愁的拍拍后脑勺,左右看看苏雁回和约翰两人,问,“这一出后,明天的报纸会是个什么样,这还真的很难说啊。”

    说到这儿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儿饿,见汤碗里剩余的面条还有半碗,问完两人还吃不吃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将汤碗直接拖了过来,拿了筷子大口扒。

    苏雁回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擦嘴后慢吞吞开口,“压不住就加把火呗。”

    “嗯?”段瑞虎听完抬头,看向苏雁回,和点头附和的约翰,左右望望后问,“怎么说?”

    “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快知道我回来的。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干脆大张旗鼓,最好是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曾经的白兰舟诈尸还魂’好了。”苏雁回笑,顿了顿又补充,“顺便也能测试一下那些人的反应。”

    约翰点点头表示赞成,但又补充,“不过消息归消息,你人还是先别这么快出来比较好。”

    “我明白。”苏雁回点点头,扭头看向年娇,“所以明天‘金玫瑰’的剪彩和开张就得麻烦娇姐了。”

    年娇想了想点头,“好。”

    段瑞虎左右看看,举手发问,“那我呢?我做什么?”

    “你还和平时一样啊。”约翰笑着回答。

    “行吧。”段瑞虎耸耸肩,“反正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吧。”

    “不过你打算先从谁开始?”约翰问苏雁回。

    “这个倒是没关系。”苏雁回垂眸继续对大家说,“我明天先去把云巧送上火车,之后……就等着看吧。”

    “等着看?”年娇疑惑。

    “是啊。”苏雁回单手支撑下巴,冲三人笑眯眯,“等着看谁先跳出来。”

    “谁先跳出来……那就先从谁开始好了。”

    八年等了。

    之后的这点时间,她也等得起。

    ------------

    另一边,王陌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王天阙打电话,等终于找到人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

    刚结束工作回到酒店的王天阙有些疲惫,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捏着鼻梁,“陌善,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

    【大哥!】王陌善急切的打断王天阙的话,激动的开口,【你快回来吧!兰舟回来了!】

    王天阙整个人顿在那儿,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大哥!大哥?!】后,才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发出声音,放下还顿在鼻梁上微微颤抖的左手后,才终于找回声音,沙哑难耐的开口,“你……说谁?”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种虚弱。似乎稍微大声点便会喘不过气来。

    【兰舟!白兰舟!】王陌善在电话那头冲王天阙激动的喊着,【她没死!她没死大哥!她活着!她活着!】

    “……好。”王天阙慢慢开口,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慢,好像如坠梦中,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一样。隐在阴影里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下,王天阙才又开口重复,“我马上……就回来。”

    等电话挂断。王天阙连将电话好好放回去的动作都做不到,任由电话就这样放在桌上,自己则双手撑在电话柜上,半响后慢慢屈膝,撑手背靠桌角,坐在原地。

    又怔了很久后整个人似乎才逐渐回神,先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再到红了眼眶。

    “……哈。”

    “哈哈……”

    王天阙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兰舟,还活着。

    她还活着……

    白贺兰握着话题,当再拨打一次那边还是没法儿接通后,她猛的大力挂断了电话。双手捏紧拳头,低头压抑着发出一声尖叫。

    之后胸膛激烈起伏,眼里满是愤恨不甘就和恐惧。

    “……白兰舟,你不应该还活着。”白贺兰近乎喃喃自语,语气阴毒。

    今夜的上海,注定许多人都不能成眠。

    但苏雁回却睡得很好。

    睡梦中,她甚至梦见了很久很久,都没梦到的苏姨娘苏凤箫。

    梦里阳光灿烂,苏凤箫拿着一把团扇坐在摇椅上,巨大的树冠遮住烈阳,阳光呈一束束光柱斜斜而下。

    苏雁回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就这样看着很悠然自得的苏凤箫。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悠然的苏凤箫睁开眼,看见苏雁回后,慢慢露出笑,微微起身冲她娇嗔的瞪了一眼。

    【讨债丫头,还知道回来?!】

    ……嗯。

    苏雁回站在那儿,眼里略带泪意的冲她笑。

    讨债丫头回来了。

    讨债丫头……要让欠她母女债的人,全部连本带利的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