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涛又抬眼看了眼放在她旁边椅子上的一大袋子零食,“也没见他对哪个对象这么好过,不过也是,你长得好,难怪没几天就勾引上了,我可提醒你,江辞花心得很,对象三天一换,分了就跟不认识似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沈清乐埋头吃饭,却到现在也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味如嚼蜡,满脑子都是邓涛的冷嘲热讽和江辞的脸。
一顿饭下来,她没吃多少,却是听了这个表哥不少难听话。
她见他吃完了,起身收拾洗碗,没想到邓涛还不肯罢休,继续跟在她后面嘲讽,“我倒是挺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好上的?”
他又靠坐到洗碗池旁边,“不会是今天刚好的吧?”
沈清乐忍无可忍,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在一起,你误会了。”
邓涛突然笑出声,露出一口大黄牙,眼角的淤青还没散,看上去狰狞恐怖,“哟,原来人没看上你?也对,就你这平不拉擦的,呵。”
他说着还瞥了眼她的胸。
沈清乐扭过头,“你再说话,我就去告诉小姨,你偷钱的事。”
前几天她亲眼看见邓涛趁两人不在的时候溜进房间里,翻开柜子拿出几百块钱。
邓涛脸色一下子变了,狠狠瞪着她,“你敢。”
沈清乐看着他,不说话。
几秒过后,邓涛踹开厨房的玻璃门走了。
沈清乐扭回头把洗好的碗放好,擦了擦因为接触劣质洗洁精而有些刺痛的手,仔细一看还有点发红,她提了袋子上楼回房间。
手机突然响了,是江辞发来的微信。
“回去了?”
她腾出一只手边上楼边回,“嗯,回了。”
“明天也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不了,明天要写作业。”
后天是周一要上课,虽然作业从来不收也不检查,但她还是每天坚持写,还要做一些其他的习题。
“邓涛没怎么你吧?”
“没有。”
她开了房间门,把袋子放在书桌上,零食是她回来路上自己买的,为了不被小姨看见,她坚持没让江辞送。
她想了想,又低头打字。
“小姨知道有人打小涛哥了,问带头的是谁,我说是一个光头,背上一大片纹身,小姨好像认识他,说是二街开网吧的,明天要去找他。”
“你直接说是我就行,让你小姨来找我。”
“我知道是你,但我不想让小姨知道。”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没再回消息。
她又打字过去。
“是小涛哥有错在先,你也没打他。”
“那个人和你关系好吗?”
那边回复了,“还行。”
“那明天小姨过去找他,你和他说一下?”
发过去之后她又撤回这条消息了,觉得没必要说,她只是不想小姨去找江辞,真正去找谁她也管不到那边去。
对方没再回复,也不知道他看到这条消息了没有。
她放下手机拿了睡衣去洗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震动,有人给她打微信电话。
是江辞,她没给备注,昵称是个简单的“c”,头像是黑白色调的一个人的影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喂?”
“睡了?”那边声音低沉,周围很安静。
“没有,刚刚在洗澡。”
“你多大了?”
沈清乐懵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彼此了解对方太少太少了。
“16岁。”
“未成年啊,小孩儿。”
她没说话,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边,拿了吹风机吹头发,特意调成最小程度,怕声音太吵。
那边也不说话,安静的等她吹。
沈清乐看着镜子里刚洗完澡面色红润的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了点,不像刚来时脸色苍白跟个鬼一样。
关掉吹风机,她愣了神。
努力接受这里的一切,努力适应着,梦里却时常出现父母的身影,好像在警告她不要过得太安逸,她是个刚刚父母双亡的孤儿。
沈清乐觉得自己脾气够好的了,换做以前的她,在学校里若是被人骂一句,那人早就被妈妈告到教务室了,更何况如今学校里那些无休止的谩骂,像要把全世界最脏的话都骂出来,扣到她头上。
而她却懦弱的选择了忍气吞声。
“你就永远忍气吞声吧!”
小姨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她心里像被扎了根刺一样痛。
微信电话里突然发出一阵关窗户的声音,紧接着江辞的声音传出来。
“下雨了。”
她回过神,看了看窗外,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阳台上。
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小孩儿。”他突然叫她。
沈清乐窝在被窝里,“什么?”
“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她愣了愣,突然眼眶忍不住的湿润,头埋进被窝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有人欺负我。”
“那估计也快了,你长得就挺想让人欺负。”
她用睡衣袖子擦了擦不小心流出来的一滴眼泪,“那如果,真的有人欺负我,你会怎么样呢?”
那边没忍住低笑了两声,“老子弄死他。”
眼泪就像开了的水龙头止不住的往外流,从眼角划过鼻梁,落进枕头。
她半天没说话,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哭什么?”
她迅速坐起来找纸,“没有,感冒了。”
那边没再说话了,传来敲键盘和游戏的声音,沈清乐把鼻涕眼泪擦干净了,重新躺下。
“江辞。”
“嗯?”懒散的声音传出来。
“你花心吗?”
敲键盘的声音停顿了一秒,“听谁说的。”
“小涛哥,他说你很花心,女朋友换的,快。”
“你信他?”
沈清乐没回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找过对象。”
“哦,”沈清乐脑子有点空,“那我要睡觉了。”
“嗯,你挂了吧。”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到脸前,正准备按下挂断键时,那边又传来一句。
“晚安。”
她愣了愣,没说话,挂掉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发来消息,以为她没听到似的。
“晚安。”
她盯着那两个字,脑海里浮现出杨幕婷的脸。
她长这么大,没对谁说过晚安,唯独只有杨幕婷,两人之前每天都要在手机上互道晚安,有时候暑假睡一起,也会口头说。
这仿佛成了两人之间不可或缺的仪式感,之后当自己接连好几天都没有收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后来,她再没有对谁道过晚安。
生怕那个人也和杨幕婷一样永远离开自己。
“不回了?”
那边又发来一条。
她回了“嗯”回去,也不知道是回复他的晚安还是下一句。
第二天是周日,沈清乐特意定了六点的闹钟起床。
小姨今天要去找她说的那个光头,虽然昨晚已经告诉了江辞,但她不敢确定江辞到底去不去给那个光头出头,但邓涛亲口承认了江辞是这儿的老大,自己的人出事总要去帮忙摆平吧。
她没敢问,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但自己还是没忍住早早起床洗漱,随便吃了点面包后跑到小姨房间门口,听见里面还有小姨夫的呼噜声,她又回到房间干脆写作业。
到了八点,小姨叫她下楼吃早饭,全程没提要去找光头的事。
于是一整个上午沈清乐都惴惴不安,一边写作业一边留意小姨房间的动静,直到中午小姨说要出去,给留了饭,她才迅速换了衣服悄悄跟出去。
沈清乐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好像疯了。
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她一边吸着酸奶一边跟着小姨,没过多久就拐进了二街。
这条街她认得,离按摩店不到一公里,之前自己出来闲逛的时候走过。
小姨进了一家网吧,有两层楼,她慢慢走过去站在玻璃门旁边悄悄往里看,里面装修蛮新的,电脑的款式也很新,座椅是红色丝绒的,收银台旁边还有自动贩卖机。
张梅走进去开始大声嚷嚷,“老板呢!”
收银台的姑娘正在化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我们老板不在。”
“那就给他打电话,说我找他。”
“你有什么事儿?”
张梅走到收银台前,“我是他姑奶奶,你说有什么事儿?”
姑娘悄悄白了张梅一眼,拿起手机。
过了一会儿楼上走下来一个男的,沈清乐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昨天她说的那个光头,还是穿着背心短裤拖鞋,皱着眉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
张梅突然扬手给了光头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网吧一楼,收银台的小姑娘直接傻了眼,沈清乐也吓了一跳,手里的酸奶差点没挤出来。
光头眼看着就要动手,小姑娘赶紧拦住,这才没打起来。
张梅指着他,“刘浩,昨天是你是吧?是你打我儿子是吧?!”
光头气的脸通红,“我他妈就打你儿子咋了!你能怎么的!”
“我能怎么的?”张梅拿出手机,“咱现在立马报警,你亲口承认了是吧?咱就看警察怎么说!”
“你报啊!你他妈有本事!我就打你儿子,我明天把他打死!他真行,在俺们面前屁不敢放一个,现在找他妈来店里闹来了?!”
张梅确实报了警,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沈清乐听见不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