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有心情讲故事呢？可是我又不忍心冷落了他，只好说，“如果你想听我们的故事，以后我再讲给你听，现在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故事。给我说一说，当导游好不好玩？”

    方梓言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当然好玩啊，如果你爱听，以后我有时间就来给你讲。”

    “当导游一定得是能说会道的吧？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善谈？”我笑着看着他。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注意过他，今天突然才发现，原来这也是个帅小伙子，虽然不及阿文的俊俏，但也十分有型。

    “嗨，玉姐，那是因为有菁菁在，那丫头是个人来疯。有她在的时候，我都不多说话，光听她说就行了，我不跟她抢风头，哈哈。其实我很善谈的，尤其是在我喜欢的人面前。不然怎么能当导游的呢？”

    我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和菁菁认识很多年了？”

    “是啊，我们都是在十六岁的时候一起上的国际旅游中专，毕业后一同来到阳光旅行社。菁菁其实更适合当导游，但却因为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所以放弃了外出带团，而是当了前台。我就干了本行，隔三差五地全国到处跑。”

    “喔，是这样，那你们的关系呢？仅仅是好朋友？我看你们挺般配的呀？”我故意这么问。我想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我跟她？”方梓言提高八度声音，“我才不喜欢她呢，太爱出风头，我可管不了，哈哈。我喜欢成熟稳重的，跟我在一起，会让我觉得温暖的那样的女性。所以那丫头才说我有恋姐情结。”

    方梓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好羡慕阿文哥，能有你这么好的老婆在身边。”

    我不在乎他的奉承，我的重心在于关注那个小丫头。“呵呵，你会也有一个好女孩在身边的。那这么说，你们两个现在都没有谈恋爱？”

    “是啊，”方梓言沮丧地说，“我一直找不到符合我心意的女孩子。”

    “那菁菁呢？”

    “她呀，鬼知道她想要找什么样的？成天疯兮兮的，倒是有的是男孩子追求她，可是她一直都没真正跟谁谈过，我看她对那些男孩子还不如对阿文哥热心……”

    方梓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恰当，连忙改口说，“玉姐，你别想多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假装不在意地笑了，“呵呵，我没往别处想，怎么会呢？我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们还都是小孩子呢，我们早不是一代人了。”

    “那可不对，玉姐你不能这么想。”方梓言倒来了劲，“论年龄你们是比我们长了一些，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天晚上在酒吧门口，我还以为你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呢。还在想着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然后成就一场好姻缘呢。嘿嘿，没想到……嗨，不说那个了。然后你看现在，我们成为朋友了，不一样聊得很开心吗？在我心里，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都那么热情开朗，都那么向往爱情，我觉得我和你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分别。”

    “是吗？谢谢。”我笑。他让我突然想起了庄晏，这个方梓言该是比庄晏还要小吧？这些小男孩子真的懂爱情吗？异性，女人于他们来讲，到底是什么？仅仅是身体的萌动还是动彻心扉的情感？

    方梓言凝神盯着我看，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玉姐，你真美。其实我能理解菁菁为什么对阿文那样的崇拜，那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被触动了。我和她一样，她来看阿文，我却是来看你，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独特的东西很让我着迷。”

    我有些脸红了，现如今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吗？才不过见一两面，就可以这样直接？再说，这是哪跟哪？我又不是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小孩子，我三十多岁了，早为人妇，我是阿文的老婆。

    方梓言又立刻正色说，“玉姐，你可别往别处想，我说的是心里话，是对你的一种真实的评价，绝不是轻浮之言。我很羡慕你和阿文哥的爱情的。”

    我只好笑了，“我没往别处想，谢谢你的夸奖了。”

    方梓言转换了话题，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他当导游的趣事，他讲得眉飞色舞，倒是听得我津津有味。阿文终于回来了，手上大包小袋地提了许多菜蔬，后面跟的曲菁菁两手也不空，也抱着各样吃食。

    “采购员回来了，”曲菁菁进屋就大叫，“就等我们的大厨上灶了。”

    我连忙起身接过阿文手上的大包小袋，“辛苦你了，阿文，要不要我帮你？”

    不等阿文说话，曲菁菁先开了口，“玉姐姐你就不用插手了，让梓言陪你聊天去，我来给阿文哥打下手，我还要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做菜的。”

    我的脸上还洋溢着虚假的笑意，可是我的内心早已经冰冻如霜。她想干什么？明目张胆地横刀夺爱吗？可是我又不能发作，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会跟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吗？如若不然这口气我又如何忍得下？

    总算阿文表现得还不错，他拥了我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她难得来一趟，就如了她的心愿吧，你就去陪梓言聊天，等吃现成的好了。”

    我只好回到前厅，幸好一股脑儿进来三四个客人看货，我才不得不把怒火压下去，换了笑脸，平和了心态，热情服务我的上帝们。等把这些客人打发走，腰包也鼓了不少，方梓言过来称赞道，“玉姐，你做生意的时候真是独有魅力呀，可以说和你平时的判若两人。你的嘴上工夫怕是不比我们差。”

    “是吗？过奖了。”我假笑。

    “真的，玉姐，我越发地对你的故事感兴趣了，我想你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经历，你身上有文化人的味道和气质，和周遭的做买卖的生意人绝对不同。”

    我黯然神伤。为什么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让我想起我的过去呢？那个风华绝代的冉老师早已经随着尘埃入土了，现在的我是庸俗的只认钱的店老板。后面厨房里不时地传出欢笑声，更让我如心上长刺般地不自在。不安定不安全的恐慌再次袭击了我。

    “梓言，你说，两个人可以恩爱一辈子吗？”我突然傻傻地问他。

    “你是说天长地久？”方梓言问。

    我点头。

    他却笑了，“在我看来，只有傻瓜才相信天长地久。我只相信眼前拥有。”

    我傻傻看着他，原来比我小十岁的年轻人都比我成熟吗？他们这个年龄看待爱情就已经如此达观了？

    方梓言正色道，“我在网上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句话：当我说爱你的时候，我是真的爱你；当我说不爱你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爱你了。玉姐，其实这句话很有哲理的。我认为人活一辈子，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环境会分别爱上不同的人，你在不停的变化之中也会对爱人的要求有变化。二十岁时你喜欢这个类型，三十岁的时候你可能就喜欢那个类型，所以原来的男朋友可能就不适合你了，这样的话，爱情怎么会长久呢？所以，我认为对爱情就不该太执着，爱的时候，就狠狠地爱；爱够了，就洒脱地放手。没什么了不起的，谁离开谁都能活。他不爱你了，还有我爱你；我不爱你了，还会有另外一个人爱你。其实人活一世多经历几次爱情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那你就相信这世上没有从一而终的爱情？就没有人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我惶惶地问。

    “我相信。”方梓言郑重地说，“肯定会有这样的人，只不过不具备普遍性，绝对是特例。要是真能让我碰见，那我服他们，五体投地。”

    “呵呵，为什么要谈到碰见？你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做到？”

    “我呀，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永远爱谁。所以我认同刚才我说的那句话，说爱的时候肯定我是真爱；什么时候有可能就不爱了也说不定。像那些早早结婚的人，当时是爱得死去活来，可是后来呢？新鲜感没了，缺点也暴露了，天天吵吵闹闹，爱没了，想散了，又有了孩子的累赘；不散吧，痛苦万分。你说是不是自己找罪受？所以我决定四十岁之前绝不结婚，一定要给自己多几次机会，也免得伤害人家。等岁数大了，没力气折腾了，再找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共渡余生。”

    “可是，如果你死心塌地地爱着的那个人真的不爱你了，要离你而去，那种痛苦又如何承受呢？”我叹道。

    “用时间来解决。”方梓言痛快地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你会忘掉的。如果你真的一生都念念不忘，再也找不到第二份爱，那你就是一个悲剧。单方面的从一而终是这个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对这样的人我是不同情的，我只觉得可悲，为了别人丢弃自己的一生，太不值得。”

    我几乎对眼前的大男孩刮目相看了，他简直就是一个爱情专家，他竟然能把感情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听着还颇有些道理。如果他真的能让我释怀就好了，如果我不再计较与阿文之间的得失，是不是我就不会如此酸涩如此不安了？

    曲菁菁从厨房出来，张着两只手，“诸位，马上就要开饭了。”

    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曲菁菁把靠墙的折叠桌打开，支在地当间，又回身去拿碗筷。我干脆坐在那里没动，让她侍候好了，她不是喜欢这一口吗？

    方梓言坐在我旁边说道，“玉姐，你别动，让她折腾去，不给她这一回机会疯张，她不会消停的。”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背上竟然冒出一丝冷汗，天啊，他怎么就好像是我肚子里的小虫，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曲菁菁宛如一个最称职的招待，一趟又一趟地穿梭着，把一道一道热气腾腾的菜摆上桌，等阿文端着一大碗汤出来，就意味着午饭正式开始了。

    “阿玉，梓言，快过来，咱们开饭了。”阿文招呼着，听起来就好像我跟方梓言是客人一样。

    我也懒得挑他的理儿，拉了方梓言过来坐下，“你们做得也太快了吧？我和梓言还没聊够呢。”我故意说。

    “全是阿文哥手艺好，”曲菁菁接话说，“没聊够好办呀，以后天天让梓言来陪你聊。”

    让他来绊住我，你好有机会跟阿文在一起吗？我心想，但嘴上我说，“好啊，只要梓言愿意，我正求之不得呢。”

    “阿文哥，以后我可就常来陪玉姐聊天了？你可不许吃醋。”方梓言说。

    阿文回头看看我，“吃醋？我可不会，我对我老婆最有信心，她心里就只有我一个。”

    “那你的心里会不会也只有我一个？”我适时地问，假装是在跟他开玩笑。

    “你说呢？”阿文瞪了我一眼，“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天晚上是阿文的休班，依往常的习惯，我们还是要纵情欢乐的。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味道，他是爱我的。可是爱我为什么还要跟人家女孩热热闹闹的？好的，我等着，等着他收拾我的时候，我再跟他算账。

    四个人坐下来开始吃饭。曲菁菁和方梓言逐一把每个菜都尝了个遍，啧啧不停地赞美着，尤其是曲菁菁，夸张的样子似乎是她遇到了传说中的食神。

    “阿文哥，你的手艺也太棒了，好羡慕玉姐啊，她竟有这么大的口福能天天吃到你做的菜。尤其是这汤，简直是沁人心脾，喝一口真是芳香满腹、绕唇三日而不绝啊。”

    阿文哈哈大笑了，一手搂住我的肩，“听见没有？人家菁菁用这样的词令来赞美我了，说明你老公我果然厉害，既然你能有幸天天吃到我做的菜，那你得该怎么表达一下你的谢意呢？”

    这正合我意，我回头就亲了他一口，说道，“我肯定比不上菁菁的巧舌如簧。但谁让我是你老婆呢，嘴上工夫不行，我用实际行动报答你，等着吧。”

    我承认我成心故意把话说得肉麻，我要让那个小丫头知道，你再会说也不过是个外人，最终和阿文一起恩爱的是我冉红玉。那两个年轻人当然听得懂我的意思，方梓言就和阿文一起大笑了。但曲菁菁却假装低头去吃菜，我感觉得到她很不痛快。到此时我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小丫头将是我要面对的第一个情敌。她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大伙吃喝了一阵子，随便聊些个什么，中间我又接待了几个进门的客人。饭快吃完了，曲菁菁突然说，“阿文哥，我有件事要求你呢。”

    “求我？呵呵，只要我能做到，就没问题，何谈求字？”阿文乐呵呵地说。

    “是这样，”曲菁菁放下筷子，“我不是说过我想当一名时尚设计师吗？我不想在旅行社干一辈子，我想有我自己的事业。其实我一直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时尚男装设计。过几天我妈的一个门市租期就要到了，我不想再租给别人，我想自己开个时尚男装设计室，我想请你给我当模特，可以吗？”

    我们三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就连方梓言也似乎是头一回听说，“什么？模特？”

    曲菁菁又接着说，“其实很简单，就是我设计剪裁制做好的成衣，你穿在身上，然后我来拍照片，穿着我设计的时装的你的照片就是我的广告，怎么去宣传由我来负责。你只要定期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到我那里试衣拍照就可以了，不难为你吧？报酬呢，我会给你市场的最高价。”

    阿文回头看看我，他一时还处在惊讶之中。我便开口了，“呵呵，菁菁，你这主意确实不错，只不过阿文只懂音乐，别的方面都不在行。要我看，梓言更胜任吧？你看他的身材多好？肩宽腿长，个子也比阿文高，正是做模特的料儿。”

    曲菁菁冷笑，“玉姐，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有我们自己的眼光，我看中的就是阿文哥的气质。我的处女作也就想依照阿文哥的气质来定制。”说着她转向阿文，“阿文哥，你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好的，没问题。”阿文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只在你起步这阶段帮你，报酬我也可以分文不取。将来如果你的事业做成了，做大了，我就退下来，你去找专业的模特，可以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曲菁菁两眼放光，“但是报酬我一定要给的，你非不要钱的话，我会用别的方式。”

    这话听起来很是理儿，但在我这里听着却极其的刺耳。别的方式？什么方式？以身相许吗？可是，阿文答应了，我不能当一个不讲理的不给丈夫面子的悍妻，我只能忍下。

    “那好吧，祝你们合作愉快。”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吃过了饭，曲菁菁又抢着去刷碗，我懒得理她，仍然和方梓言一起聊天。方梓言看着我，轻声说，“玉姐，有些时候有些事是需要放手的，越紧握着越适得其反。”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为什么总是通彻我的心事？他跟着掺和到底是什么用意？他和曲菁菁到底是什么关系？在我不确切这一切之前，我是不会跟他深刻交流的。

    “呵呵，年轻人，你想得太多了。”我说。

    总算到了最后，曲菁菁和方梓言一起走了。我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三点了，我有些精疲力尽。起身关了店门。

    阿文奇怪地问，“干嘛？这么早就关门了？”

    “我累了，你不累呀？被他们这样折腾还不累？我要休息。”我说着，进了卧室躺到床上。阿文跟进来躺在我身边。

    “怎么？是累还是不高兴了？”阿文把我的头搂进胸前，温柔地说。

    我有些要流泪的感觉，鼻子酸酸的。阿文轻轻吻着我的额头，“小傻瓜，我知道你不喜欢曲菁菁，你吃醋了是吧？你不喜欢我跟她来往对不对？”

    我默认，在自己老公的面前我干嘛要装坚强呢？我就是要他知道我不高兴了，我吃醋了。哪个老公会在自己老婆面前跟别的女人热火朝天的？我的涵养已经到家了。

    阿文撩起我的小衫，然后将脸埋在我的胸前，轻轻地摩挲着，“真香，我老婆真香。”

    我没有拒绝他的亲热，但也没动。我想听他怎么说。果然他是要跟我解释的。

    “阿玉，我想跟你说，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再也不会有哪个女人让我动心了。但是我承认，我很喜欢那个小丫头，是另一种喜欢，没有身体上的萌动的那种。她的青春活力让我感到开心，同时她也让我接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除了你，我没跟任何别人主动交往过。我的世界太狭隘了，我想改变。我想去尝试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你想想，我和你之间，除了爱爱，还有什么？我们有没完没了的聊天吗？不是我不想跟你聊，是因为我什么也不懂，我只知道唱歌，只知道为你做饭，跟你爱爱。而你呢？曾经的大学老师，才华横溢，但在我面前，你成了一个很少说话的女人。你满腹的学问都派不上用场了，因为你跟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男人。我想改变，我不要做从前那个阿文。我也想有广博的见识，然后回家滔滔不绝地给你讲，我们不再是除了爱爱就是爱爱，我们可以拥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天，不仅仅是身体的交流，还要心的交流，思想的交流。那样不好吗？我的改变就是从结交这些朋友开始，但有一句话你要记住，我只爱你一个，我不会爱上任何别的女人，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都不会。所以，请你放心，好不好？”

    我的泪已经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我知道我的阿文的心了，他不想再当从前的那个阿文，他要当一个正常的男人，有社交，有事业，有朋友，有见识。他要我对他放心，他告诉我他只爱我一个女人。可是，就算我对他不放心，就算他又将爱上别的女人，我又怎么可能去阻止他限制他呢？因为我爱他，他喜欢的，我就不会干涉，哪怕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我明白了，阿文，我知道了，你放心向前走吧，我都支持你。”我说。

    他抬起头，看到了我泪湿的双眼，惊讶地问，“可是，你哭了？为什么？对我不信任？”

    “不是，”我坐起来，把眼泪抹掉，笑说，“女人嘛，就爱弄这一出儿，就想招老公爱怜的嘛。”

    我伸手解他的扣子，把他的衣服脱掉，“吃饭时我说过要用行动报答你的，现在我就想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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