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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苏醒言

    我原本以为这个宿舍最沉默寡言的人是我,完全没想到从山沟里来的苏醒言却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在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才把自己封闭起来,他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封闭自己。这成了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除了我们几个人,他很少与生人接触,更加不要提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了。如果说我的自我封闭是理性与自信的话,那么苏醒言的自我封闭就可以完全说是怯懦与自卑啦。他很少跟我们一起娱乐,甚至在路上偶尔遇到打个招呼也极少马上回复。我和他认识快一个月了,印象中除了第一夜的闲聊之外,极少说话,更不用说兴致勃勃地讨论毕业以后的工作,结婚和生孩子的种种问题了。我知道,他对自己的前途并不乐观,我也一直不想追问他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地打扰到他,不久之前我也曾经历过这么一段黑暗时期。他长得很像古代的穴居人,黑头发,黑眼睛,还有像我们一样黄的皮肤,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丁点城里人特有的狡诈和阴险,而只看到一片永不过期的质朴与羞涩。有几次在梦中我甚至还梦见了他这张脸。

    他和张乐说话最多,大概是他觉得张乐跟他属于同一类人吧:两人都来自农村,都是家境一般,都是平凡而朴素的老实人。虽然他偶尔也和我说话,但是客气得极为疏远。我猜想他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因为我发觉他在我面前常常感到自惭形秽。

    有一天我在食堂打好饭后恰巧碰见他在空闲的座位上吃饭,就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去。

    “我能做下来吗?”我在他身边停下脚步,弯下腰问。

    他边嚼着一个煎蛋边抬头望着我,然后又望了望四周。

    “可以,”他用单调阴沉的声音回答说。

    我怡然自得地坐着,但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一想到他扭捏不安的神情,我马上就后悔了。他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赶我走,然而他开不了口,可我又于心何忍呢。

    “我还是到别处去吃吧。”我神色尴尬地说。

    他瞅着我盘里的饭菜,又瞅着他盘里的饭菜,一阵脸渐渐涨红了起来。

    “不用,”他用弱得连他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说。

    自从第一次出现那种状况后,我也尽量不和他说话,因此,虽然有时我们两人同呆在一个宿舍里,却完全陌生得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喂,苏醒言,”一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不得不再次打扰他。

    “什么事?”他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望着我。

    “我的洗衣粉用完了,可以借用你的吗?”我朝他叹了口气,和蔼地问。“我想洗一下衣服。”

    我听到他松了一口气。

    “可以,没问题,”他猛地改变语调,笑了笑说。

    这是我看到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笑容之一。似乎只有在帮助人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有价值的人,并不比任何人卑贱和低微。我很想让他帮助我,但要他帮忙的事情实在不多,于是就只能偶尔叫他干帮我打饭,扫地之类的小事。我知道别人知道后可能会觉得我懒惰,喜欢支配他人,其实我只是想帮他建立自己的自信心,体验到助人为乐的成就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