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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阿尔茨海默病人

    我们去了乡下的一所医院。这医院离我们大学大约有七十多公里,我们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一路颠簸,外加一路风尘仆仆,当我们下车之后,几乎全部人都感到晕乎乎的。

    我们休息一会儿后,分别向各自的慰问对象走去。我和秦飘飘一组,她要慰问的对象是阿尔茨海默病人。我闻到医院的通道里到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味。

    “什么是阿尔茨海默病?”我边走边向秦飘飘悄声问。

    她听了我的话后心情似乎沉重了许多,沉默半晌后才开口对我解释:“阿尔茨海默病(ad)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她停顿了一下,转过脸来望着我:“65岁以前的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的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

    我们来到了一间大病房,里面有10多张病床,一眼望去,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老太太。这些老人们,全部丢失了记忆,虽然还有某项运动能力,但大部分时间却只能流逝在病床上。

    秦飘飘把带来的慰问品拿出来,分别派发给他们。看她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样子,我也顺手帮了一下。但我能做的不多,除了把慰问品塞到老头子,老太太的手里以外,什么也做不了;秦飘飘不仅能够和他们推心置腹地聊天,还能把他们逗得开怀大笑。她真是个精明能干,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一个小时后,我们退了出来。我感到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失落了什么东西;秦飘飘跟我并肩走着,看她的样子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我们现在就走吗?”我低声问。

    “不,”她神色阴郁地说,“我们还要再去看一位病人。”

    我们在不太明亮的通道里小心翼翼地走着,似乎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话。2分钟后,我们又拐进了一间有点阴暗的单间小病房。

    “这里住的是谁?”我忍不住好奇问。

    “嘘,”她用手势阻止了我。

    走进去以后,我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病人躺在床上睡觉,显得特别扎眼。她根本没有觉察到我们的靠近,我们只能远远地等待着。

    “你认识她吗?”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秦飘飘终于应了一声。“她叫秋素,今年才45岁。”

    “45岁也会有老年痴呆症吗?”我惊愕地问。

    “当然,65岁以前的发病者,称为早老性痴呆。”她接连着叹了几声气,“她是前几年发病的,虽然发病时间短,然而发展得很快。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人,本来应当是家庭精明能干的“顶梁柱”,可她却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废人’,洗衣、烧饭,打水等家务活已经统统不会干了,也算不清每天收入和支出的账目,甚至连自己钱包里的钱从哪儿来的都不清楚。日子还很长,她以后的生活却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她还能治好吗?”我问。

    “恐怕不能了,”她摇摇头,苦笑着说,“医生说,以目前的医学进展来看,不仅不能治好,情况只怕越来越糟,等疾病再发展下去,她最终也逃脱不了长年卧床不起的噩运。”

    看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极力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要难过了,生活中总是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的。”我终于勉强出声说。

    她微微侧过脸,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那个直勾勾的眼神,不禁令我有些心碎。

    45岁的早老性痴呆症患者秋素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睛望了望我们,却始终是一片空白。看起来她的脑子里虽然在极力回想些什么,却什么也办不到。

    “大姐,你好,我又来看你啦。”秦飘飘朝她靠近一些,轻轻问了一声好。然而,她只是呆滞地望着秦飘飘,没有任何反应。

    “你还认识我吗?”秦飘飘继续问。

    除了眼睛,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心里轻轻地暗叹口气。

    “我们走吧。”我拍了拍秦飘飘的肩膀说。

    午餐时间到了,我们俩从病房悄悄退了出来。等走到外面的阳光下时,我们心中的阴霾非但没有一扫而空,反而越发沉重了。我站在一边默默地望着秦飘飘,只见她的眼神里满是痛苦和焦虑。

    “谢谢你能陪着我来看她。”她忽然抬起头给我回报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不用客气。”我说。

    然而,她的微笑仅仅只是一瞬间,凝重和压抑又迅速压上了她的心头。

    “你怎么了?”我问。

    她的目光慢慢移向别处。

    “这是比死别更痛苦,更残酷的生离。”半晌,她缓缓地开口说,一字一顿:“曾经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却只因为另外一个人慢慢丧失了记忆,而一点一点地变成陌生人,最后竟完全彻底遗忘。”

    我怔怔地望着她,只听见她浑然未觉地又说,“有人说,遗忘是最好的解脱,只要遗忘了,就什么痛苦,什么悲伤都没有了,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我宁可痛苦,以及悲伤,也不愿意麻木不仁,毫无知觉地活着。”

    她越说越伤感,最后扬起头来问我:“大概有一天你也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吧。”

    我站着不动,浑浑噩噩地注视着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