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它是奶糖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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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暗啦

    杭嘉澍真给他气笑了, 又是解气又是憋屈。

    “真当我不敢揍你?”

    沈司岚平静回望:“你刚不是已经揍了吗?”

    “你觉得一拳就能两清?”

    “那你继续。”

    杭嘉澍面色森冷,下颚紧绷,抬起手又朝朝沈司岚的脸上挥了过去。

    只不过这回没有得逞, 被张三强行打断。

    “放开!”

    张三好声说道:“杭总你听我说,这大半夜的咱寝室动静这么大万一吵到了别的寝室,大家都要挨批评, 消消气。”

    小侯也劝道:“杭总你要实在气不过, 我们一起帮你骂岚哥,骂到你解气为止。”

    老祝放下手机附和:“都是朋友,动起手来不好收场。”

    杭嘉澍放下胳膊, 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结果下一秒就听他说:“你出来, 别打扰他们几个休息。”

    张三茫然:“我不是这意思啊!”

    沈司岚点头:“好。”

    “岚哥。”小侯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你们别管,”沈司岚说, “你们睡吧,给我留门。”

    引起骚动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 门被带上, 寝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张三和另两人对视。

    “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百思不解,“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我还以为杭总他只是开玩笑骂两句就完事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老祝摇头:“不知道, 可能咱没有兄弟姐妹不懂杭总的心吧。”

    他们说完又同时看向小侯。

    小侯不是独生,有个亲哥,而且亲哥正好也找了对象。

    只听小侯说:“如果我哥少在我面前秀恩爱,我还是挺高兴他交了女朋友的。”

    “那就怪了。”

    “可能兄弟和兄妹之间不一样?”

    三个人想半天也没想明白, 只好上床睡觉, 熄灯前顺便帮沈司岚留了门。

    -

    杭嘉澍跟沈司岚下了楼,值夜班的宿管叔叔好奇往外看了眼, 以为又是出去通宵上网的,没在意又继续看视频。

    夜晚吹风冷得很,两个人找了个较为隐秘的林荫处。

    学校宿舍周边绿化做的挺不错,绿荫环绕,小石子砌成一条条小路通往,很适合情侣幽会。

    沈司岚见越走越里面,不可见程度越来越明晰,不禁蹙眉。

    “刚没忍住揍了你,对不住了。”

    杭嘉澍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歉。

    被这室外几度的冷风吹了吹,脑子终于被吹清醒了。

    沈司岚没计较这个:“你解气就行。”

    杭嘉澍毫无情绪地笑了两声:“那还真没解气,要不我再打你两拳?”

    沈司岚:“学长。”

    杭嘉澍:“干嘛?畜生。”

    “……”

    沈司岚青筋蹦了蹦,没理会这个称呼,一针见血地问:“你到底是接受不了你妹妹谈恋爱,还是我跟你妹妹谈恋爱?”

    杭嘉澍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他找了颗树,靠着仰起头,轻声问:“你们谈恋爱的事儿是不是我妹主张瞒着我的?”

    沈司岚还没来得及说话,杭嘉澍又点点头说:“肯定是,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因为怕被我揍就不敢告诉我。”

    他自说自说,笑起来,似乎在肯定穗杏的决定:“她瞒着我是对的,”说到这里嗓音一顿,被风刮过犹如枯枝又干又涩,“我接受不了。”

    沈司岚语气微沉:“什么意思?”

    “我跟我妹没有血缘关系,”杭嘉澍低声说,“我养母,就是她姨妈生不出孩子,她姨夫天天在外面找女人总是不回家,然后我养母以为带个孩子回家就没问题了,就从我亲妈手上花了钱把我买了回来。我亲妈未婚先孕,以前就丢过我几回,但每次都被警察或是居委会给找上门,她被批评教育了几顿后不敢丢我了,后来有人上门找她买孩子,她当然迫不及待就把我给转手卖了。”

    “我养母也是蠢,那人渣要的是他的亲生孩子,带我回来有什么用?后来人渣以为我是她在外面跟情人生的,对她更不好了。但她爱惨了那人渣,不想离婚,觉得是我害了她,花了钱还没挽回人渣的心,一旦在他那儿受了气,就找我撒气。”

    那时凡是带棍带棱角的东西,在杭嘉澍眼里,都是可以用来打他的工具。

    他知道木头和铁棒的区别,后者的痛能深入到骨髓里,被打到的地方肿起来一个月都消不下去,拖鞋底防滑的锯齿花纹能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彼时学校的音乐课还在教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

    老师说学会了这首歌要回家唱给妈妈听哦,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杭嘉澍学会了,但妈妈还是不高兴。

    说到一半喉头生热,如鲠在喉,难堪的过去就这样摊开由他自己说了出来,觉得丢脸,每段回忆都在践踏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心。

    之所以能这么放心的跟沈司岚说,是因为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杭嘉澍知道这畜生这点秘密还是守得住的。

    “后来那男人肝癌晚期死了,我养母也不知道到底是殉情还是精神恍惚,出车祸死了。葬礼上我想笑却又不敢笑,怕别人觉得我这个养子狼心狗肺,养父养母都死了还能笑得出来,”杭嘉澍说到这里真的淡淡笑了,“但我真的挺高兴的,当孤儿都比待在他们身边强。”

    “没人愿意收养我,我听到那些亲戚商量说要把我送到福利院去。”

    葬礼上每个人都过来安慰他,让他别太难过,摸他的头为他之后的可怜人生落泪,可转过头谁也不愿接受他。

    他们就跟葬礼上那用纸扎成的白花似的,看着开得正好,其实都是假的。

    但是杭嘉澍没办法责怪任何人。

    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他没人要才是正常的。

    那时候谁能管呢,就是警察都管不了,家庭矛盾这个托词是暴力和虐待最坚实的护甲。

    “后来小姨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去她家生活。”

    明明是姐妹俩,差距却这么大,杭美玉和杭美玲其实长得很像,只是杭美玲早已被破碎的婚姻和人渣丈夫折磨得不成人样,而杭美玉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和丈夫的外贸出口生意顺风顺水,她保养得当,让杭嘉澍恍惚她和杭美玲到底是不是亲姐妹。

    她的手很柔软,比八岁的杭嘉澍的手还要柔软。

    杭美玉牵着他回家。

    杭嘉澍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暖的家。

    整个屋子宽阔明亮,精致的小物件为这个家增添了几分情趣,夫妻恩爱,襁褓中的小妹妹睡在婴儿床上,小妹妹头顶的小挂坠叮铃作响,铃铛想起时,她咯咯的笑声跟铃铛声一样清脆。

    他活到二十五岁,经历了三个家庭。

    到最后一个才堪堪活得像个人。

    早已经没有信心再去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去结婚生子。

    父母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当得这么失败。

    现在这个家就已经是恩赐了,他不敢再去奢求其他。

    只要这些家人就够了。

    “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我不是杭美玲的儿子,如果告诉他们,那我连这个家都没了。穗杏对我来说是妹妹,但又不仅仅是妹妹,”杭嘉澍语气很轻,无根也无依,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如果爱不单单只是指男女之情,那我比你更爱她。”

    沈司岚沉默半晌后才缓缓说:“所以即使我被你揍了,你也不可能解气。”

    “对,”杭嘉澍陈述般平静道,“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

    沈司岚蓦地笑了两声。

    “我说少爷,你含着金汤匙出身,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跟你有什么仇,你非要把我妹妹拐走,”杭嘉澍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弓起腰,捂额哽着声音抱怨道,“我他妈就这么一个妹妹,我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帮她换的。”

    沈司岚说:“她已经长大了。”

    杭嘉澍突然凶神恶煞的喊道:“我知道,还他妈用你提醒我?”

    一时间再无话可说。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杭嘉澍腿麻了,活动活动了身体说:“回吧,记得替我保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这事。”

    “我和你妹妹的事,”沈司岚皱眉问,“你到底什么态度?”

    杭嘉澍斜他:“你还要我什么态度?敲锣打鼓恭喜你们?你是人吗?哦差点忘了你不是。”

    “你要是不接受,”沈司岚顿了顿,语气略显无奈,“穗穗那边我搞不定。”

    杭嘉澍挑眉,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她把你看得很重要。”

    “没事,”杭嘉澍耸耸肩说,“人的下半辈子都是跟伴侣过的,兄弟姐妹算得了什么,等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会在意这个了。”

    说到这里,杭嘉澍不确定地问:“你对我妹应该是认真的吧?”

    “嗯。”

    杭嘉澍笑了笑,骂道:“畜生。”

    “……”

    “以后约会滚去校外,越远越好,”他最后命令道,“不然我抓到一次揍你一次,占我妹妹便宜占到我面前来了,畜生。”

    被叫了一晚上畜生,沈司岚耐心告罄。

    “骂够了没?”

    杭嘉澍嚣张地说:“没有,回头我还要把你的备注也改成畜生。”

    “……”

    “走不走?你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

    两个人慢慢走出林荫,沈司岚不知在想什么,又突然叫住他。

    杭嘉澍转身:“干什么?”

    “以后有困难就说,”沈司岚说,“无论是有关于工作室还是其他的。”

    “你是在变相催我还钱吗?”

    “钱不用还了,”沈司岚抿唇,淡声说,“金汤匙我借你含着。”

    杭嘉澍一愣,随即嗤笑道:“算了吧,有你的口水,我才不稀罕。”

    沈司岚从善如流换了种方式:“你要变现也行。”

    “我谢谢你的好意,”杭嘉澍吊儿郎当说,“不过你就是把你的家产都送我,我还是不同意你跟我妹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