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恋人

安室透的恋人 > 5.第五章

5.第五章

    案件的被告人名叫越水七槻,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女性。被起诉的罪名为,杀人及杀人未遂。

    事情的起因,是发生在四国的薰衣草杀人事件:

    一位大小姐在密室自杀半年后,被一位匿名的高中生侦探在窗外找到一大堆剪掉头部的螺丝钉,发现窗户是由木工粘合剂从室外粘上去的、而非钉子从室内钉入,密室不成立。

    因此,警方推翻了自杀的结论,将此事件认定为他杀。警方据此锁定了嫌疑人,一位在事件当时和大小姐几乎形影不离的女仆。

    但实际上,这个推理是错误的。

    那些被侦探找出的蛛丝马迹,全都来自于一个在大小姐死后、意图入室盗窃的小偷。

    女仆不堪忍受警方的问询,在被逮捕前自杀以证清白,却落得个畏罪自杀的结论。

    这个女仆正是本案被告人,越水七槻的好友。

    被告人越水七槻为了给好友报仇,先是在无人岛上举办了侦探甲子园,借此确认本案被害人时津润哉就是那个做出错误推理的高中生侦探。

    紧接着,她在用锤子击杀时津润哉后,利用同样的手法制造了密室。

    只可惜,被侦探甲子园的参与者,关西的服部平次一举戳破。

    “不管是不是她杀的人,”安室透看着检方公布的证据,叹了一口气,“光凭这些,要让她认罪伏法,可是很难的。”

    警方破案和法庭定罪,完全是两回事。

    下面是检方证据一览表:

    一、凶案现场的情况。

    现场照片;沾有被害人血迹的凶器,锤子;沾有越水七槻、服部平次指纹的、被剪掉头的螺丝钉;背面沾有木工粘合剂的窗户,正面的螺丝钉均只剩下头部,长度不够无法用于固定,等等。

    二、被害人时津润哉的死亡证明。

    三、法医的尸检报告。

    四、凶器的调查报告书。

    五、当事人的行动报告书。

    六、当事人的基本情况调查。

    七、越水七槻的账户流水。

    八、证人笔录。

    其中有越水七槻自承犯罪动机、过程的内容。

    九、目击者证言。

    十、薰衣草杀人事件的调查报告书。

    ......

    三十九、越水七槻和好友的合影。

    接着是证人名单,除了法医、亲友、路人之外,主要证人是以下三位:

    一、薰衣草杀人事件中的小偷、兼侦探甲子园事件中被越水七槻雇佣的假冒日卖电视台的导演,槌尾广生。

    二、薰衣草杀人事件中自杀大小姐的管家、兼侦探甲子园事件中被越水七槻雇佣的招待,甲谷廉三。

    三、揭破越水七槻杀人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

    另,本案重要证人白马探、江户川柯南拒绝出庭。

    前者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出庭,有服部平次就够了,后者也一样。

    但更重要的是,后者没有身份证明,无法出庭作证。

    “咦,”安室透放大了屏幕上‘江户川柯南’几个字,“柯南君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随便一碰就是个组织的预备成员,这运气,到底该说是好呢,还是坏呢?

    而且,这一次,他到底要不要干预司法?

    只要他愿意,越水七槻随时可以被冠上更重的罪名,从此沦为组织的弃子。

    ——算了。

    不过是个新人而已。

    也许,会成为击溃组织的契机也说不定......

    安室透躺倒在床上,关掉了台灯,最后扫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

    还能睡上三个小时。

    ——这一次,就暂且丢到一边,等着看律师的表演好了。

    一般律师接到这个案子,会怎样替越水七槻辩护呢?

    “果然,得尽量争取陪审团的同情吧,”新人律师黛真知子翻着卷宗,“同态复仇往往会从轻判决......可是,她还破坏了无人岛的通讯设备,想拉无辜的人陪葬,其中还有位小学生......嘿呀,一时冲动能说得过去吗?”

    话到此处,黛真知子顿了顿,猛地甩掉卷宗,抓向自己的脑袋:“啊啊啊,其实我完全不想为她辩护啊!杀人就是杀人,为了正义,杀人犯必须得付出代价才行!”

    话音刚落,一本厚厚的《六法法典》砸中了她的脑袋。

    “好痛痛痛——”

    “笨蛋笨蛋笨蛋,”日本法律界的神话、胜诉率高达100%的古美门研介冲着她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语调夸张,语速奇快,“你是把自己当成法官了吗?菜鸟律师,请称呼越水小姐为‘委托人’!你这样的晨间剧女主角只会叫嚣着正义、正义,抱着居高临下的同情把自己可、怜、的委托人给害死。到时候自己去地狱里谢罪吧,罗圈腿白痴蝌蚪石头脑袋——”

    黛真知子猛地把腿并拢,一手按住头,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那、那、那,古美门老师打算怎么办?能最大限度减刑吗?”

    “当然,”古美门研介用食指理过一丝不苟的刘海,“无罪!”

    黛真知子的眼神一下子直了。

    越水七槻的作案手法已经明了,也在侦探们的面前承认了杀人,这种状况下,该怎么翻案?

    首先,当然是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喂,越水!”庭审第二天下午,服务平次在证人席上拍着桌子大喊大叫,“那个时候你明明承认了!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证人,”法官提醒道,“请不要随意插话。”

    “可是!”

    和怒发冲冠的服部平次相比,越水七槻就显得柔弱又可怜:

    她是一名茶色短发、青色瞳孔的年轻女子,容貌姣好,看起来和冷血杀手扯不上关系,像个高中生一样。

    甚至,她的站姿表情经过了特别的设计调整,令她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憔悴、又不失美感,用以博人同情。

    “抱歉,服部君,”越水七槻冲着服部平次做出一个凄楚的苦笑,“我只是因为大仇得报,一时激动之下,恨不得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所以......”

    “你是想说,你只有主观上的故意、没有实际上的行动吗?!”

    “不过,我的确对时津先生存在恶意,这一点,我无法否认。”

    “别开玩笑了!”

    法官的提醒声再次响起:“证人,请冷静。”

    古美门研介眼神充满了蔑视:“证人,请不要一上来就抓着我的委托人的态度不放,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啊?你问了啥?”

    “......那我再重复一次:你真的能百分百确定,那是个无人岛吗?”

    “当然——”

    “当然不能确定,”古美门研介打断他的话,“虽然那是座无人岛,但上面有栋别墅,别墅的所有人还健在。越水小姐只是租用了那幢别墅而已。据附近的渔民所说,他们也时常会到岛上暂作修整。所以,在案发当日,无人岛上有其他人是很可能的事。事实上,案发当日的确有其他人上岛,我方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件事。”

    “可、可是——”

    “还有,证人,”古美门研介再次打断他的话,“你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吗?”

    “哈?”

    “这种简单的手法连一个小偷都想得出来,绝对不是小偷本人、被害人时津先生、我的委托人越水小姐以及你的专利。会有其他人利用这个方法杀人,也再自然不过了。”

    “你想把事情推到一个莫须有的人身上吗?!”

    “以及,关于事后破坏无线电,杀人未遂的事情——那座岛又不是什么寸草不生的荒岛,就算十天半月没人发现你们的失踪,你们食物耗尽,靠啃树皮和接雨水也能活下来。到那个时候,警察也该顺着船只的线索找过来了,那边那个收钱保密的船长也不敢隐瞒行踪闹出人命,”古美门研介回过头,矫情地在耳边竖起手掌,做出倾听的动作:“对吧,船长大叔?”

    在服部平次之前作了证、此时正在旁听的船长用餐巾纸擦了擦脑门的汗:“......是的。”

    “所以,你听到的只是一句气话而已。”

    “......你这家伙!”

    古美门研介冲着服部平次做了个驱赶的动作:

    “你已经可以退下了。”

    “喂!”

    并没有人亲眼看见越水七槻的犯罪过程;除了几根钉子之外,检方也没有越水七槻犯罪的直接证据,这就给了古美门研介极大的操作空间。

    他开始论证越水七槻之所以举办侦探甲子园只是为了揭示真相,并无杀意;把钉子藏在身上是为了留下证据、考验其他人的智商;时津润哉本来就是个招人恨的家伙,从小到大都不合群,总是和同学发生矛盾;越水七槻和时津润哉正好相反,从小到大都受人欢迎,同学们都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附近的确有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出没,也许是对方动的手,等等。

    在新的证人出庭证明,案发当日有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登岛之后,局面开始向越水七槻的方向倾斜。

    古美门研介据此做出合理推断:有别的什么人利用了越水七槻的计划,将落单的时津润哉杀害了。

    “全部都是胡扯!”服部平次听不下去了,“这明显是编造的——”

    “坐下。”

    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安室小哥?”服部平次看着背后的安室透,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造成骚乱的话,”安室透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武警,“会被赶出法院的。”

    顺着安室透的视线望去,就见那些武警已经把手放在警棍上了呢。

    服部平次只好啧了一声,重心重新后移,后背贴上椅背。

    “服部先生,”安室透凑到服部平次耳边,小声道,“你很讨厌越水小姐吗?”

    “......那倒不至于,现在想想,我也能理解她想要脱罪的想法。”然后,服部平次语气一变,“但我讨厌那个律师——他的发言实在太过分了!”

    古美门研介的发言极富攻击性,极尽讽刺挖苦,从他的话语中,感觉不到对被害人一丁点的尊重:

    他极力要把被害人时津润哉塑造成一个死有余辜的货色,将委托人越水七槻塑造成身怀昭和血性的女英雄。

    “......也就是说,我主张我的委托人越水小姐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杀人未遂,她只是作为侦探甲子园的发起人,没有尽到安全保障义务而已。”古美门研介背起双手,“下判决的,不该是坐在那里的毛头侦探,”服部平次的额角迸出青筋,“而是不靠臆想、只根据法律和证据来裁判的众位陪审团成员以及坐在那里的法官大人。”

    “以上。”

    被害人时津润哉的母亲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而他的父亲则把嘴唇咬出了血。

    与之相对,越水七槻那位自杀身亡的好友的亲眷们却欢欣鼓舞,为古美门研介的发言鼓起了掌。

    “不过,看到那些人,”服部平次听到掌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怎么办?

    “你已经实话实说了,”安室透回答,“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说得倒轻松,”服部平次看向越水七槻,“我明明知道杀人犯就站在那里,却只能看着律师颠倒黑白,逃脱法律的制裁。”

    “在越水小姐心中,”安室透看向越水七槻,“那位被害人时津先生,也是杀人犯。即使没有律师颠倒黑白,也没人能制裁他。”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这个嘛,”安室透微微一笑,“我站在国家法律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