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答应他了。”酒井爱是齐修宇的私事,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赵启明。
我和他虽然现在关系缓和了,但是过去发生的事并不能当做不存在,我不想再犯轻易相信人的错误。
赵启明见我不肯回绝齐修宇,脸色难看起来:“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他的眼睛轮廓很深,鼻梁到眼下有两条浅浅的泪沟,平时没什么,可是不高兴的时候就特别孩子气。
我心里一软,就没和他硬磕:“你不是要处理乐瑞吗?”
我好声好气地哄着他:“齐修宇一走,你不是正好可以把他安插在乐瑞的人清掉?”
赵启明听了我的话,眼神里有些动摇。我知道他上心了,就说:“放心吧,我会叫上刘劲陪我一起。”
我提起刘劲赵启明的脸色更不好了,不过他嘴唇撇了撇没有再说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
因为张仁慧被赵启明收拾了,我又有赵启明接送,我就给刘劲放了假,让他有功夫经营自己的事情。
他为人耿直豪爽,又是做惯了兄弟的,所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手下已经聚了一批都城老乡。
人在异乡时,总是习惯性对同乡多一份信任。刘劲就是抓住这一点,快速组建了一支队伍,加入了南城的灰色战场,现在在一家小额贷公司做收债人。
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刚带着兄弟收了一笔大债:“时雨,正巧呢,我有好事和你说。”
他和我说,我之前给张家大伯找的小娇花怀孕了。
这孩子是小娇花自己男朋友的,不过她有手段,硬是让张家大伯相信是他老当益壮,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我之前打算让小娇花想办法怀上张家大伯的孩子,拿这孩子逼着大伯和他老婆离婚,最好把张仁慧也扫地出门,然后小娇花进门,卷走他的棺材本。
这个计划挺好的,唯一不爽就是还得送他一个儿子。现在大伯喜当爹,我那点不爽一下就散了,甚至满心期待大伯知道自己替别人养儿子之后的崩溃模样。
我叮嘱刘劲一定要把消息瞒住,别提前露馅了。刘劲哈哈大笑,说这种事包在他身上,保管让张家大伯当个彻头彻尾的绿毛龟。
有了这个好消息,我心情特别好,顺便把我要去日本的事和他说了,让他给我找两个靠谱点的保镖。
刘劲想了一下就说他这边已经上正轨了,离得了人,他带个兄弟陪我。他的身手和人品我最信任,他愿意,我当然高兴,马上就答应了。
说起来,可能算我狼心狗肺。齐修宇对我一直还不错,可是我对他却始终信任不起来,总觉得他心里城府特别深。
这次去他的地盘,我总担心他有什么阴谋,又不好直接防着他,就让刘劲和我订了同一个航班,在后面跟着,如果没事的话就当请他们旅游一回。
因为齐修宇的参与,李查亮把这回的翻案闹得声势特别大,不断放出很多似真似假的消息。
先是扯出当时受害者的律师姚清远,从姚清远身上拉出赵启明,然后又拉回董俊杰身上,说董俊杰和赵启明从念书时候起就是仇敌,这事是赵启明故意挖矿给董俊杰。
这套逻辑乍一看漏洞很多,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国内最不缺的就是好事者,很快李查亮的这套逻辑就赢得了一批拥护者,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各个战斗力超群,在网络上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骂战。
这个案子的关注度越来越高,果然影响了乐瑞的股价。赵启明忙得嘴角起泡,每天都是我睡着了他还没回来,我起床了,他还在睡觉。
几天下来,明明每天都见,却感觉像是已经很久没见了似的。
一直忙到周末,贾绪实在看不下去,拉了我们去他家玩:“这事过去那么久了,当初就是铁锤,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不可能翻案的,放松一点啊。”
这事要紧,贾绪还算拎得清,只请了赵启明和我两个人,聊这些的时候连佣人都遣出去了。
他说:“乐瑞的公关已经下场了,局势你也看见了,他们辩到死也辩不出朵花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赵启明阴沉着脸灌了一杯酒:“董俊杰这回根本就没打算翻案,他是收了钱要把我拉下马。只要有人信那套说辞,董事会就能拿这个赶我下台。”
“……”贾绪一下子没了话。他虽然和赵启明玩得好,但是他老子的生意却和乐瑞没什么关联,如果乐瑞董事会要搞赵启明,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悻悻爆了句粗口:“这齐修宇属王八的吗?咬上就不松口。”
赵启明又喝了一杯酒,视线在我身上停了停,没瞒着我:“现在表面上是我压了齐修宇一头,但是齐修宇在日本经营了这么多年,关系很多。”
“日本有个酒井家,在南城的产业和乐瑞的经营项目有一部分重合。”他说:“齐修宇和酒井家大小姐是师兄妹关系,如果他和酒井家联手瓜分乐瑞的市场占比,乐瑞很危险。”
原来赵启明早就知道齐修宇和酒井家的关系了,难怪他那么忌惮唐敏手里的证据,如果唐敏和酒井家一起动作,赵启明和他妈妈别说乐瑞了,就连能不能留在南城都难说。
我之前只是推测,这会儿亲耳听见赵启明承认乐瑞危险之后,更加奇怪齐修宇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了。如果他找酒井合作,不是早就拿下乐瑞了吗?
我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贾绪听了赵启明的分析,不由张大了嘴巴:“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他心里,赵启明估计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才能笑嘻嘻地安慰我们。这会儿赵启明和他交底,他的表情一下慌了起来:“需要兄弟的地方就说!哥几个都最差的都在公司当经理了,一起打喷嚏,乐瑞董事会总会震一震。”
“没那么简单。”赵启明没贾绪那么乐观,他说:“做生意利益优先,怎么可能为了朋友放过到手的钱?这事要是传到叔叔们耳里,你们都要脱成皮。”
“那该怎么办?”贾绪更加愁眉苦脸了。
三人沉默地吃了会儿菜,贾绪受不了这样安静的环境,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道:“说起来真邪门。”
他开玩笑地看着我:“时雨,那天你问了我董俊杰的案子,没隔几天这案子就被人翻出来要重审了……你这嘴可真够乌鸦的。”
赵启明的眸光一下子凌厉起来,紧紧锁在我身上,没有说话。
我心里慌了一下,尴尬地笑道:“哪有那么神奇。”
看到赵启明冰冷的面孔,我之前安慰自己的话都不顶用了,心跳没出息地漏了几拍:“最近国家重审冤假错案,有想法的都在搞动作。那李查亮本身就爱代理这种案子,董俊杰当年又是他代理的,翻出来重审很正常啊。”
“喀啦”赵启明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象牙雕的白筷子碰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惊得我几乎跳起。
赵启明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一面拿纸巾擦了擦嘴,一面对贾绪道:“还有事,先走了。”
他拉着我起身大步走出贾家,一路上沉默肃杀,带得我几乎摔倒。等我们坐进车里,他才开口道:“是你。”
他知道了。我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猜到真相,可是嘴巴却快过脑子抢先否认道:“什么是我?”
“秦时雨。”赵启明捏着我的手腕,强迫我和他对视:“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撒谎了。”
他没有和我辩论是不是我走漏了消息,而是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和他之间距离很近,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眸底的失望。
他的虹膜颜色很深,几乎成墨色,眸光清澈如两汪深潭。这会儿这两眼深潭比平时又深冷了许多,冒出的寒气几乎能把我冻僵。
我终于败下阵来,咬着唇承认了:“是,我撒谎了,案子和李查亮都是我告诉齐修宇的。”
赵启明的眼里浸了一抹痛色:“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我干脆脖子一梗,道:“赵启明,你用不着演这幅委屈样。”
我说:“我妈妈被砍十多刀,走了还不能安宁,被警方解剖取证,毫无尊严地躺在冰柜时,你在哪?张叔走后,张家人霸占了我家房子,欺我辱我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口口声声说会保护我,替我报仇,可是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说:“是我傻,信了你随口说的谎话,不怪你,怪我。”
“我已经决定自己报仇了,什么事都挡不了我,别说是你,只要能报仇,我连我自己都能出卖!”我把存有贾绪录音的存储盘扔进他怀里,道:“如果当初没有你,唐敏不会找上我,我利用你这一回,我们两不相欠了。”
说完这些,我就解开安全带,让陈叔停车。
陈叔并不听我指令,而是回头看了赵启明一眼。赵启明脸色阴沉,捏着u盘的指节泛着白:“让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