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师。”德华戴了副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地和我握了握手：“律师函已经看过了吧？我们今天是来讨论关于张仁慧家属的赔偿问题的，如果有异议，尽管提出。”

    “我会的。”我平静地扫了一眼大伯和大妈，在他们对面坐下：“我不同意赔偿，张仁慧的死和我没有直接联系。”

    “虽然张仁慧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但却存在因果关系。”德华和我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地辩论着责任划分。

    大伯和大妈都不是专业人士，被我们两个的唇枪舌战完全镇住，看德华的眼神越来越信赖。

    这正是我们演戏的目的，眼见效果达到，我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气急败坏道：“证据呢？如果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

    德华微微一笑，反问道：“如果我们拿出证据，秦律师想告什么？”

    我眼神瑟缩了一下：“有证据就拿出来，光是嘴巴说有什么用？”

    “我们当然有证据。”德华点点头：“既然谈不拢，那就这样吧。秦律师，我们法庭见。”

    这一场戏演完，大妈的眼睛彻底亮了，离开的时候狠狠剜了我一刀：“小贱人，你等着，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目送他们进入电梯，姚清远走到我身边笑着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还是张仁慧的事。”骗局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没和姚清远细说，轻描淡写地聊起来律所上班的细节。

    好不容易把他瞒过去，德华来了一条短信：“成了。”

    我的计划很简单，张大妈和张大伯现在因为小花的事，已经变成两条心。

    大妈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张仁慧，总想我为张仁慧的死付出代价。而大伯，比起张仁慧他更在意还在小花肚子里的那个儿子。

    我让德华主动和他们联系，表示能帮他们向我索赔。大妈之前已经信了七分，而今天这场谈判会我故意输给德华，就是想让她更加坚信德华能打赢官司。

    下一步，德华就会发挥他骗钱的水平，不断让大妈出钱改证据、买通四指等等。大妈要替张仁慧报仇，大伯却要为自己儿子打算，他们势必会因为金钱问题发生争执。

    大妈手里有大伯出轨的证据，她报仇心切，可以让大伯净身出户，而她离婚分到的钱会被德华骗走，张家注定人财两失。

    这个计划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简单好用，成功率很高。

    “笑什么呢？”见到赵启明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捏：“今天去金光和张家人见面了？”

    “嗯。”姚清远和他关系好，我有什么动静传到他这里很正常。

    “我越来越好奇了，”他勾着唇角宠溺地看着我：“你到底想怎么对付张家人？他们的律师是你安排的？”

    “秘密。”一直以来，赵启明在我心里就像一个永远追不上的巨人。能听见他说猜不到我的计划，我特别得意，忍不住扬起唇角故意逗他。

    “好吧。”赵启明看我这个样子，就配合地点点头：“等出结果的时候，我总会知道的。”

    等到吃完午饭，赵启明把一份资料递给我：“齐修宇前段时间和朋友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看样子，他打算把乐瑞的壳子抛掉了。”

    这事之前调查员和我说过，我没有惊奇。接过资料翻了一下，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关于齐修宇的资产调查：“他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我忍不住惊讶：“他之前在日本不过是个棋手，哪来这么多资金？”

    “顶级围棋比赛的奖金并不低，”赵启明倒是没觉得奇怪：“他回国的时候，手里应该有五百万左右的资产。”

    “当时乐瑞股价狂跌的时候，他把这些钱全拿去收购股份了，买得不比我少。”赵启明说：“前段时间，我撤出乐瑞，他也跟着抛售股份，赚了不少钱。”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账目，还是觉得对不上账：“乐瑞股票的涨跌幅度不算极端，他就算赚也不可能赚出投资公司的钱吧？”

    “你算术不错。”赵启明望着我笑了笑，细长的指尖把我手里的资料往后翻了几页：“这个叫周深的人带了一笔投资，具体数额还没有消息透露，不过我估计他们手里应该有一个亿。”

    “不可能。”我想都不想就摇头道：“周深我认识，他虽然当了公司的总裁，但实际掌权的是他的老丈人，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

    “哦？”赵启明挑了挑眉：“你认识他？”

    提起周深，我心里就忍不住厌烦：“他是梁婉的前男友，傍上富婆之后就把梁婉甩了。我很怀疑他回来的动机。”

    “……”赵启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我会重新调查他。如果有关于梁婉的消息，我再转告你。”

    “好。”我相信赵启明的办事能力，有他帮忙盯着，梁婉就更安全了。

    他把我拉进怀里圈住，低声问道：“老婆，你从这份资料里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什么？”我没想到看完资料还有考试，只好重新把资料翻开再读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找到什么问题：“是账面资金和他们手里的实际资金不符合吗？”

    “不是。”赵启明的声音低了下去，闷闷的，有点不自在：“是关于齐修宇的问题。”

    我还是没明白他想说什么：“齐修宇怎么了？”

    赵启明看我仍然不明白，表情越发别扭起来，两边的咬肌咬得鼓鼓的，像一只大青蛙：“……你看过齐修宇下棋吗？”

    我说：“我不懂围棋，没关注过。”

    “……我看过他的比赛视频。”赵启明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慢慢分析道：“他的路数很稳，以防为主，但是一旦给他机会发动，就会发现他之前放置的棋子都是藏着陷阱的，下手稳准狠，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听到这里，我还是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他下棋和这份资料有什么关系？”

    “笨蛋。”赵启明彻底没了脾气，用唇在我脖子上啄了一下，又转而问道：“你记得上次他给你的证物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去抛弃现场看过，”赵启明说：“那个位置很偏僻，他不可能在不被小黑发现的情况下，看到小黑抛弃证物。”

    小黑就是那个削断四根指头的嫌疑犯，他是唐敏的人，所以齐修宇给我证据的时候，我根本没把他们两个联想在一起。

    可是这会儿赵启明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了新的猜想：“你是说，齐修宇很可能和唐敏合作了？”

    “没错。”赵启明轻轻笑起来，在我耳后吻了吻：“还没有笨到家。”

    齐修宇和唐敏，这可能吗？一直以来，齐修宇总是拿唐敏和温阿姨类比，他应该很讨厌她才对，怎么可能和她合作？

    说实话，这个可能让我很震惊。

    我虽然知道齐修宇不算好人，没有把他当成我的伙伴，但是知道他和我的仇人合作时，还是感觉到了背叛：“这只是一种可能，你有证据吗？”

    “……”我的话一出，赵启明的气息立刻沉了下去：“你觉得我故意骗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到赵启明的怒气，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齐修宇不会和唐敏合作。”

    “他为什么不会和唐敏合作？”赵启明不屑地哼道：“只要能对付赵家，他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我说不清我是个什么滋味，齐修宇对我来说只是个一直和我套近乎的陌生人，可是我不能否认，每当我有困难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身边，给了我坚持的力量。

    可现在，赵启明说他和唐敏有合作。我就不得不怀疑，他和唐敏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一次唐敏为难我，他都能及时出现，难道他们的合作早就开始了？唐敏要报复我，他要接近我，每一次的为难和安抚都是处心积虑的计划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赵启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扳着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伤心，只是想让你知道齐修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多一份警惕。”

    我扯了扯唇角：“嗯，我知道。”

    “秦时雨。”赵启明不满意我的状态，低头覆上我的唇，狠狠索取一番之后，才低声提醒道：“你有我，干嘛为他难过？”

    他的唇又软又烫，在我脖颈间漫步：“你要记住，齐修宇不是好人，他接近你，说明你对他有用，他对你好，说明他马上就要利用你了。”

    “……我知道。”

    “他和你说的话，你都要当耳旁风直接忽略。”

    听到赵启明这句话，我模模糊糊反应过来，按照他的性格，不会和我说这些没有证据的话。

    而现在，关于小宝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的头上顶着一片阴云。他在害怕，怕我真的被齐修宇的话说服，选择离开他。

    他这样卑微又别扭的模样让我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主动窝在他怀里：“你放心吧，我不会听齐修宇的话。”

    “嗯。”得到想要的承诺之后，赵启明紧紧圈住我，低声道：“秦时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离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