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灯光偏暗，我们又坐在角落的卡座，所以我们认出刘劲的时候，刘劲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他身上明明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可是微宽的肩膀还是让他的身影特别好认。

    他一出现，梁婉的手就抖了一下，大半杯酒水洒在桌上。小云不明所以，歪着头去看梁婉：“小婉，你也喝多了吗？”

    她的酒量不大，这会儿已经醉得有点厉害，‘咯咯’笑个不停：“来！我们继续喝，去他的罗嘉伟，老娘最美，单身万岁！”

    ‘罗嘉伟’是个开关，小云的声音刚落下，刘劲就已经转身望进来：“婉婉？”

    梁婉反应过来，慢悠悠地往沙发上一靠，转着酒杯挑眉看刘劲：“刘总，来玩呢？”

    她伸手戳了一下小豪，说：“刘总要会来事的妹妹呢，赶紧叫去吧，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玩就行了。”

    末了，她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记得按‘老规矩’来啊。”

    女人都是侦探，一句话就能找出蛛丝马迹。

    刘劲有些无奈，看着梁婉低声解释道：“我是来谈生意，不是玩。”

    陆姐一看两人的气氛不太对劲，赶紧在中间打圆场：“哈哈，梁小姐别误会，我找刘总来的确是谈生意，点陪酒是我的习惯，你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梁婉笑笑，说：“陆姐，我和刘总早就分手了，用不着避讳我，尽管按老规矩办。”

    陆姐不接话，把空间让给有矛盾的两人：“小豪，来，陪我去把酒选了。”

    他两一走，卡座里就只剩下，梁婉刘劲，还有我和一个醉得满嘴胡话的小云，气氛又冷又尴尬。

    梁婉没有动，仍旧靠在沙发上，白皙的指尖在杯口摩挲着。

    看到她这幅拒绝交流的样子，刘劲狠狠抹了把脸，挤进卡座坐下：“婉婉，罗嘉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小云，继续道：“你想教训罗嘉伟，我可以帮忙，别拿自己当诱饵，危险。”

    梁婉抬头看他：“你是来看我笑话吗？”

    她咬着牙冷笑：“我眼光就是这么烂，看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满意了吗？”

    在刘劲面前，梁婉总是格外自尊。她可能不知道，这样敏感的自尊其实反而暴露了她的自卑。

    “婉婉，我没这意思。”刘劲想捉梁婉的手，梁婉躲开了。

    她倏然起身，和我道：“小雨，时间不早了，我们送小云回去吧。”

    刘劲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

    “不用，”梁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不是来谈生意吗？”

    她就像一只竖着刺的刺猬，刘劲越是想靠近，就越是扎得满手是刺。

    最后，还是陈叔来接的我们。后视镜里刘劲一直站在路边，看着他身影渐渐缩小，我心里挺堵的，可是梁婉却漠然地靠着窗什么也没说。

    小云醉得厉害，只会‘嘿嘿’傻笑。我一面扶着她，一面和梁婉说：“大婉，我见过你说的那个女孩，刘劲和她真的没什么，他喜欢的人是你。”

    梁婉默默把手机里的消息翻出来，递到我面前。

    那天刘劲把那小姑娘开除之后，她居然给梁婉发过消息。还是老一路的装可怜，先说她家庭多困难，多需要那份工作，后说刘劲是珍宝，梁婉不懂珍惜，有的是人愿意替她珍惜。

    最后则是声泪俱下地求梁婉，说自己对刘劲情根深种，反正梁婉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可以选择的对象那么多，不如就把刘劲让给她。

    我把手机还给梁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婉捞了把头发，淡淡笑道：“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什么？她要千日做贼，我没精力千日防贼，一个刘劲而已，让了就让了吧。”

    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他们之间感情如何，我说不准。但是梁婉不战而逃这事，让我挺生气的。

    我问她：“刘劲是个人，不是物品。你把他让出去，不用和他商量吗？”

    梁婉被我问得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感情的事没办法勉强。”

    我说：“大婉，刘劲怎么样，你我都有眼睛。你对刘劲是什么心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今天要敢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对刘劲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以后保证再不提这事半个字。”

    梁婉把嘴唇抿了又抿，冷着脸一字一句道：“我对刘劲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说到这份上，那就是真的没戏了，我只能闭嘴。

    车里陷入凝重的沉默，只有小云时不时骂一声：“罗嘉伟，你王八蛋！”

    内容挺解气的，只是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怒骂变成了控诉，反而让车里的气氛更加窒息。

    女人，只要动心，好像都是输家。

    罗嘉伟放弃孩子和房子，好不容易换来离婚证后，第二天就跑去贾氏找贾绪要合作。贾绪懒得见他，直接叫保安把他扔出了大楼。

    这事让罗嘉伟特别慌，硬是守在贾氏楼下不肯离开，还给梁婉打电话。

    我是和梁婉一起赶到贾氏的，一进大厅，罗嘉伟就冲了上来：“婉婉，你快给贾总打电话！”

    梁婉看着他：“这是你的公事，让我打这个电话不太合适吧？你不怕消息流出去，人家笑你靠女人上位吗？”

    罗嘉伟尴尬地笑笑，说：“我只是请你帮我牵线，具体合不合作由贾氏决定，怎么叫靠女人上位呢？”

    梁婉特别淡定地看着他，问：“那就是说，万一合作不成，也和我无关咯？”

    罗嘉伟不笨，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直起背，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我和梁婉两个：“你们合伙玩我？”

    他伸手想抓梁婉，早就守在旁边的保安立刻过来拦住他：“先生，请你冷静。”

    罗嘉伟任由保安抓着，眼睛却紧紧盯着我和梁婉：“你们敢玩我？”

    对一个一心想功成名就的渣男来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最解气的惩罚。罗嘉伟反应过来这是骗局之后，眼睛充血，整个人变得特别狂躁。

    “你敢玩我，我为什么不能玩你？”梁婉冷笑，伸出两根指头做了个‘咔嚓’的手势：“你得庆幸你生在现代，否则就不止是失财这么简单了。”

    她说：“你算盘打得挺好，又穷又没人气的时候娶个老婆帮你养家当保姆，外面拈几朵小花也没人知道。等到功成名就了，黄脸婆一脚踢开，换车换老婆，再没人知道你是个靠老婆养的小白脸是吗？”

    “可惜你遇上了梁姑奶奶，算盘只能落空。”

    “说得好！”谢阿姨牵着小云走进大厅，扬眉吐气。

    今天是痛打落水狗的日子，罗嘉伟给梁婉打电话，梁婉转手就通知了我们。

    谢阿姨看到罗嘉伟倒霉，眼里全是痛快：“让你这只白眼狼抛弃我们小云，活该！”

    观众全部到场，罗嘉伟彻底地慌了，稍稍一犹豫就跑到小云面前：“云云，我错了。”

    他把不要脸进行到底，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其实昨天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一想到我彻底失去你，心就开始痛。”

    “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没资格求你回到我身边。”他说：“所以我才想先拿下贾氏的合作，等我有钱了，再风光地和你复婚。”

    “云云，我们当初结婚，你连婚纱都没穿过，这回我们复婚，我一定让你穿上最好的婚纱，做最美的新娘！”

    渣男有一万种渣法，不过他们用的借口却总是同一种套路。

    这些话，周深也曾经说过。

    梁婉被戳中伤疤，越听脸色越难看：“罗嘉伟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梁婉，我承认，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太想拿下贾氏项目，才会骗你。”罗嘉伟说：“其实我心里爱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小云，对不起。”

    “嘉伟……”一直沉默的小云突然开口。

    无论我们闹得多起劲，真正的主角只有小云和罗嘉伟两个人。听见小云开口，我们忍不住都闭紧嘴巴，默默等待她表态。

    罗嘉伟见小云愿意搭理他，眼睛一亮，立刻摆出情深义重的表情：“我在。”

    “从你说我们签离婚协议到我们正式领离婚证，隔了多久？”

    罗嘉伟摸不准小云的想法，迟疑地答道：“……一周吧。”

    小云问他：“一周的时间你都没改变主意，怎么才过一晚上就改变主意了？”

    “我……”罗嘉伟眼珠在眼眶里乱转，正要编造理由。

    小云就打断了他：“过去我只是太爱你，不忍心和你计较那些细节，不是我真的人傻好骗。”

    小云开口，眼泪就滚出眼眶，一路流过脸颊，在尖瘦的下巴聚集，滴下。

    可是她的唇角却一直高高翘起：“我们的婚姻里，我们从来没有平等过。我仰望你，信赖你的才华，可你却把我当做过渡期的将就品。”

    “我应该谢谢你还我自由，让我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你是垃圾，我不是，所以我遵守我的承诺。”小云说：“你嫌我挡了你功成名就的路，我就让路。我已经让路了，你慢慢享受你的功成名就，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