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的话还没说完，赵启明就已经暴起，朝他挥了一拳。

    这家面店面积不大，并排只能摆两张桌子，中间的过道不到半米宽。这两人迅速打在一起，像是拆迁迁似的，把桌子椅子全撞翻了。

    “赵启明！”这人站都站不稳了，还和人打架，我赶紧冲上去拉他。

    可是两人打得正难分难解，我一拉赵启明的胳膊，陆白的拳头就落在了赵启明的嘴角上。赵启明的嘴唇立刻破开一条血口子，血水迅速翻涌出来，看着特别吓人。

    “哈哈，”陆白朝我抛了一记媚眼：“我就知道你心里向着我呢。”

    “你别胡说！”看到赵启明受伤，我心疼得要死，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备用创可贴。

    陆白哪里会老实闭嘴，看我挡在中间，他就捡起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说风凉话：“启明哥，你哪都挺好，就是烂桃花太多，时雨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啊。”

    他说：“你和新雅姐以前不是玩得挺好吗？不如你去找新雅姐，把时雨让给我吧，我保证比你做得好。”

    “闭嘴。”赵启明抹了一下血痕，刚擦干净，新鲜的血又把伤口盖住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白，冷声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帮你脱离陆氏吗？想太多。”

    陆白眸光闪了一下，又笑嘻嘻道：“你猜错了，我是真的喜欢时雨。”

    赵启明唇上还在流血，看着有些狰狞。相比之下，陆白白净得就像个与世无争的公子哥。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对赵启明道：“你见过时雨上庭吗？”

    “我去看过。”陆白笑了笑道：“比起她在温阿姨、新雅姐面前的样子，我觉得她在法庭上自信潇洒得多。”

    我的确经手过几个公开审理案件，可那时候注意力都在对方律师还有证人上，根本没注意过旁听席上有些什么人。

    这会儿听见陆白说他关注过我，我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

    陆白还在说话：“她明明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却因为你困在一堆碌碌无为的女人中间，整天面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说：“启明哥，你连一个普通的工作应酬都处理不了，还要她来救你，我觉得你配不上她了。”

    赵启明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抿紧了唇，眸里的光芒渐渐变暗，却没有出声。

    店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端着鲫鱼面的老板娘停在厨房门口，犹豫着不敢出来。陆白看见她，就笑嘻嘻地招手：“我的面好啦？谢谢老板娘，放门口，我自己来端吧。”

    老板娘看看赵启明，又看看陆白，视线在凌乱的桌椅上徘徊。

    “放心吧。”陆白笑笑，指着赵启明道：“这位有的是钱，所有东西都会照价赔偿。”

    陆白大约真的经常来这里吃面，老板娘挺信任他，听他说完就把面碗放在厨房门口的桌子上，默默退回了厨房。

    陆白把面端回来，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启明哥，你还没想好啊？”

    面条有点烫，他夹了一筷子撅着嘴巴‘呼呼’吹着：“你既然不能让时雨过得更好，不如把自由还给她啊。你看她被温阿姨还有新雅姐欺负，不心疼吗？”

    陆白说的都是我和赵启明之间最实在的问题，句句戳中要害。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事肯定不会有好结果。赶紧开口打断道：“陆白，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点。”

    我说：“付新雅又没有三头六臂，能欺负我什么？”

    陆白咧着嘴笑笑：“她没有三头六臂，但是和启明哥有交情啊。”

    他的眼睛特别明亮，好像在他面前什么事都藏不住：“今天是明辉和赵氏正式合作的庆祝宴吧？启明哥醉得这么厉害，我猜是新雅姐灌的吧？”

    “喝醉的男女会做些什么呢？”陆白搓搓下巴，抬眼来看我：“今天的宴会不兴带家属，你为什么要去？其实你也不怎么放心启明哥吧？”

    陆白真的太聪明了，他猜的每一句都正中靶心，还把我和赵启明故意忽视的矛盾点挑破，硬逼着我们正面回应。

    更何况，他的问题很刁钻，夫妻间的事拿到明面上说，本身就很被动，我们如果决口不谈又变成了心虚掩饰，怎么做都不合适。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最后还是赵启明先开口：“你听清楚，时雨是我最爱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无论是你还是付新雅，又或者别的阿猫阿狗，只要敢动她，就别想好过。”

    “是吗？”陆白挑衅地勾着唇角：“你爱她，所以就把她强留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哪怕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她也只能乖乖在家等你？”

    “……”赵启明眸光暗了暗，沉声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用不着和你细说。”

    “是用不着，还是不敢回答？”陆白咄咄逼人：“启明哥，你还是这么自私，真当世界都围着你转吗？”

    赵启明是个喜欢动手超过动嘴的人，和陆白打嘴仗简直毫无还击之力。

    眼看他又捏紧了拳头，我赶紧牵起他的手：“启明，冷静。”

    赵启明看向我的时候，眼里的怒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他掏出手机扫了店家的收钱二维码，转了赔偿金，然后就牵着我往店外走。

    “时雨。”陆白在身后叫我：“赵家没多了不起，你离开赵启明，外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在等你。”

    “够了。”我原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想赢得事业巅峰，是因为我享受和启明一起拼搏的过程。”我说：“但是如果那一天的喜悦不能和他一起分享，那我宁愿不要！”

    “时雨？”陆白愣住了，嘴唇张了又合，却没发出声音。

    我猜他想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于是抢在他前面道：“我在赵家，并不影响我追求事业。日子是我的，怎么过我说了算，你用不着替我操心。”

    这话很重，算是彻底断绝了继续做朋友的可能，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

    真的朋友绝对不会故意去揭开对方的伤疤，用伤痛逼迫对方做任何事，就像我和粱婉。像陆白这样的，不过是打着朋友的幌子，完成自己的目标，我没兴趣做他的踏脚石。

    我的反应让赵启明的眸光重新亮起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暖意一波一波地涌向我。

    他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看向陆白：“……你想离开陆氏，就去找陆子松。”

    说完这句，他就牵着我慢慢走出面店。

    夜风依然冰凉，不过有赵启明牵着，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朝家的方向走着，刚才吵得不可开交的话题都被波浪推远，气氛变得和夜晚一样宁静。

    我心里想着赵启明最后的话，忍不住问他：“陆氏是不是出事了？”

    “……陆氏没出事。”赵启明叹了口气，说：“子松生病了。”

    他的表情不太好，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过不敢肯定：“什么病？严重吗？”

    “脑瘤。”大概是真的不愿意提及，赵启明的回答特别简短：“位置不好，手术成功率很低。”

    也就是说，陆子松很可能挨不过这一关，难怪他这么着急把陆白弄回陆氏，又耳提面命地逼着陆白熟悉陆氏的业务。

    想到那张沉默消瘦的面孔，我的心情立刻变得沉甸甸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时雨。”赵启明捉着我的手，把我拉进怀里：“生命太短了，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了。”

    他说：“我爱你，不管来多少‘副新雅’、‘正新雅’，我都不会改变初衷，这一点你不许怀疑。”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爱我’这件事。”我知道，现在必须直面问题了，于是深深地吸一口气，道：“我只是害怕‘爱’会被鸡毛蒜皮消磨，慢慢变得平淡无聊，我怕付新雅变成打破平静的石头。”

    赵启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爱人这件事，我也是第一回，什么保证发誓都是空头支票。我只能说，我会努力保护我们的‘爱’，不让它被别的东西侵占。”

    他把我裹进他的大衣里，低头在我额上亲了亲：“我好像总是让你受委屈……明明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可总是事与愿违，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欠你太多了，对不起。”

    赵启明身上全是酒味，回家之后我忙着洗澡换床单，弄完已经困得不行，只好第二天一早再去接小宝。

    见面之后，我问粱婉昨晚和付新雅说了什么。粱婉不肯说，只是朝我眨眼睛：“反正没欺负她。”

    她不肯说，我只好悄悄去找小宝套话：“昨晚干妈带你去见漂亮阿姨了吗？”

    “见了。”小宝刚回答完，就捂住嘴巴，道：“干妈不让说，妈妈你别问了。”

    粱婉这不靠谱的，还给小宝打预防针了。我忍不住扶着额头叹息，叹息结束之后，又继续找小宝套话：“没事，干妈是说不能和外人说，妈妈又不是外人，可以说的。”

    “干妈说妈妈和外人都不能说。”小宝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我，两个眼珠像两枚灵活的乌丸，看着特别活泼可爱：“干妈说，尤其是妈妈问，不许说。”

    我这下没了办法，只好揉揉小宝的头：“好吧，妈妈刚才是在考验小宝。小宝通过考验了，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值得表扬。”